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1616.急轉直下
“對,說得對!”漢斯先是頭腦發蒙的點頭連連應聲,最后才高喊著,“現在有多少人算多少人!集合!列陣!”
“我們得沖破逃兵的擁堵!現在只有陣型是我們的優勢,誰都不能散!向城外沖!沖!”
身為現在弗堅城里,尼弗迦德一方少數幾片能重新組織起士兵的小團體,這些小團體卻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一條道路。
——那就是朝著弗堅城的側門,擠開那些散亂卻擁堵的大片潰兵往外沖!
這種情況下,他們組織起來的士兵并不是為了跟起義軍死磕,反而是為了沖破前半夜還是自己人的友軍!
現在蜂擁一團的潰兵、逃兵!
弗堅的主城門處,從城外涌來的起義軍正在迅速擴大自己的控制區域。
等到薩奇亞帶隊完全沖進來后,城門更是已經完全失去了爭奪的余地,直接變成了城外起義軍的進入通道。
起義軍們將散亂潰敗的尼弗迦德人和那賽爾輔助軍成片的驅逐出去。
但是讓漢斯感覺竊喜的是,起義軍的薩奇亞聽起來完全不像是傳聞中那個‘交了好運的村姑’、‘靠胸脯和屁股鼓勵男人打仗的蕩婦’。
這個起義軍的領袖,行事風格相當穩健和老成。
她沒有讓自己的起義軍立刻鋪開,深入到弗堅城的各處,在這個混亂的檔口搶占位置,進行雖然不穩固但好歹全面的管控。
她似乎是想一條街一條街、一個巷子一個巷子的,確保已經占領的區域處于完全控制之下,之后才穩扎穩打的前往下一個區域。
這種穩重的風格,讓大量的潰兵都像是被牧羊人驅趕的綿羊似的,被一股腦的推向了那些沒被控制的區域。
“讓開!都給我讓開!”
漢斯大吼著,舉盾向前頂。
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壓上去了,但還是舉步維艱。
因為黑壓壓一片人實在太多了。
弗堅城里總共能有八百南方人,一次夜襲攻城打下來,傷亡能有一百二三,往多了算也不到兩百。
而剩下這六七百人就全都死死擠在這個只能并肩走過兩匹馬的側門里。
這時候誰都想逃命,禮儀、道德,全都得排在活命之后,因此誰都不可能讓出哪怕一步!
“殺!”年紀最大的老奧茲,這時候反而最果斷,他舉盾大吼著,“只有殺出去!”
他揮著一把羊角錘,‘咚’的一聲就砸在了眼前一個尼弗迦德人的肩甲上。
肉眼可見,他本來肯定是想往頭上砸的。
但是這一下也夠重了。
那人當即慘叫一聲,身子都歪成了高低肩!
老奧茲的果斷為這個那賽爾人組成的小團體指明了方向。
他們也都開始動起狠手來。
但是這也激起了尼弗迦德人的憤怒。
“那賽爾的賤種!給我滾到后面去!”
老奧茲再一次伸出去砸人的羊角錘,被一個尼弗迦德人伸手拽住,而旁邊已經急紅眼的士兵,則用一把斧子照著手臂就砍了下去!
當即,老奧茲一聲慘叫,手上雖然有護甲,但胳膊還是扭曲成了異樣的角度,整個人委頓下去,消失在了人潮里。
而旁邊的人則完全沒機會救他。
漢斯手上那把瓦雷利亞鋼的手半劍,在他一手持盾的情況下,劍柄就顯得太長了。
砍出去的時候被人卡住,為了不讓自己的手指被扭斷掉,漢斯只能嘶吼著松手。
長劍一眨眼就消失在人群里,還是亨利從后面給他遞了把錘子,漢斯這才算是還有件武器。
潰兵之間,為了爭搶逃命的通道而殺心四溢,這情況再正常不過了。
好幾個小團體,在這時候都不約而同的開始對散亂的潰兵動手,想要憑借保持陣型的優勢,搶出一條生路來。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崩潰的士兵中也有被小團體里的人認出來,好歹連喊帶叫又恢復了一些理智的。
畢竟都在一個軍營里混,偶爾遇見了脾氣對胃口的有了些交情,都很正常。
于是這些小團體一邊沖殺,一邊還從潰兵之中吸收人手。
上一秒可能還要雙眼發紅,想用錘子砸開對方腦殼的人,下一秒清醒了之后立刻就握手言和,求著要加入其中,一起逃跑。
戰場上的混亂和荒誕總是屢見不鮮。
尼弗迦德的兩三個軍頭都聚起了人,那賽爾這邊也有好幾個貴族,帶著自己的親信裹挾了輔助軍的人。
一頓吵吵嚷嚷,連劈帶砍,這個弗堅的小小側門,死傷的人數恐怕比之前被起義軍突襲打開的正門還要多!
但好歹還是沖出來了。
一大片潰兵,從弗堅城中流散出去。
其中漢斯他們一群人,出來的時候還挺靠前,但是也已經沒有一個人身上沒掛彩了。
亨利的護頸幾乎要被扯掉,漢斯的肩甲已經有一邊已經不知道跑哪去了,他還丟掉了一把瓦雷利亞鋼手半劍。
但是猛地沖出一座淪陷的城市,這種死里逃生的快感和放松感還是頃刻間充斥了每個人的心頭。
極度緊繃與極度放松之間,相隔不過一個小時。
劇烈的情緒波動讓每個人都木著臉,臉上什么表情都擺不出來,只顧著喘氣。
“誰、誰帶水了嗎?”
漢斯咽咽干渴的喉嚨,問了一聲。
時間雖短但是十足激烈的戰斗和奔襲,足以把人給耗干。更何況他之前還跟亨利敲了半夜石頭。
“再跑遠點吧,從山里走。”隊伍里一個人說著,“這附近有個小湖。咱們可以,呼,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漢斯漠然點頭,讓那人帶路。
一群人出了城之后也不敢點火把了,怕引人注意,一路磕磕絆絆簡直要發生非戰斗減員。
但是爬山穿林之后,還是在那人的帶領下到達了那個小湖。
到了空曠的湖邊,漢斯認出來帶路的人,是個那賽爾的獵戶,難怪大晚上還能在樹林里帶路。
一群人也沒什么講究了,精疲力盡趴在湖邊就像野獸似的開始飲水。
喉嚨里開始往食道送東西,他們才有了點‘還活著’的實感。
而不久之后,許多同樣從弗堅城里逃出來的潰兵小團體也開始出現在這附近。
人的生理需求是相同的,渴了就要找水。這地方也不是什么秘密。
本來四散奔逃的潰兵,在這里重新聚起來也算正常。
剛才還互相拼殺的潰兵們,此時卻又各自只是看著,相安無事的喝起水來。
而隨著一個比較大的團體的到來,小湖邊的氣氛變得怪異起來。
“是副官。”漢斯低聲對著亨利說,“他沒死!薩奇亞的起義軍竟然連他都沒留下!”
這支剛來到小湖邊的團體,清一色全是尼弗迦德士兵,為首的副官胸甲跟亨利現在身上的一模一樣,上面有個鍍金的日輪。
就算是同為落難人,尼弗迦德人來到小湖邊后對其他人也有股頤指氣使的感覺。
“咱們要不要回歸編制?”漢斯招招手,身邊圍了一圈人商量著。
本來,這應該是個沒什么爭議的問題。
在南北戰爭這種大背景下,不想著回歸陣營編制跟找死又有什么區別?
但問題是,現在在這片區域,尼弗迦德人剛剛遭遇一次慘敗,落腳的弗堅城都丟了!
而且他們這支隊伍太深入了,原本尼弗迦德軍該占據的是南部亞甸,他們這都到了北部亞甸的北部邊境了!
太過深入敵后還剛剛遭遇失敗的情況下,大股部隊行動真的好嗎?
還是說該先以小股部隊的形式往南走,到了占領區后安全了,再尋求回歸編制?
再者說,他們可是剛剛互相砍殺了一陣,他們這群那賽爾人可也殺了好些尼弗迦德人。
眼下立刻回去,會不會遭到記恨?
這些話漢斯都低聲說了出來,在場的人也都聽到了心里,各自衡量起來。
但是一陣商量后,竟然還是歸隊的聲音占上風。
“現在咱們就這么多人,大家誰剛才沖城門的時候沒殺自己人?副官要是追究這個,那當場隊伍就得散。他心里肯定不愉快,但是行動上應該不會表現出來。”
這一小撮那賽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往南撤,咱們這幾個人也危險,跟著大部隊可能還有點威懾力。”
林林總總的理由不一而足,但是一錘定音的,是最后一句話。
“這時候不歸隊,那是要影響分地的!”
說話的是個年輕人,跟漢斯、亨利差不多大。嘴角之前被混戰中的鐵手套,打出了一條崩口。
他瞪大眼睛,眼神之中除了逃命之后的驚恐,還有不甘。
“皇帝頒布法令了不是嗎?咱們往前推進的每一步,都是在給咱們自己分地啊!他鼓勵往北移民,發布了好多優惠法令。往北定居就分地,咱們這些親自往北打的軍人優惠更大!”
“咱們都打到亞甸最北邊了!”他不甘眼神環視一周,“這時候不歸隊,那副官一句話,記錄就全沒了!漢斯爵士,老奧茲和坦卡德都死了,但是咱們該給他們家爭點什么吧?”
“咱們可別到最后,連他們的記錄都搞沒了啊!”
這句話之后,其實就沒什么爭論的余地了。
漢斯立刻就發現大家的想法已經統一了。
只不過亨利他面色奇怪的按了按自己腰上的口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也沒有開口反對。
而既然已經有了決定,漢斯就帶著亨利,準備去副官面前商量歸隊的事情。
這時候其實已經有好幾伙人已經跟副官談完了,士兵也都匯聚一處,沒什么沖突和追究的樣子。
這就更讓人放心了。
于是等兩人過去之后,沒什么意外。這個尼弗迦德副官干脆利落就收編了他們。
興許是現在人手珍貴,一向眼高于頂的尼弗迦德人竟然跟幾個‘那賽爾賤種’還說了幾句玩笑。
“起義軍不過如此。”那尼弗迦德人冷笑著,“他們甚至在那么大的優勢之下,都不敢立刻封鎖弗堅城,讓敵人的有生力量跑出來一大半。”
“這要是發生在我們的軍事法庭上,足夠給薩奇亞治罪了。”
“或者說,她不果斷也就罷了,要是能再聰明點也行啊。往這里布置一隊伏兵,不就”
漢斯奉承著副官的言語,亨利聽著這話卻一副若有所思卻說不上來的便秘表情。
他皺著眉頭看向這小湖的四周,只覺得不對勁,卻自己也說不出來什么。
只是在兩秒鐘過后,‘呲’的一陣液體噴濺聲,在他身邊響起。
漢斯整個人木著臉,上面被噴了整整一臉的鮮紅血漿。
而剛才還在高談闊論的尼弗迦德副官,喉嚨上透出來一根弩矢的箭頭。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1616.急轉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