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為難

“是蘋果醬，但也不是。三哥，我先問你個事，你真的上手給外賓做過蘋果醬？”唐植桐組織了一下語言，問道。

京爺的嘴很硬，聊起天來，就沒邊了：那誰誰誰，我熟啊，一個招呼的事；那誰誰誰，鐵瓷！我哥們！這事他能幫忙，我跟他說準成！

諸如此類，牛逼吹的響當當，但真碰到事了，就成了：那誰誰誰今兒有事、明兒出差、后天家里有紅白事。

反正各種不靠譜。

以唐植桐對馬克儉的了解，他不至于這般，但萬一這是他為了不收自己東西，而找的借口呢？

“這還有假？我跟白案那邊熟，互相幫忙是常有的事。”馬克儉信誓旦旦的說道。

“那我要是跟別人說你在你們單位給外賓自制蘋果醬，對你沒啥不好的影響吧？”唐植桐很謹慎，這年頭只要牽扯到對外的，都非常謹慎，哪怕對方因為犯罪判刑蹲了局子，待遇也要比國內的罪犯要好。

麻三哥對自己不薄，唐植桐不想因為給蘋果醬找合適的出處，給馬克儉帶來麻煩。

“別人？只要別到處嚷嚷，應該沒事。”馬克儉撓撓頭，被自己發小給鬧的有的懵。

“嘿，那就妥了，肯定控制在有限的范圍內。”唐植桐嘿嘿一笑。

“不是，你想干啥？”馬克儉看到異父異母親兄弟的壞笑，知道唐植桐又有鬼點子了，絕對不是一瓶蘋果醬的事。

“三哥，想不想立功？”唐植桐一步步“引誘”道。

“什么功？你這前言不搭后語的，都把我搞蒙了。”馬克儉對唐植桐以前是信任，現在是信服，這一年多以來，在這位兄弟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事。

“比如賺點外匯？”唐植桐伸出右手，大拇指在食指、中指上來回摩擦，做出一個點錢的動作。

“不是，你現在都玩這么大嗎？”馬克儉瞪大了眼睛，很吃驚，也有些畏懼，猶豫了一下，擺手道：“我不瞞你，如果是你想吃，我隔上一陣子，想辦法給你搞點還是可以的，但賺外匯量得大吧？我沒這個膽子，不能耽誤你的事。”

“不是，三哥，你想哪去了？我是坑兄弟的那種人嗎？”唐植桐被馬克儉的回復給搞的哭笑不得，但心里暖暖的，夾雜著來自好兄弟對自己的信任所帶來的感動。

就馬克儉想的這個方向，他竟然第一反應不是去揭發自己，而是先想著給自己填肚子，其次才說自己能力不足。

“我是想著走正規渠道。剛才你也說了，咱買過來的蘋果醬挺貴，而咱這邊的蘋果便宜，一到盛果期的時候，運輸中有磕碰壞掉的，有銷售不及時爛掉的，還有一些小果直接沒人收。

要我說，這些都是浪費掉的。

就拿那些小果來說吧，果農辛苦一年，賣不出去只能自己吃，這玩意吃起來倒牙，孩子都不樂意吃。

如果，咱把這些小果做成果醬，賣給外國人，一來給果農增加了收入，二來也能賺點外匯。

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唐植桐把自己的打算細細的講了出來。

“道理上能講的通。但用小果是不是不太好？那不是坑外國人嗎？他們能愿意？鬧出糾紛來，沒法收場吧？咱能扛得住？還有，你這個正規渠道是什么方式？不會是你出面吧？這可剛合營沒幾年，你千萬別瞎琢磨啊。”馬克儉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內心很畏懼，表現在外面就是有些排斥，未慮成先慮敗。

“三哥，我坑誰也不能坑你啊，天塌了還有高個的頂著呢。

是這么回事，我這邊有穩妥朋友，他們單位想為國家賺些外匯，我就幫著出出點子。

整個過程我都不會出面，只要你不說，沒人知道你把單位的事告訴了別人。

我之所以問你這么多，是因為我得跟那邊說你這邊的情況。

我肯定也會囑咐那邊，讓那邊說他們接觸到了外賓，提到過在這邊吃的蘋果醬好吃，讓他們拿著介紹信去你們單位找人。

為了能順藤摸瓜找到你，保險起見，你最好再告訴我那個面點師傅的名字。

我信得過那邊，你完全可以放心。

只要你答應，后續那邊會有專人跟你對接，一切的手續都是合法合規的。

三哥，我也不瞞你，之所以找你，是我對你放心。

這事如果成了，那邊最次也得給你發個感謝信、嘉獎啥的，對你也有幫助吧？”

唐植桐沒說什么賺外匯買糧救人的話，因為這些已經超出了馬克儉的認知范圍。

如果自己不重回這個年代，同樣搞不清外面的虛實，報紙上，國外可水深火熱著呢。

“謝謝你有好事想著我，這事……我跟你嫂子商量一下，行不？”馬克儉這回明白了，這是自個小兄弟照顧自己呢，蘋果醬這東西沒啥難度，換個廚子也能做，無非就是浪費幾個蘋果，多摸索幾遍罷了。

但馬克儉依舊有顧慮，身為能接觸到外來人士的服務人員，平日里沒少接受各種培訓，越是了解，顧慮越多，更何況自己現在不是一個人，是有媳婦的人了。

“行啊，怎么不行。你回頭跟嫂子商量好后，給我寫封信，我回頭也好給那邊回話。”唐植桐能理解馬克儉的顧慮，點頭應下。

有份穩定的工作，收入也穩定，很多人都邁不出這個舒適圈，抗拒改變，這種情況在改開的時候最明顯，其次就是下崗潮的時候。

唐植桐最終還是把蘋果醬留下了，從南營房出來，一路往北回到郵電學院。

同學們都在復習備考，唐植桐不求高分，也有信心能考及格，所以利用上午剩下的時間寫了幾封信。

依舊是寫給郵編推廣培訓時的那幾位同學。

押運處已經對郵編數據統計了一個多月，各地的數據有好有差。

西北邵劍林那邊屬于中上游那一批，其他地方情況差一些。

唐植桐寫信不可能直接說哪邊情況好，這事得由郝仁叔叔公布，自己不能越俎代庖，不過可以給這幾個哥們提個醒，別琢磨劍走偏鋒。

分揀科最近一直在往上面送信，就是那些蓋有“郵資已付”、且信封里面為空的信件。

至于上面怎么處理，目前還沒有消息傳出來，唐植桐估計上面隱忍不發，是為了搞個大的，但也不會拖太久。

這才離大大佬因發電報的事情發火沒幾年，現在就有人敢在這上面做手腳，這事估計不能善了。

今天唐植桐依舊沒有去押運處，考完試直接回家做菜、逗貓。

貝貝已經習慣了每天都有小銀魚吃，每次都纏著唐植桐，直到吃到嘴。

吃完后就翻臉，一點都不粘人，唐植桐喚它的時候，貝貝就跟見了陌生人似的賣萌：喵，你誰啊？

今兒雖然是唐植桐生日，但也沒什么菜，跟平時一樣。

張桂芳沒有額外表達的意思，唐植桐沒有期待，所以也沒有落差。

估計只有小王同學能有一份特殊待遇吧，不得不說，這樣就挺好。

“哦，不錯。”唐植桐則反應平平，加印？有稿費嗎？

“一點都不興奮？”

“興奮啥？意料之中的事嘛。”唐植桐裝了一個小杯，不大，也就B。

“嘖嘖，你可真淡定。以前只是在咱四九城周邊幾個城市賣，這次加印后，會擴大銷售范圍，涵蓋北方大部分城市。南方就沒辦法了，得根據那邊的實際情況編寫，已經有人在做了。可惜沒喊你參加，否則你就能名揚四海了。”小王同學說到最后，有些惋惜。

“可別名揚四海，我心虛，又不是什么專業人士，只是占了個便宜。要是真有人找我討論醫學問題，那我就抓瞎，出大丑了。”唐植桐不想沾這個光，這年頭的人實在，出書的又少，一旦成書，還是強力部門背書加題詞的這種，公信力那叫一個硬。

要是吹吹牛也就罷了，治病救人可來不得半點虛榮。

怕啥來啥，小王同學笑嘻嘻說道：“晚了，真有人給你寫信，信都寄到出版社了。昨天下午咱媽才收到消息，托我告訴你，有個心理準備。”

“還真有人寫信？”唐植桐撓頭，想到了秦路明寫信給馬薇的事，馬薇不想收，自己也不想收啊！

“這有啥好奇怪的？出版社天天能收到讀者來信，我媽說寫給你的不算多，出版社攢了一陣子，昨天才給你挑出來一麻袋，說是這兩天挑完。”小王同學更樂了。

“啥？？一麻袋？”唐植桐很吃驚，讀者們這么熱情嗎？自己只不過是諸多編纂者其中之一啊！

由于做過投遞員，唐植桐可太清楚一麻袋有多少信了，上千封！

這么多，感情還只是一部分？！

“嗯，等送過來的時候，肯定還會更多。”看到自己男人吃驚的模樣，小王同學臉上樂開了花。

“不要行不行？”唐植桐開始犯愁了，這么多信該怎么處理？

賣了好像不合適，回信先不說郵資，光拆開讀都得累死，這年頭又不能買個房子專門囤信。

要不然……利用職務之便，將所有來信都蓋上“查無此人”的章，退回去？

不過，這想法只在腦海里閃了一下，就被唐植桐給否了。

這事不是顧慮那么簡單，逮住就完蛋了。

“不要肯定不行啊，虧你還在郵政系統呢，人家出版社能給你挑出來就不錯了，還敢代收啊？”小王同學鄙視道。

“成，那拿回來再說吧，大不了生火用。”唐植桐撓撓頭，這些信經葉志娟的手，就是過了明路，不好直接扔空間，真是讓人左右為難。

“先拿回來看看吧，生火也不太好。這才是頭一批，等加印后，肯定還有其他來信。出版社還問咱媽來著，能不能給編纂組開個專門的信箱，因為不光寫給你的，還有其他人的，多著呢。”這事不歸小王同學操心，說起來只有開心的份。

“那讓咱媽去頭疼吧，我不管了。”唐植桐不愿去摻和，他明白小王同學說的“專門信箱”，郵政內部叫數字信箱。

出于保密等原因，很多單位都是用數字來代替收信地址。

凡是寫到這種單位的信件，只要在收件人信息一欄寫上所在地區，再加上數字信箱編號即可，比如：四九城12345信箱。

郵政內部有專人負責這種信件，分揀出來會交到對應的投遞片區，由經審查確認、身家清白、意志堅定、作風可靠的同志專門負責投遞。

這種情況在全國各地都有，最出名的可能要數那首兒歌：小皮球、香蕉梨，馬蘭開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

唐植桐小時候剛聽這首“跳皮筋舞曲”的時候，還納悶為什么直接從二字開頭，二八不是十六嗎？為什么是二五六，怎么想都想不通。

后來才知道，這里面隱藏的信息海了去了。

馬蘭指的是羅布泊的馬蘭基地，是蘑菇蛋的研究中心之一。

開花指的蘑菇蛋爆炸；21是研究所的編號；28256和28257是兩個信箱的編號，也是對外聯系的唯一通訊方式。

馬蘭基地是58開建的，這首兒歌是65年才流行開來，如果這時候傳出來，妥妥的重大事故，而且是撤職掉腦袋的那種。

王雁下班回來的時候，馬克儉還沒下班。

兩口子這陣子碰面的時間不多，碰面也基本上都在床上。

王雁睡了，馬克儉才回來，王雁起來上班了，馬克儉還沒起床。

今晚馬克儉回來后將王雁推醒，把唐植桐說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

“這有什么好猶豫的？桉子還能害了你不成？”王雁是信得過唐植桐的，打過交道，自己很完美的交了差，不過還是補充道：“這個不違反你們那邊規定吧？你要覺得違反，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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