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1.刺心

不，甚至都不需要‘啜飲’。

在亞楠，獵人們總是偏愛能讓獵物嚴重出血的武器，他們的戰斗場面雖然安靜，但卻總是血液橫飛，一片狼藉。

因為已經沉迷于血的獵人們，天然的能夠從獵物流淌出來、噴濺到他們身上的血液里，感受到令人上癮的快感和生命力。

亞楠這地方的血，跟其他地方是不同的。

僅是濺射到皮膚上，那些血液都會滲入到身體中，發揮出它們內在的力量。

雖然總體不如直接注射，可到底是真實有效的。

所以說是‘啜飲’，但其實月神如今的姿態，不如說是‘邀請藍恩走到近前，將自己大卸八塊’！

以古神的恐怖，祂早在確定自己已經被藍恩‘鎖’在物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明確了自己與藍恩之間的差異。

——獵魔人進步的速度比祂這具物質的身體更快！

無論如何，祂基本已經死定了。

而在明白了這一點后，普通的生物可能會為此而垂死掙扎、惶恐崩潰。

但古神不會。

這種高緯度生命體的視野與人類和尋常生物截然不同，對于祂們而言，似乎連時間、思想、夢境都是可以看穿的東西。

視野不同，思維自然也不同。

對于自己的死亡，月神沒有表現出任何心理波動。

至少在跟藍恩對戰的時候，獵魔人從祂的攻擊和動作中感受不到一丁點兒波動。

古神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唯有一點.

藍恩不理解古神這種生物為什么那么執著的想要得到自己的神子，畢竟視野不同，生命形式也不同，無法理解甚至無法揣測，都是正常的。

但既然‘得到神子’這件事對古神來說是如此的重要，那么月神在這面對死亡都毫無波瀾的當下，會做出什么決定已經很明顯了。

生命可以逝去，但神子必須得到降生！

被‘鎖’在物質層面的古神，被動挨打了許久，就是為了積蓄所有力量，撬動自己高維生命體的本質一瞬間！

只要一瞬間就好！

而這一瞬間也斷然不是為了殺敵、逃走。

祂知道自己在雙圣樹之光的灼燒下跑不了。

而別說祂現在被困在物質層面，就算是完全體狀態，祂也沒那個能力突破藍恩身上那三種溫和的光芒，直接將獵魔人抹殺。

實際上，就算是有能力，祂也不會抹殺獵魔人。相反，祂的目標一直很明確。

受肉降生，成為祂神子的目標已經選好了。

就算這個目標要親手宰了祂，在祂眼里也沒什么要緊的。

藍恩想要殺了祂，但祂.想要讓藍恩成為祂的孩子。

成為古神！

所以在那撬動自身力量的一瞬間，月神只是輕輕調整了一下藍恩身上一些‘微不足道’的指標，就再也不多動一點手腳。

祂讓藍恩身上的血液明明存在，卻已經不能發揮作用了。

而祂現在的舉動則又向藍恩大大方方的表明了：想要恢復那些血液原本的樣子，只需要混入一些同樣‘微不足道’的東西。

——祂的血！

在神子誕生受肉的儀式中，飲下母體的鮮血吧。

就如同那稚嫩幼兒吮吸母乳一般。

這是古神對還未降誕之神子的.‘愛’。

而如果年輕的獵魔人還想活下去，那就要接受這份‘愛意’，順應自己被選中為古神之子的身份。

藍恩無力的全身癱軟，勉強的撐著湖女之劍，低頭跪在花海之上。

和以往那種僅是站立不動，強壯而健康的兩顆心臟，都會沉悶而隱晦的發出如同頂級發動機一樣的泵血聲不同。

他現在無力得甚至有些死寂。

因為驟然血液干涸，藍恩的雙眼顯得渙散、渾渾噩噩。

那雙豎瞳現在連聚焦都做不到了。

藍恩現在額頭都得靠在插在地上的湖女之劍握柄上，因為依靠的太過用力，他那張美麗的臉頰都被牽扯成了歪曲又滑稽的樣子。

但即便眼前都已經因為無法聚焦而一片模糊，藍恩那艱澀運轉的思維，卻還是艱難的理清了現在的情況。

他身體里的血不能用了，而只要去砍月神一刀，哪怕只是像條野狗一樣，去月神潑灑出來的血液上打個滾。

他身體里那些被‘稍微’改變了性質的血液，都會重新為他這個意識服務起來。

甚至幫他成為一個古神！

但是，藍恩能接受嗎？

這甚至都不用藍恩自己說，曼妥思就已經憑借自己對主體的了解，而瞬息之間得到了答案。    這家伙當初還是個普通獵魔人的時候就敢自己給自己‘開心’，你說他會不會向自己的敵人，哪怕是一個古神低頭？！

果然。

在碎了半邊身體的月神，像是如同給孩子哺乳一樣的，伸出那被藍恩砍斷的獸爪斷肢時。

藍恩那無力的手，也艱難的開始了動作。

‘咔、咔咔’的聲音，那是藍恩的手，在自己的盔甲上癔癥似地摸索的動靜。

沒有了血液，他不管是大腦的思維活動，還是對身體肌肉的控制，都連一個剛出生的小孩還不如。

在貝連加爾和新大陸調查團二期團團長高超的設計水平下，這身盔甲平常三兩下就能辦完的事情，他現在不僅腦子已經記不清楚盔甲上的位置，純是憑借感覺來。

手也壓根摸不準了。

動作遲緩、無力的就像是中風偏癱之后處于恢復階段的病人。

就算是生化智腦，此時也像是被藍恩在這短短時間內，所立刻定下的決意所震撼一樣。

它明白了藍恩想干什么，但仍舊沉默的愣了一會兒后，才立刻在藍恩已經渾濁不清的視網膜上，用非常扎眼的提示色來引導主體手掌運動的方向。

連平常的指示UI都沒了，因為它知道，主體這會兒的大腦肯定是反應不過來，甚至理解不了UI是什么意思的。

在最簡單、最扎眼的指示色的指引下，藍恩那磕磕絆絆在盔甲上摸索的手，終于摸到了史矛革的卡扣。

清脆的接連幾下‘咔嚓’聲。

由孤山惡龍的龍鱗咬合排列，內層由惡龍的龍皮和霧巢主恐暴龍的龍皮混合編織的厚重鎧甲，從藍恩的上半身脫落。

沉悶的砸到了花海的地上。

頭腦渾濁不清的藍恩，幾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來的力氣。

原本插在地上，作為支撐身體支點的湖女之劍，被他吃力的拔了出來。

接著，始終散發著瑩瑩微光的圣潔刀刃，并不指向遠處仍舊倒地不起的月神，反而是他自己的胸膛！

曼妥思沉默不語，而藍恩則毫不猶豫！

“呲！”

神造兵裝的刀刃，在本就無力、無法繃緊的軀體前直直捅了進去！

即使已經神志不清，但是藍恩依舊熟悉自己的身體。

長刀的刀鋒以貼合肌腱線圈紋理的方式切了進去，半生物鋼鐵纜線的阻力在主動配合中被省掉絕大部分。

接下來是強韌的強化肌肉，還有已經如同百葉窗一般，生長、咬合的胸腔肋骨骨板！

阿隆戴特的刀刃前，都被徑直捅穿！

而這神造的刀刃最后的落點，就在一陣從刀身上傳來的，內臟滑膩又緊實的觸感中.捅進了藍恩自己的心臟！

雖然昏昏沉沉，但是藍恩在下刀動手時還是留下了，血液的導流通道。

這導致他強勁的心臟泵血，幾乎是瞬間就從刀口里往外噴出了七八米遠的鮮血！

巨大的出血量，還有一個心臟的破損。

但是在這情況下，藍恩的狀態反而好了一些。

他原本只能虛握刀柄，根本連合都合不攏的手，現在好歹是有了那么一點力氣能抓穩了。

因為他身體里本來那些被‘稍微修改’過的血被排出去了，而心臟受損這種即使在星際戰士里也算是不太緊急的重度傷情，又立刻激發了貝利撒留熔爐的超速恢復力。

儲存著恢復物質的腺體開始釋放存量，在激素調控和各器官的協同作用下，藍恩身上的造血系統正在加速工作，彌補血液驟然流失的虧空。

而新造出來的這些血，是沒被‘調試’過，足以被藍恩這個意識所使用的。

月神所修改的現實，只是藍恩身體里那些原本就存在的血。

祂并沒有嘗試去直接‘調試’藍恩身體的造血系統。

祂也‘調試’不了。

畢竟，在那些光芒的籠罩之下，修改已經產生出來的血液和修改身體的造血器官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層面。

所以，當藍恩身體里的新鮮血液被產生出來的時候，這些血液是沒問題的。

有問題的血液被大量流出，新產生的血液開始加入身體的生理活動，藍恩由此終于能稍微用力的喘一口氣了。

此前，他幾乎都感覺不到自己用來進行呼吸活動的肌肉群了。

但是，眼見著藍恩連一丁點兒屈服的念頭和猶豫不決都沒有，直接捅穿自己心臟的舉動。

那在不遠處，仍舊躺在自己流淌出來的血泊之上的月神祂那怪異的臉，依舊毫無波動的看著藍恩。

就好像自己的計劃，根本沒有被阻礙到一星半點兒似的。

(本章完)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1331.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