臨安不夜侯 第817章 綁上任家的船
興慶府的夜,格外的寂靜。
氣候的不同,人群的多寡,經濟的強弱,使得這里不可能如臨安一般夜市燈如晝。
楊沅坐在承天寺塔上,俯瞰整個興慶城,城中一片寂寥,只有燈火數叢,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顏姐此刻已經在西行的路上了,她會找到那塊缺失的寶石嗎?
如果找到了,她是會回到未來,重新成為那個危機公關行業的杰出女性,還是無法確定地前往一個全新的世界?
亦或,她永遠也找不到那塊寶石,就此棲居于西方?
楊沅端起了水晶杯,啜了口鮮紅的葡萄酒,輕輕嘆息了一聲。
“撫帥,任得恭求見。”
階梯上,傳來侍衛的聲音。
任得恭是任得敬的胞弟,原為大白高國開封府尹(興慶府)。
如今任家已歸附大宋,他的職位未定,但仍負責著原來所負責的事情,繼續管理興慶城的一應行政、日常事務。
也因此,他是繼任得敬之下,和楊沅接觸最多的人。
“喚他……請他上來。”
楊沅皺了皺眉,用了客氣的說法。
任得敬的離開是一個秘密。
如果他說要假死脫身,任家上下是不會同意的。
任家能有今天,任家的兄弟子侄都是很有能力的。
但,任家的崛起是因為任得敬,這許多年來,任得敬已經成了任家的精神支柱、定海神針。
這也是前幾年開始,任得敬被顏敏占據了靈魂,每天渾渾噩噩的只想找到恢復女兒身的辦法,根本無心公務,但任家的權柄地位絲毫沒受影響的原因。
只要他還在那兒,哪怕病的只剩下一口氣,任家就穩得住。
因此,任得敬的離開,是瞞過了任氏滿門的。
任家的人都以為他們的大家長是真的“病故”了。
狡兔死,走狗烹,任得敬被楊沅給“病故”了。
楊沅感覺得出,任家滿門都懷疑任得敬的“死”有他動的手腳。
事實是,楊沅的確動了手腳,他只不過是幫敏姐準備了假死藥,準備脫身離開興慶府的一應東西罷了。
但暴露出來的蛛絲馬跡,卻讓任家上下,更加相信楊沅是有心把這個在西夏做了十余年“皇上皇”的人干掉。
任家的人應該是仇恨楊沅的,但他們并不敢表現出來,而且對楊沅更加的巴結。
作為一個龐大的家族,一個人的生死早已不算什么了,也不能因此對整個家族的情感影響,左右整個家族的選擇。
比如吳淵之殺吳炯滿門,比如吳璘之殺十二少,莫不如是。
任家擔心楊沅繼續對任家下手,而如今的任家已經是楊沅砧板上的肉,他們沒得選擇。
所以,他們只能用更加卑微巴結的態度來換取楊沅的寬容。
“宣撫大人!”
任得恭走上承天塔,氣還沒喘勻,便趕緊跪了下去。
楊沅皺眉,扶了他一把:“任大人,不必行此大禮。”
任得恭謙笑一聲,垂手站定。
楊沅擺擺手,讓他在對面席上坐下,看著與任得敬有幾分相似的面孔,不禁輕嘆道:“前些日子,謀劃興慶城之變時,你那兄長,就是坐在這個位置。”
任得恭的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楊沅一瞧他臉色,登時知道他誤會了自己話中的意思。
只是,他又無法說出任得敬的另一重身份,以及任得敬的死亡真相。
楊沅擺擺手,安撫道:“西夏境內要安定下來,離不了你們任家。
拓拔厚歸降了,拓跋氏在西夏還有相當大的力量。
你可以團結西夏其他幾大氏族,壓制住拓拔氏,但也不要做的太過分,狗急了還要跳墻呢。”
楊沅讓他負責西夏境內的“長治久安”,那顯然就是沒有讓他步他大哥“后塵”的意思了。
后背上已經涼了一片的任得恭暗暗吐了一口大氣,蒼白的臉色恢復了幾分紅潤。
“是,大哥他……操勞過度,不幸病逝。我任家上下,彷徨無措的很。今后一切,都要仰仗宣撫大人了。”
任得恭謙卑地道:“宣撫大人所需的糧草,在下全力籌措,已經籌集停當。”
“好!”
楊沅聽了,不禁喜上眉梢。
現在西夏已經在握,楊沅有心挾大勝之銳,從南北兩個方向夾攻陜西之金軍,最終會師于長安。
當然,如此規模的戰役,是必須要得到朝廷允許的。
楊沅在上書朝廷,告知西夏國相獻土歸降的時候,就把這個策劃一并寫了上去。
他相信朝廷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而諸多準備,就要提前開始了。
楊沅道:“此事,你居功甚偉。任家獻土有功,朝廷不會虧待了任家。你們以后的官職不會如舊,但權柄并不會稍減。”
楊沅頓了一頓,又道:“令兄不幸病逝,這隴右大都護的位置,必然是你的,好好做。”
任得恭感激涕零,連忙離席拜倒,口稱門下,大拍馬屁。
楊沅微微一笑,道:“待圣旨下來,你必是副大都護。令兄已逝,你可權知大都護職權。
到時候,你記得第一件事,就是要上書朝廷,為西夏百姓求免三年賦稅。
此一事,便可為你爭取民心、樹立威望。
西夏先經了戰亂,又為我大軍籌措了糧草,朝廷沒有不允的道理。”
任得恭是降臣,大哥又剛剛離奇而死,此時的他謹小慎微,不敢稍有差遲。
所以,這些手段任得恭不是不懂,但楊沅不說,他不敢去做的。
這時得了楊沅的指點,任得恭更是感激涕零,連連道謝。
走出承天塔的時候,楊沅邀任得恭同車,任得恭更是受寵若驚。
楊沅此來西夏,帶的都是兵將,哪怕有文官,也是軍中的行政官員。
所以,除軍事之外的地方行政事務,全部由他的外記室幕僚們負責。
這儼然已經是一個獨立于朝廷官僚體系之外的小朝廷了。
不過,楊沅還是知道避忌的。
李仁孝和三位親王兄弟,全被拘禁了起來。
但西夏皇帝李仁孝的妃嬪們,仍舊居住在西夏皇宮里。
而楊沅除了進攻皇宮當夜之外,更是絕不踏足皇宮一步。
回到開封府的時候,楊沅對任得恭道:“查抄叛逆的浮財、莊契、田產等,分門別類理出個單子出來。
那些浮財,用來賞賜朝廷和西夏諸軍將士的軍功。
莊契田產等,分與可以拉攏的諸權貴。
這事,由你去做。”
這是又把一樁收買人心的大功勞給了任得恭。
一方面,楊沅現在權柄太重,風頭太勁,他是必須得收斂一下了。
另一方面也是看在敏姐面上,他有意庇護任家。
但是在任得恭心里,自然更是格外的感激。
任得恭答應一聲,走下車子。
這府邸原是他的官署,現在被楊沅充作了行轅,他則暫時搬去西夏皇宮前朝一處殿宇去了。
楊沅需要避諱的東西,他是不需要的。
任得恭畢恭畢敬站在車旁,拱手道:“宣撫大人每日殫精竭慮,勤于公事,未免過于操勞了。
在下挑選了兩個美婦人,侍候大人起居飲食,已經送進府去了。”
楊沅剛要拒絕,任得恭道:“大人離開隴右的時候,只管將她們遺下,在下會妥善安置她們的。”
說罷不待楊沅再說,任得恭便拱手告辭了。
楊沅在川中的時候,就有意打造了一個好美色的名聲。
不過,楊沅身邊不乏美人兒,見慣了絕色嬌娃妖艷尤物,眼界也就高了。
因此挑挑揀揀的,實也沒收下幾個。
因此一來,倒是又傳出了一個“美女鑒賞收藏家”的名號。
饋贈美人兒,就和送人一些點心、一些書畫、一些珠寶一般,對于這個時代豪門權貴之間交際往來,實屬尋常。
楊沅本要拒絕,忽然想到因為任得敬之“死”,任家現在頗為不安,疑神疑鬼的。
收下任得恭這份美意,能安任家人的心。
因為在這種時候,若拒絕接受進獻,就等于拒絕接受“輸誠”。
不接受“輸誠”,就會讓這些西夏豪強大族猜疑不休,說不定胡亂猜疑楊沅還要對他們下手,就會鬧出什么大亂子。
所以楊沅便一笑置之了。
楊沅回到寢室,燭光搖曳中,果然有兩個身披鮮麗色澤絲袍,內里浮凸有致的美人兒屈身下拜。
一見楊沅回來,兩女便侍候楊沅洗漱更衣,扶他登榻,便將帷幔放了下來。
室中有淡淡的極好聞的熏香味兒,楊沅以為那是清神寧心的熏香,卻不知那是西夏宮廷秘制的熏香,自有其他的奇效。
有帷幔遮著,榻上的光線便柔和朦朧了許多。
一雙俏靨湊過來,又分開去,極盡溫柔繾綣。
難為了這兩個女子,明明羞怯怯嬌滴滴似不堪攀折的嬌花,卻也能聯手與楊沅斗個有聲有色。
她們分明就是沒有武技功法傍身的弱女子,對于楊沅的諸般手段偏也能一一生受了下來。
清晨時分,官署內自然沒有公雞啼鳴,不過楊沅已經養成了的生物鐘,還是準時醒了過來。
他剛剛一動,依偎左右的兩個美人兒便醒了過來,急忙侍候楊沅穿上小衣箭袖。
楊沅本想去院中打一趟拳,見二女溫柔小意的模樣,便停下腳步,柔聲道:
“待此間事了,我會讓青棠安頓你們,隨我回川中去吧。”
沾過就放手的事兒,楊沅還真干不出來,既然要了她們,自然便想給她們一個安頓的去處。
不料兩女對視一眼,卻是雙雙拜倒在了楊沅腳下。
其中格外嫵媚,一夜雨露灌溉,更顯嬌艷欲滴的美婦人低低地道:“承蒙宣撫大人恩寵,妾身……至少眼下,離不開興慶府的。”
楊沅眉頭一挑:“怎么?”
那美婦人垂著頭,幽幽怨怨地道:“妾身本是西夏太后,身份敏感。”
另外一個比她年輕幾分的少婦則俯首道:“妾身本是西夏皇后,如果此時隨宣撫而行,恐會害了大人。”
楊沅一聽,頓時呆在了那里。
誰能想到,他竟然把西夏太后和西夏皇后從皇宮里帶出來了。
嘶,也幸虧這位西夏皇后不是傳說中的那個牙口甚好的女人,要不然這時的自己身上,怕不是要缺個零件了?
不對,我在胡思亂想什么呢。
現在我該擔心的,難道不是此事一旦泄露,會招來的殺身之禍嗎?
為了徹底把他任家綁在我身上,他們還真是下了本錢吶。
“楊孟德”心中大呼一聲:得恭害我!
臨安不夜侯 第817章 綁上任家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