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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章 道心

更新時間:2025-03-29  作者:觀虛
陣問長生 第一千零五十章 道心
墨畫成了“帶頭大哥”,但是這個年頭,帶頭大哥很難做。

尤其是,四宗八門十二流這些弟子,都是各宗天驕翹楚,出身好,天賦好,心高氣傲,每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一旦聚在一起,人心思亂,很難管束。

他們都是太虛門的“仇人”,在論劍大會中,敗在了太虛門的手里。

同時,他們彼此之間,也有嫌隙。

比如修羅戰中,斷金門偷襲了凌霄門,讓凌霄門元氣大傷。

癸水門偷襲了紫霞門,也讓紫霞門有不少死傷。

其他各宗,也在混戰之中,各有廝殺。

而他們最大的“仇人”,就是墨畫這個“帶頭大哥”。

可以說,在場絕大多數宗門天才,尤其是頂級的天驕,幾乎都在墨畫手里“死”過一次。

有的人,還不只“死”了一次。

現在形勢所迫,他們不得不向墨畫低頭,但他們心底是絕不可能甘心的。

口服心不服。

而邪道大陣,也無時無刻,不在撩撥著他們的邪念,恨意和殺意。

只是如今墨畫勢大,他們不敢質疑墨畫。

但他們彼此之間,就難免有口角,少不了互相針對,時不時還有些小沖突。

其中最出挑的,便是葉之遠。

葉之遠曾是大羅門第一御劍天才,看著一表人才,但性情十分狂妄,嘴巴也臭,見人就噴,人緣很差。

此時四宗八門十二流混在一起,他的嘴就沒停過,一會奚落這個宗門劍法不行,一會嘲諷那個宗門傳承不好,仿佛全天下,就數他大羅飛天御劍最強。

眾人也被他撩撥得心頭火起,吵鬧不休。

甚至太虛門的幾個弟子,也受了波及。

可葉之遠嘴臭,加上不要臉,根本沒人噴得過他。

墨畫便轉過頭,問葉之遠:

“葉之遠,你爹是知道你御劍飛不遠,才給你起這個名字的么?想讓你御劍飛遠點?”

這一句話,直接把葉之遠給干沉默了。

原本還十分囂張的葉之遠,瞬間吃了蒼蠅一般,一句話說不出來。

葉之遠沉默了,可人群還是紛擾不止,畢竟好幾百人聚在一起,各有異心,很難不起爭執。

墨畫便冷聲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這是在邪道大陣里。”

“你們最好都閉嘴,清心凝神,不要說無用的廢話,也不要互相指責埋怨,翻舊賬。”

“禍從口出。”

“無所顧忌的話,會放大自己心中的惡,也會造成他人心中的恨。”

“這些都是邪念,是業火,是孽果。”

“長此以往,你們的心中的嫌隙會放大,仇恨會滋生,殺意會萌動,你們的心智,也會一點點失常,最終嗜殺嗜血,在邪道大陣中,一步步墮為邪魔……”

“不要以為,言語的事是小事,很多時候,這便是禍根……”

邪道大陣,會以言語為引。

道心種魔,也會以言語為種。

只是這種看似尋常,但卻極高深詭譎的門道,這些天驕弟子,一無所知罷了。

墨畫語氣十分嚴肅。

四宗八門十二流一眾天驕,聞言皆是心中一凜,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還有一點……”墨畫告誡道,“不要輕易對我動殺意。”

“你們對我動殺意,不管多隱晦,我都是能知道的。”

“動殺意其實無所謂,但我善意地奉勸你們,千萬別真對我下殺手,不然死的,只會是你們自己。”

墨畫目光平靜地掃去。

人群中不少人垂下了頭,根本不敢觸及墨畫的目光。

墨畫點了點頭,“還有最后一點……”

“不要覺得我是‘大好人’,自作多情,非要帶你們離開大陣。”

“你們若是聽話,大家一起努力,活著出去。”

“若不聽話,那你們是生是死,就與我無關了。”

“甚至,若是有人因為不聽話,中了邪祟而‘魔化’,那也別怪我手下無情……”

“你們難道真的想,墮落為邪魔?”

一眾天驕臉色一白。

尤其是“邪魔”這兩個字,更令他們心生寒意。

不久之前,他們親眼見到,曾經朝夕相伴的同門師兄弟,當著他們的面,突然雙眼血紅,面色猙獰,氣息暴虐,變得癲狂,變得嗜殺,甚至宛如野獸一般,吞食人肉……

這完全顛覆了他們常識。

此前他們陷入殺戮,心中充斥邪念,神智都不算太清明,倒沒想那么多。但此時冷靜下來,細細一回想,無不心驚膽顫,后背發寒。

“走火入魔”這四個字,可不是開玩笑的。

一旦墮落為邪魔,他們這輩子,就全都完了。

他們會從萬眾矚目,前途無量的正道乾學天驕,一步踏錯,跌落深淵,成為親手屠殺同門,啃噬人肉,被宗門世家和爹娘所不容的,見不得光的魔道“蛆蟲”。

而這一切,只是一步之差。

想到這里,所有人冷汗涔涔。

有人困惑不解:

“我們好端端的,為什么突然會……走火入魔?因為……邪道大陣么?”

墨畫點頭道:“一部分是因為邪道大陣……”

“這邪道大陣,以人血為墨,以人肉為媒,以人骨為樞,以絕望,悔恨,殺孽煉化邪力,催動大陣運轉。”

“大陣之中,邪欲四溢,且有無形的邪祟游離,只要沾染,便會一步步魔化……”

“但這只是其一,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道心。”

“道心?”

所有人一怔,而后紛紛皺眉。

幾乎人人都說:修道之人要有一顆堅定的道心。

但所謂“道心”,又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概念。

道心不增強靈根,不增長天賦,不會加快修行,不會讓修行的資源變少,也不在宗門收徒的門檻之列。

大宗門不會因為,你有所謂的“道心”,就破例收你為弟子。

世家長老,也不會因為你有道心,就對你刮目相看。

你靈根差,再有道心,照樣修行坎坷。

你實力弱,再有道心,依舊任人宰割。

因此,所謂的“道心”,根本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大宗門,大世家,也根本不會把“道心”,放在考核之列。

所謂的“道心”,也只是個“無用”之物。

放在此前,他們嘴上不說,心中必會對“道心”二字嗤之以鼻。

可是現在,他們受邪神的算計,陷入了這邪道大陣之中,親眼見到了周遭種種血腥,感受又完全不一樣了……

墨畫道:“道心,乃求道之心。”

“道心不堅,人就會被名利,權力,物欲等俗欲支配。”

“這些雜念俗欲,沉淀在心底。”

“平時或許無所謂,可一旦有外邪引誘,欲念被放大,道心蒙昧,乃至泯滅,修士就會走火入魔,墮化為‘邪魔’。”

“道心越軟弱,‘墮化成魔’的速度越快。”

墨畫看了眾人一眼,“你們之所以現在,還能保持清明,一是因為你們運氣好,沒有碰上大邪大祟,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你們的道心,相對來說,比其他修士都強上一點。”

“那些道心弱的,在觸碰到邪祟的瞬間,就已經心防失守,徹底魔化了。”

有天驕弟子心神震動,難以接受,喃喃道:“不可能……我們明明是正道修士……”

墨畫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反問道:“你們……真的是正道修士么?”

“你們的心,真的‘正’么?”

“你們修道,是為了體悟天道,兼濟蒼生。還單純只是為了,求天地偉力,匯一己之身,謀求名利,謀求權勢,謀求一人的長生久視,享不朽的富貴尊榮?”

“你們求的這些,真的會是‘仙’么?”

“你們難道沒發現,‘魔’也是這么求的么?”

墨畫又想起了鄭長老曾經對他的教誨,緩緩道:

“你們或許是正道弟子,但正魔本自一體,所謂的魔,不是胎生,不是卵生,而是化生。”

“魔道化生于正道,也就化生自,你們的道心……”

這一番話,說得所有宗門天驕臉色蒼白,心中駭然。

他們此前,從未聽過這類話,也從沒有人,這么跟他們說過。

盡管他們此時,也未必真正聽懂了墨畫到底在說什么。

但這一番話,卻如烙鐵一般,一字一句,深深烙在了他們的心底。

很多天驕的命運,也在無形中,被徹底改寫了……

只是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包括墨畫自己也沒料想到……

墨畫說完這番話,就沒再多說什么。

而四宗八門十二流的數百天驕,也安靜了下來,按照墨畫說的,精心凝神,不再動欲念,不再起殺意,不再有爭勝之心,也不再有口舌爭執……

墨畫見他們都“老實”了,也就放心了,他要考慮接下來的行動了。

墨畫的目的,倒也簡單:就是將這所有人,都救出去。

大陣還在運轉,邪氣還在加深,邪祟也在壯大。

他自己倒還好,從來只有他吃“邪祟”的份,還沒邪祟敢在他這個“太歲”頭上動土。

如果有,那也都被他給“吃”了。

但其他人不行,再待這么下去,一旦陣法運轉到極致,邪念深重如海,血水成霧,邪祟成雨,神道陣也護不了他們,所有人還是要死,包括他太虛門的小師弟們。

哪怕是宗門的翹楚,也還只是血肉修士,邪神的污染,對他們來說,還是太過致命了。

“可如何離開大陣?”

“這座大陣內部,到底有沒有人‘監控’?”

“自己這些人的一舉一動,到底有沒有人管?”

“操縱大陣的人是誰,又在哪?”

“是那個屠先生?”

“可那個屠先生又在哪,為什么到現在為止,都不曾露面?”

墨畫皺眉。

眼下被困陣中,線索太少,他只能根據自己,曾經身為一品五行屠妖大陣的主“設計”陣師,兼主“執行”陣師的經驗來推斷:

首先,大陣肯定是有人操控的。

而操縱這大陣的人,必然是陣師,而且是邪陣師。

屠先生應該是主建大陣的人。

但現在操縱大陣的人,卻未必是他,因為他肯定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這是在乾學州界,在大世家,大宗門眼皮子底下,搞出來的邪道大陣,一經激發,血氣漫天,必然會遭到乾學各方勢力,包括道廷司的嚴厲打擊。

屠先生即便能應付過來,也肯定分身乏力。

更何況,這邪道大陣的目的,墨畫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與大荒之主的復生有關。

為了讓大荒之主復生,必然涉及到一個巨大的邪神儀式。

身為邪道大陣“主陣師”,兼邪神儀式的“主祭師”,屠先生肯定非常忙,很多事都不一定照看得過來。

而自己身處的地方,肯定不是邪道大陣的全部。

既然是邪道大陣,肯定沒這么小,眼前的場景,包括枯林血沼等等,頂多是整副邪道大陣,一部分封閉的復陣區域。

而且,這個區域,是真的完全“封閉”的,否則自己搞了這么多動作,早就應該被察覺了。

那些邪神的爪牙,也應該早就有所動作了……

這種“封閉”,估計與邪神本身的祭祀有關。

邪神“進食”,肯定不希望別人看到。

可正因為是完全封閉的,一些陣紋和陣法結構,也都十分隱晦,很難察覺,一時無從下手。

自己這些人,也不大好出去。

“有點麻煩了……”

墨畫沉下心來,根據自己的陣法造詣,一步步思索:

“邪異只是表象,陣法的內在邏輯不會變……”

“大陣內在的陣法,不可能完全封閉,彼此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聯系……”

“這復陣若是大陣的一部分,那必然有一條陣樞,與大陣的主陣樞聯接……”

“而這條陣樞,必然有對應的陣媒。”

“邪道大陣的陣媒,應該是……”墨畫心頭一顫,“白骨碑?”

曾經他和荀子賢長老,在雁落山,見過的那些白骨碑?

墨畫眼眸一亮。

他開始盤腿坐在地上,放開神識,悉心衍算,感知邪力的流動,揣摩著陣法流轉的節點,以及邪力的承載路徑,片刻后起身,徑直走到一處枯林旁,指著一棵血色枯樹,對眾人道:

“把樹砍了,把根刨了,掘地三尺,找一塊骨碑……”

眾人不解,但還是按照墨畫說的做了。

至于為什么,他們也沒讓墨畫解釋,反正墨畫解釋了,他們也未必聽得懂。

眾天驕一齊聯手,很快便截斷了大樹,焚掉了樹根,又向下挖了三尺,見到了地下的白骨碑。

地脈一片血色。

白骨碑在浸在血色之中,借地脈邪力遮掩,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覺。

墨畫仔細觀察著白骨碑上,不斷蠕動的血色陣紋,片刻后心中一跳,發現這些邪紋,竟脫胎于四象妖紋,甚至一部分,還是四象“龍紋”的變種。

這的確是屠先生的手筆。

而經過墨畫這段時間,對龍圖歸演的研究,四象妖紋,以及四象龍紋,在墨畫眼里,已經算是“老朋友”了,無論是拆解,還是溯源,都簡單了許多。

邪陣墨畫的確是沒法畫,但根據陣紋聯系,判斷陣樞流向,倒沒太大問題。

之后墨畫,就一邊走,一邊衍算,將沿途所有,用來承載陣樞的白骨碑,都給掘了出來。

終于,挖了十幾塊骨碑之后,對陣樞流向,已然了然于胸的墨畫,來到了這些骨碑的“根部”,也就是邪道陣樞聯接的節點。

一處平平無奇的山洞。

墨畫神識掃過,確認安全后,這才進了山洞。

山洞狹小,四處全是石壁。

墨畫感知片刻,找到右側的石壁,用筆畫了幾個大“x”,轉身對敖崢幾個體修道:

“給我拆了,動靜小點。”

敖崢不樂意,但還是按墨畫說的做了。

他是龍鼎宗之中,僅次于敖戰的天驕,龍鼎煉體決功底極厚,龍精虎猛,勁力極強,看似堅硬的石壁,在他手里,跟“豆腐”一般。

石壁被這樣,被敖崢幾人給拆掉了。

隨著石壁破裂,碎石簌簌落下,突然血色一閃,一張恐怖的血盆大口,猛然向眾人吞來。

這是一只巨大邪祟的巨口。

敖崢什么都沒看到,但一股徹骨的寒意,卻涌上心頭,想退卻不知該往哪里退。

便在此時,早有準備的墨畫,手指點在眉間,眼中鋒芒一閃,神念化劍斬過。

金光一閃即逝,邪祟瞬間被抹殺。

血色消散,連帶著徹骨的寒意,也徹底消退,敖崢這才緩緩轉頭看向墨畫,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心有余悸,眼中滿是震驚。

“我進去看看。”墨畫道。

敖崢他們沒說什么。

但令狐笑和司徒幾人,有些擔心,“小師兄,我們隨你一起去。”

墨畫搖頭,“放心,我一個人去,更安全些。你們待在這里,不要走動。”

墨畫囑咐過后,身形漸漸淡去,就這樣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眾人神情凝重,心中忐忑不安。

而另一邊,墨畫走進石壁的甬道,沿途全是大大小小的邪祟,畸形怪狀,丑陋可怖,兇殘無比。

若不是墨畫,換做任何其他修士進來,只一瞬間,識海就會被邪祟爭相啃噬殆盡。

但現在的情形,就反了過來。

墨畫刻意收斂了氣息,表現得像是一個普通的,平凡的,血肉孱弱,人畜無害,但神識充盈,醇厚甜美的少年修士。

無數邪祟,對他垂涎欲狂,前仆后繼,發了瘋一般,鉆向了他那毫不設防的識海。

而后全都被識海之中,純金之體的墨畫,一把攥住,瞬間捏死,頃刻煉化,煉成純凈的念力,滋補著自身的神識。

就這樣,墨畫一邊以身為餌“釣魚執法”,一邊隱著身,向甬道盡頭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墨畫終于走到了甬道的盡頭。

甬道的盡頭,被陣法封住了。

墨畫以神識御墨,神不知鬼不覺地解開陣法,而后放眼望去,便見甬道末端,連接著一座陣樞大殿。

大殿的內部,陰森血腥,熙熙攘攘,全是手執人骨筆,蘸著人血墨,以人皮為紙,畫著血色猙獰陣法的……邪道陣師。

陣問長生 第一千零五十章 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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