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1244.缺失
‘將詛咒降諸其子,降諸其孫.
降諸其孫,乃至后世。’
藍恩感覺到一陣迷離的暈眩。
并且在眩暈中,似乎還幻聽到了某個深沉而平靜的女聲,在如同宣判一樣的說著什么。
那平靜的語氣并不反映聲音主人的感情,相反,那平靜中蘊含著一種被接受的絕望。
藍恩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在午睡后并沒有被補足精神,反而頭腦昏昏沉沉、迷離模糊。
這種感覺很不對勁。
因為毫無疑問,已經將星際戰士強化手術進行到這一步的他,本應該擁有超越凡人的激素控制能力。
失眠、休息不足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已經是遙遠的過去了。
更何況,雖然記憶不是很清楚,但他能確定——自己可不是從睡眠中來到這里的。
一系列的思索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圣頌腺體的植入不僅是讓星際戰士進行再發育,并且進行激素調控那么簡單。
它還能顯著增加大腦的思維速度與思維線程。
大多數時代的戰場上,需要的都是冷靜思考、戰術嫻熟的專業人士,而不是蠻打蠻干的愣頭青。
實際上藍恩的身體,在他反應過來時正處在一種失去控制,正要歪倒的過程中。
但是在他的意識清醒之后,他的左手立刻就戒備的按在了腰間湖女之劍的刀柄上。
而他的右手則在即將撞到地面時,輕巧的往地面上一撐。
流暢至極的撐地旋身,讓藍恩立刻脫離了即將摔倒的體態,并且進入了能隨時應對周圍威脅的戒備姿勢。
身上大體骨白色的重型甲胄在這個過程中帶起了沉重的風聲,卻絲毫不影響動作本身的輕盈和流暢。
獵魔人反手按著刀柄,一雙琥珀色的貓眼機警的掃視四周。
但是片刻之后,他緊繃的肌肉開始放松,身體也漸漸從戒備的架勢里脫離出來。
這里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危險。
四周空寂無人。
這里似乎是一個教堂。
大塊石頭堆砌起來的建筑,看起來結實又壯觀,教堂的主祭講壇上鋪著一條血紅色,帶著繁復金線紋路的絲綢綬帶。
教堂高聳的上層墻壁上,也有很多血紅色的大塊絲綢旗幟,從橫梁的旗桿上垂落下來。
一個別致的金杯,就安放在主祭講壇的絲綢綬帶上。
似乎是祈禱時要用到的儀式物品。
好幾排木質的長椅擺在教堂里供信眾祈禱使用,現下空無一人。
而藍恩此時就站在主祭講壇和信眾長椅之間的空地上。
“麒麟和絨布球不在身邊,它們去哪等等,它們似乎確實不該在我身邊。”
藍恩一邊打量四周,一邊低聲呢喃著,同時有些疑惑的皺著眉頭。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嘴里篤定的說出了結論:“我似乎缺失了一段記憶。”
失去了一段記憶,這是足以讓任何人失去分寸的境況。
記憶是人格的基礎,而失去記憶則意味著整個人的人格都不再穩固。
這種狀態能帶來的恐慌情緒是正常人無法想象的,老年癡呆癥前期患者那似乎無時無刻都惶恐不安的情緒正來源于此。
但是此時藍恩的情緒和語氣,都依舊穩定。
似乎這種糟糕的境況并不足以擊垮他,反而因為危險和不確定的嚴峻狀況,讓他更加理智,更加堅韌。
這座教堂的四周是巨大的玻璃,如同血液一樣紅的夕陽正傾斜的透過窗戶灑進來。
那些在墻壁上又窄又高的窗戶,幾乎將血色的夕陽塑造出了一股殘酷的鋒利感。
微微皺起的漂亮眉毛下,琥珀色的貓眼中透露出回憶和思考。
“失去的記憶,在時間跨度上并不長似乎只是從知道了人偶的名字到剛才而已。總共有一天多點兒?”
藍恩的手掌無意識的撫摸在自己的胸口位置。
附龍鱗片皮手套的掌心皮革部分與堅實的胸甲發出輕緩的摩擦聲。
“而且這股不安的感覺并不濃重.我似乎并不為那段記憶而不安,而只是對現下的情況感到無措。”
藍恩深入的感受、剖析著自身內心的情緒。
深入自己的精神,并且以理智的邏輯來分析、評估自己的精神狀態。
“曼妥思。”
將自己的精神評估完畢后,似乎已經有點頭緒的藍恩呼喚著腦內的伙計。
“為您效勞,先生。”
“能調取記憶記錄嗎?”
藍恩斜著抬頭,看向那透出血色夕陽的,又窄又高的窗戶。
“我恐怕無能為力,先生。”曼妥思的聲音中也透露出不解,“同時間段的記錄被封存了。”
“能解開嗎?”藍恩詢問著,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眼神卻已經有了些篤定。
“此建議不可行,先生。”曼妥思將許多操作界面都投射到了藍恩的視網膜上。
但是在瀑布一般的數據流閃過后,依舊毫無進展。
“本次封存并不使用常規的密碼解鎖,而好像是條件解鎖?達成某個我們未知的條件后,才能打開。”“明白了,那就這樣吧。”
在得知了曼妥思的狀況后,藍恩不僅沒有因為生化智腦的記錄都被修改了而慌亂,反而像是更加確定了什么。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像是完全放下了莫名奇妙丟掉記憶這檔子事。
這讓生化智腦都感覺有點懵。
這可是記憶出問題了啊,這么無所謂的嗎?
但是藍恩自己卻只是扭扭脖子、活動活動肩膀。
確認自己的身體狀態完全正常后,他從后腰的煉金皮袋里抽出一條寬大的披風,套在身上。
史矛革那冷硬野性的輪廓被掩蓋住,披風正面的縫隙里僅僅露出一些組成胸甲的骨白色龍鱗和金屬部件。
乍一看也就沒那么顯眼了,跟披風底下穿一套尋常的盔甲武裝差別不大。
血色的夕陽斜著照耀在藍恩的側身上,獵魔人朝著這座教堂大廳的外面走去。
厚重且帶著浮雕的木門被‘吱呀’一聲打開。
藍恩抽了抽鼻子,他聞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
——在亞楠,人們用特制的熏香來驅趕野獸,防御疾病。
打開大門之后是教堂的門廊,兩個人頭大小的香爐正被掛在墻上,如同液體一樣流動著的白色煙霧從球狀的鏤空香爐里溢出來,安靜的流淌到地上。
“嗯?”
一陣低沉、沙啞到模糊不清的聲音,在墻角處響起。
“你怎么會從教堂里出來?”
藍恩面不改色的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個披著一條紅色的寬大袍子,匍匐在教堂門廊之下的人。
他似乎是這座教堂的工作人員。
干枯且細瘦到不成比例的手臂從紅袍子下伸出來,在藍恩出來之前似乎是正在做禮拜的姿勢。
獵魔人的眼中沒有驚疑,因為在聞到那熏香的氣味時,他就對自己身處何地,基本有了七八成把握。
而眼前這個人,跟他曾經在那座陰森而迷幻離奇的山城中,所認識的一個朋友打扮差不多。
歐頓小教堂中的紅袍巫婆,就是這副打扮。
只不過眼前這個人雖然跟她一樣枯瘦而憔悴,甚至身體都有了畸形,但是袍子倒是干凈又鮮亮的上等貨色。
“可能是我在里面祈禱的時間太長了吧?”
藍恩微微彎腰,輕聲且禮貌的說著。
“等我回過神,已經沒有人了。抱歉打擾,我現在就離開了。”
“祈禱?啊”
紅袍之下已經畸形、枯瘦到分不清男女的人抬起頭,慢慢發出模糊的聲音。
像是夢囈。
“現在來祈禱的人越來越少了,灰血病正在肆虐啊。但正是這個時候,才更應該向良善金杯祈禱啊。”
“來吧,孩子。”
他枯瘦到如同爪子的手掌,在他匍匐的坐墊邊角摸索了一下,找出一個用油紙包成的小三角。
在藍恩看來,有點像是以前門診醫生在開小劑量處方時,用來包散裝藥片的三角小紙包。
獵魔人在對方的招呼下靠近了伸出手。
紅袍人顫顫巍巍的將手上的油紙小三角放到了他手上,并且讓他握緊。
“灰血病仍在亞楠肆虐,但我們.”
說到一半,他語氣中的痛苦與自責幾乎要溢出來。
可是最終,他還是沒有說出來別的什么東西。
只是拍了拍藍恩握住三角小紙包的手。
“哎現在,教會只能給你這些幫助了。原諒我,孩子。”
“我會的。”藍恩皺著眉,低頭看著手上的三角小紙包,這里面確實是散裝藥片的質感。“但我該離開了,再見。”
“是啊,希望能再見。”紅袍人將枯瘦的手收了回去,“愿良善金杯為你驅逐疾病。”
藍恩將包著藥片的三角小紙包捏在手中,朝著教堂大門外走去。
從高聳的教堂大門中出來后,血色夕陽的光線無遮無攔的照在藍恩的側臉上。
讓他琥珀色貓眼的瞳孔稍微收縮了一下,以作適應。
而在短暫的適應之后,藍恩才看清了眼前這座沐浴在血色夕陽之下的巨大城市的一角。
“建立新資料庫,并根據后續數據錄入,嘗試進行邏輯梳理與分析,曼妥思。”
獵魔人輕聲呢喃著。
“任務已受理,請為新資料庫命名。”
藍恩將散落到眼前的一縷熔銀般的發絲捋到耳后,抿了抿嘴唇。
“命名——”
“舊亞楠。”
(本章完)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1244.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