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手橫鉤客 貳拾、鐵手傷懷破長刀,銀槍白浪怖急莽
這間不容發之際,林近山被鐵手壓得單跪在地,顧不得,只將細葉長刀硬挺而入,田北秋肋下立時被捅了個對穿。
劇痛傳來,哪里又支持得住?
可田北秋此時倒不得,他清楚得很,到這步田地,贏下了自然好說,一旦倒下便是功虧一簣,他二人身死,這一路兇險砥礪亦是付諸東流。
林近山瞥了刺入敵人身體鮮紅的長刀,抬眼,冷冷望著田北秋,不喜,不悲,不怒,仿如勢在取他性命。見面前人紋絲不動,將手倒轉刀柄,直使那血肉模糊淋漓。痛感自下而上,幾近就要將田北秋淹沒,可,他還是沒動,那是一種違背本能的克制,克制退卻的沖動與惶恐。
壓在肩上的手抬起,未等林近山喘息片刻,立時竟又換了氣力,倒頭重砸而下。這一下田北秋灌入平生真氣,把一副索關鐵手加持得剛猛非常。
山崩氣散,海漫丹田。
終于是林近山僵持不住,握刀的手松開,迎面倒在地上,他至此也未能想明白,田北秋使的是什么刀法,鐵手是如何功夫,又是哪來的氣力使出這最后一招。
無論怎地,他敗了,敗給兩個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后生,帶著一身疏狂與驕傲倒在了第四道山門面前。
田北秋也早已站立不住,踉蹌著撐住石壁,回味著適才那他入江湖起最為兇險的一戰。
雖然才以命相搏,這時的田北秋與陸婉卻早收了手段,自顧過了第四道山門,留下那林近山倚在石壁邊上,他傷未重,不日便醒過踉蹌。
余下閑雜不表,但說田北秋此傷實在不輕,陸婉心憂其支持不住,權且不顧前行,覺察起一番傷勢。陸婉手頭銀針只使能調息氣息,卻無愈傷之藥,可山門在前,只怕耽擱不得。無法,田北秋強行調息片刻,縱然前途未知,卻也強撐著向第五道山門去了。
彼時的陸婉望著田北秋,只怕生離一下子就成了死別。正懷抱著這般情緒心憂,難料這一路前來,卻不見第五關的守關人。
田北秋只心疑有詐,緩步前趨,可直走到了五道山門面前,也不見個人影。田北秋直向陸婉打趣道:“莫不是這守關人偷了閑暇,躲下別處飲酒去了?”話雖如此,田北秋心下卻憂這守關人一位勝過一位,這第五道山門前坐鎮更不知是何方神圣。
陸婉向四下瞧去,卻有新裂山石摧毀之跡,料來該是有過打斗。只是從外來路只一條,又是如何先他二人到了這第五道山門前?權且是竊喜而過,免了這回纏斗。
向田北秋道:“秋哥,這守關人只怕不是偷了閑暇,而是另有旁人替我二人先行料理才是,覺察這周遭打斗痕跡,來人亦絕非善類,只怕那功法修為還要在林近山之上。”
“無法說,只不攔路便是了。”田北秋不愿想來徒增煩惱,看向眼底的人兒道:“婉妹,若這回能平安歸來,我定以三媒六聘迎娶你回我家鄉,救回陸老幫主便再不過問江湖之事,做這人間天上的閑暇夫妻。”玉人不答,卻悄然嫣紅了面頰。
陸婉紅臉低眉道:“怎地又有此話?”
田北秋擁過嬌娘,悄聲:“世引雜流,三千大道走來只覺得累。我浮泛人海飄搖,你雖好似一葉扁舟,卻能渡我這浪子回頭。無論是何時何地,天涯海角也好,海枯石爛也好,我該用一輩子記得這片刻溫軟。”
反說那青門邊上的逐錦云橋外,正是紛紛行客相聚。有名姓的,那曺家姝歟扮了男裝形色,與一眾公子王孫,早到了江流邊上觀望;無名姓的,這一干人間大道,俱是虎視眈眈。有貪青門幫主的,有覬覦財寶的,亦有陸逢的仇家來取他性命。只論那一番情形,都不必明眼便已知陸逢至此處已是兇多吉少。
開橋的前日,夕景十萬流亭。陸逢獨坐中流答會來客,仍是那襲錦衣袍,那雙紋銀靴,在這波濤浪涌間愈生得風采非常。趙觀某亦是作個名家公子打扮,織錦布襲包了銀槍倚在肩頭,不引注目,只在陸逢邊上最近的浮舟便是了。
曺姝歟望著那白浪跟前的錦衣兒郎,只覺那個活在叔父輩的名字竟是似曾相識,他心上開始思慮手中這束浣繩捆不捆得他,更擔心又是否會,有過那么個片刻,很是希望這個不是自己明日的敵手。
邊上的同行人不知怎地,竟已是按捺不住,道:“作勢而已,有膽的,讓小爺來試你的手段。”
江上浪浮急涌,不知是充耳不聞,還是實未知覺。
錦衣不答,卻惱了閑人。
還仗算是有那幾分手段,一步乘舟踏浪,正要近陸逢去向,卻是趙觀某那一桿銀槍橫在了跟前。比起平時招招取命,趙觀某這槍算不得快,更像一道冰冷的禁令,隔在了陸逢身前。
“這小廝倒養得不錯,槍法把式,只是未免太不懂規矩。”來人不知深淺高低,仍要來犯,陸逢尚未看去,趙觀某卻早沒了耐心,幾近都未正眼看向,就把長槍轉過,一撥一引,挑在那人肩頭上,面不改色地扔下江去。不問傷損死生,不顧公子王孫。
眾人尚未見他亮了兵器就已落敗,正驚訝處,陸逢開口引過注意,道:“待明日長橋之上,諸君若要討陸某的不是,自然不敢多言;倘若耐不得性子,今日便要尋這不快,雖沒失了對陸某的恭敬,卻是對青門的不是,自然多少不得些客氣。”他無怒色,可那獨當一面的神色卻分明早不是往日的那個翩然錦衣公子。
一眾人也自是瞧了這長槍厲害,并不敢再來生事,一并候那明日的說法。
鐵手橫鉤客 貳拾、鐵手傷懷破長刀,銀槍白浪怖急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