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7.口器、眼球

他們只是順道去研究中心看了一眼而已。

因為不論是瑪利亞還是藍恩都心知肚明，希望已經不存在了。

灰血病本來就是棘手的瘟疫，原本被瑪利亞認為是‘救贖之道’的治愈教會研究大廳，也在藍恩的揭露下，展現出了它最真實的底色。

研究大廳根本不是研究怎么戰勝瘟疫的，而是希望通過這奇特的瘟疫病理，來獲得更多深奧的知識。

他們巴不得讓患者染病程度更深入一些、再多變異一些，以此展現出更多復雜的疾病表現，作為研究依據。

灰血病的醫治，在這種研究目的下根本就毫無進展。

瑪利亞堅持要去再看一眼.實際也只是想讓自己死心而已。

也正是因為這個過程并不會太費時間，所以藍恩才會跟她一起去。

這位出身血之貴族的女獵人，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在藍恩看起來實在是不太對。

在先后親眼目睹了研究大廳的真相、獵人的獸化后又回到亞楠，正好看見了這蔓延的火海。

現在的瑪利亞，經常在路上就會對著燃燒的建筑失神，同時那本該穩健精準的手卻會止不住的顫抖。

每次都要藍恩進行干涉，她才會掙脫出來。

這種精神狀態，如果她自殺了，藍恩都不會覺得奇怪。

畢竟她在今天所目睹的事情，毫無疑問崩壞了她之前所篤信的許多事物。

但是藍恩不想讓這么一個颯爽干練，同時心地不壞的女獵人就這么茫然的消失在燃燒的舊亞楠之中。

一方面，瑪利亞確實是個強大的獵人，她的技巧嫻熟、血質強大。藍恩接下來的目標，會需要這么一個強大的幫手。

而另一方面在亞楠，藍恩很少見到一個能出于真心而關懷其他人的獵人。

那些病人對于瑪利亞的信任是難能可貴的。

所以，獵魔人才愿意在時間已經不多的現在，還額外抽出時間來，陪瑪利亞走一趟研究大廳。

而現在看來，藍恩的決定非常正確。

“你到底還清不清楚，你現在到底變成什么樣了？”

外掛骨白色龍鱗片的靴子，在粘稠的血池中游移著。

帶起一陣泛著血腥味的‘嘩啦’聲，還有甲片間互相輕微碰撞的聲音。

藍恩的身上已經沾了不少血。

那腥臭而粘稠的鮮血，正從史矛革龍皮制成的裙甲邊緣往下滴。

獵魔人謹慎地踱步，向著那擋住前往教會鎮道路上的‘東西’發問。

他依稀能看出來，那‘東西’或許在不久之前，還是被亞楠人驕傲的稱作教會第一獵人的路德維希。

但是現在

“呼”

路德維希在渾渾噩噩中，并沒有感覺到自己有張嘴呼吸的動作，但是一陣帶著臭氣的氣流，卻確實在一陣非常近的呼吸聲中，從他仍舊在不自主抽搐的右邊側臉吹了過去。

眼前這個人.他到底在說什么？

路德維希模糊混亂的腦袋，依舊沒有反應過來。

他甚至到現在，才用自己尚且能夠控制左眼，朝著自己的右側轉動。

并且他能做的動作，也就只是‘轉動眼球’了。他的脖子都已經不受控制了。

而站在對面的藍恩卻看得清楚。

眼前這個曾經被當做英雄一樣贊頌的獵人，他此時身形已經扭曲起來。

就像是所有的獸化病人發病時一樣。

他的肢體開始變得枯瘦，并且被獸化病拉長。

原本合身、利索的裝束，在這變化下變得寬大卻短小，基本算是空蕩蕩的掛在他的身上。

但是跟一般的獸化病人還有不同。

在基礎的身形變化之外，路德維希的右邊脖子上

“呼”

又是一口深沉的呼吸，在路德維希根本沒張嘴的情況下，吹拂出來。

因為那發出深沉吐息的，根本就不是路德維希常規意義上的‘嘴’。

——在他已經變得枯瘦，甚至能顯示出頸椎骨骨節的脖子上，原來扎采血瓶留下來的針孔，現在已經擴大、撕裂成了一張嘴！

那張嘴從他的脖子根鎖骨位置，向外突出。

不像是人類或者普通獸化病人那種嘴。

反而像是海洋生物，烏賊的口器似的。圓圓的一圈，不斷地翻涌、蠕動。

而且在蠕動的過程中，口腔內壁也暴露出來。

里面并不是正常的口腔結構或者尖牙利齒.那是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球形眼珠！

而且那張蠕動著的怪異嘴巴，正越來越往外凸、越來越大。

甚至開始在形態和位置上，搶占原本屬于正常脖子和腦袋的地方了。

藍恩微微瞇著眼，在血池中踱步。

而對面那曾經以騎士般的榮耀精神而聞名的教會第一獵人，他此時只是用那口腔內壁滿是眼珠的圓形口器對著他。

而那張右半邊臉的血肉被大嘴抽走、繃緊，只剩左半邊還保持著些許正常人類特征的臉，則像是毫無主導地位一樣，被擠到了一邊去。

至此，藍恩所提出的問題，已經不用回答了。

眼前這具扭曲的身體已經用行動表明了——現在能對這身體享有控制權的，不是人類的腦袋。

路德維希的腦袋似乎也明白了這一點。

他只能用自己那尚且還能控制的左眼，眼睜睜的看著視野被擠到身體的最左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這種身體在自己的目睹和感受之下做出了自顧自的行動，自己還完全控制不了的恐懼感，讓本就渾渾噩噩的路德維希不由得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昂啊！”

只不過這叫聲，似乎也被扭曲成了人類之外的樣子。

近似于待宰的驢子。

但是這滑稽中帶著悲涼與驚恐的叫聲，在如此怪誕、血腥、燃燒的環境里.只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眼前這具身體的兩只手像是不聽使喚似的，在身體兩側隨著搖晃而擺動。

但是藍恩卻在那凄涼驚恐的叫聲響起后的瞬間，立刻向著身側爆閃！

而就在下一個剎那.

“嘭！”

除了腳步驟然移動而在血池中濺起的血液，一枚水銀子彈也驟然劃破半空，射在了藍恩原來的落腳點上！

握著治愈教會為路德維希制造的專屬槍械，那東西的手雖然像是不受控似的搖擺著，但是藍恩一開始就注意到了。

那手臂雖然在搖擺，可是握著武器的手掌卻一直沒有松開過！

獸化病雖然會讓病人肢體變異、思維喪失，但是在染病的初期，這些病人卻依舊會使用自己正常時的工具。

比如草叉、火把、槍械。

而路德維希的身體，雖然他現在表現出的獸化病癥狀跟亞楠中的普遍現象并不相稱，反而這張眼球大嘴畸形的肢體特征更有些偏向小漁村那里的海洋生物變異。

但是毫無疑問，他是把獵殺技巧練到了骨子里的！

就算是這具已經不歸他控制的身體，也是個嫻熟的獵人！

獵魔人的重型甲胄加上他自身的體重，就算是在迅捷的移動中也有一種猛烈和暴力的感覺。

陡然側閃之后的藍恩，重心快速轉換，極短的一瞬間內又立刻停穩。

緊接著切換移動方向，向前爆沖！

急停與爆沖的驟然切換，對于獵魔人現在的身體來說是可以輕松承受的負荷。

他強勁的骨骼、肌肉、肌腱上的鋼纜，還有內部的強化器官，都對此視若平常走路一樣。

但是他腳下的血池可就不一樣了。

血池之下的山巖地面被他迅猛暴力的踩踏反作用力而蹂躪！

干脆在龍鱗與龍皮的靴子下被‘卡啦’一聲踩碎！

巖石崩裂所炸起的血液浪花，在藍恩背后幾乎有他一樣高。

血液一邊嘩啦啦的落下，一邊又因為藍恩的極速移動而被帶的嘩啦啦濺射起來！

槍聲響起后的下一個呼吸，靴子踏地的悶響爆炸式的發出，而藍恩已經來到了路德維希身體的近處兩米之內！

在這個距離上，那個大大張開、蠕動的圓形口器中，密密麻麻的眼球發出黏膩的滑動聲，一齊轉向了藍恩所在的方向。

“呲”的一聲，利器劃破空氣的尖銳響動！

一道銀光像是鞭子一樣，從路德維希兀自擺動的手上甩出來！

那是一把看起來比較正常的手半劍，在亞楠這個使用各種奇形武器的地方，顯得非常樸實。

只不過在此時路德維希搖擺不定的手中，這把劍被砍出來的手法更類似于將手臂連著長劍一齊甩出去。

但是面對末端已經因為甩動發力和這具身體的超強素質，而明顯在空氣里拉出白色線條的長劍。

正在往長劍方向沖過去的藍恩臉色不變。

因為對于劍斗距離感的把握，還有對現場局勢的觀察讓他非常自信這一劍毫無可能碰到他。

就好像眼前甩動橫劃過去的劍刃不存在一樣，藍恩只是盯著對面那路德維希的身體。

果然！

在將長劍甩出來的同時，這名獵人的雙腿上纏繞起了螺旋狀的風！

加速術！

如同青煙一樣消失，再度出現已經是徑直向后五六米的距離上了！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1287.口器、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