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七百一十五章 上一道奏疏,做那精算的賤儒
“黑田孝高,你說,這一仗,要打多久?”織田信長看向了西方,喃喃自語的問道,看似是在問黑田孝高,其實也是在問自己。
黑田孝高思考了很久很久,最終搖頭說道:“十年?二十年?不知道,我們能決定戰爭的開始,無法決定戰爭的結束。”
黑田孝高自認為自己是個聰明人,從他給織田信長的建議上來看,他的確不笨,他很清楚戰爭的發動者,無法決定戰爭的結束,而他服務的織田信長,也值得黑田孝高的聰明,織田信長從頭到尾,從生到死,都在堅持他的理想一公二民,甚至得到了大明朝廷的支持。
但是影響不了倭國的未來。
黑田孝高讀過從大明來的矛盾說,歷史的主角從短期去看,屬于英雄,但從長期來看,決定歷史的從來都是大多數的人,每一個人的每一個選擇,決定了歷史的走向。
沒有大明,倭國也不會好起來,除非物理意義上,消滅這些武士和貴族,才能推動那些政令,這些武士、名田主們,就是阻礙新法推行的現實阻力,而現在一場賭國運的大仗,隨著時局的發展,不可避免的發生。
正如黑田孝高得到的情報,長崎總督府、長崎行都司的文武、軍兵的態度,就是沒有態度,陛下的態度就是他們的態度。
長崎總督府的商船仍然絡繹不絕,在開戰之前,大明又狠狠的賺了一筆,來自大明的長短兵、火器,非常的暢銷,這些火器需要大量的火藥,但是倭國沒有火藥,就連煙花爆竹的黑火藥價格都在飛漲。
“也就是說,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內,長崎港就賣出了超過價值兩百萬銀的軍備?”徐渭眉頭緊蹙的說道:“以軍械儲備不足為由,停止武器的售賣。”
長崎總兵李誠立、長崎行都司指揮使馬文英、市舶司提舉太監王朝、巡按御史羅應和等人彼此交互了一下意見,非常認可徐渭的決策,而市舶司提舉一等開拓侯爵孫克毅,負責執行。
孫克弘把開拓勛爵的爵位留給了孫克毅,這個哥哥一直希望弟弟能回去繼承家產,孫克弘始終認為,這一切都該是弟弟的,畢竟在家族最困難的時候,是弟弟扛起了他們家的一切。
可惜坑蒙拐騙的招數使足了,孫克毅就是不肯回去,連家產都不肯繼承,因為孫克毅想滅倭。
嘉靖三十五年五月,三千五百名海寇,進犯松江府,連艦百余艘,僅三日,連華亭縣都岌岌可危,若非海防同知羅拱辰及時帶兵趕到,擊退了倭寇,松江府淪陷,只是時間問題。
在那段時間,孫家死的就剩下孫克弘兩兄弟,后來孫克弘又被徐階給打斷了腿。
徐家在嘉靖三十五年倭寇入寇的時候,毫發無傷,那時候,孫克弘一直堅持認為徐階通倭,后來朝廷經過了嚴密的審查,徐階沒有通倭,徐家幸免于難,只是運氣好,在華亭而不是在上海。
“孫提舉以為呢?”徐渭詢問孫克毅的想法,孫克毅有的時候像瘋子,為了滅倭,連火藥庫都敢點了跟倭寇一起上天那種瘋子。
“我同意。”孫克毅十分鄭重的說道:“就現在這個程度,就剛剛好。”
再賣,大明軍干涉的時候,這些軍備,恐怕會給大明軍帶來困擾了。
現在的力度就剛剛好。
價值兩百萬銀,不全都是白銀,其構成白銀大約只有七十萬銀,而倭女、倭奴、貨物等等,價值一百三十萬銀。
徐渭開始繼續確定方向,將長崎總督府轉為備戰的狀態,減少了商船在長崎港的停靠,將長崎總督府的存銀、存糧、軍備轉運到首里府,防止長崎出現意外,同時整個長崎都司、行都司開始備戰、各城掘坑塹固守等等,這些都需要具體的部署。
倭國的主攻方向的確是朝鮮,但萬一進攻不利,突然襲擊長崎呢?
這些事情具體而且極為繁瑣,徐渭和諸官們開始了商議,你一言我一語中,近一個時辰的閉門會終于結束。
“我只擔心朝廷。”孫克毅合上了備忘錄,將鋼筆插在了備忘錄上,才嘆了口氣,看了看左右說道:“就怕朝廷拉不下臉面來,朝鮮一哭,父母之邦之類的高帽子一戴,朝廷就做出進兵的抉擇來,到時候,朝廷什么都得不到。”
“援助是一定要援助的,但是就怕,太倉打空了,國帑打空了,大明軍兵為朝鮮戰亡,甚至連面子都得不到。”
“提舉的意思是,大明輕易參戰,連好名聲都留不下嗎?”馬文英從浙江到長崎來,才六個月的時間,他不是特別明白孫克毅這話的意思。
怎么大明付出了這么多,難道連個好名聲都沒有的嗎?
“蠻夷不都這樣嗎?朝鮮就不是蠻夷了嗎?”孫克毅嘆了口氣說道:“你看吧,到時候朝鮮的讀書人一定會說,天兵過江,即入城劫掠,性甚頑暴,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萬民避入山谷,遍入村落,搜索民財,強逼村婦,至有殺人者,殺良冒功,有同倭賊。蹂踐其境,剽掠淫恣,更倍于倭。”
“這類的怪話,可不是戰后才會說,現在都在朝鮮流傳開了。”
“為了朝鮮抗倭而死的的忠勇英烈們的血,豈不是白流了嗎?”
孫克毅不是污蔑朝鮮士大夫們,在朝鮮國王準備向大明求援的時候,這種風力輿論已經吹起來了。
大明軍把倭國打敗了,這些朝鮮的士大夫們,也會把大明軍渲染成倭寇模樣,甚至更倍于倭,這是必然的事兒,大明輕易馳援,鬧到最后,連面子也得不到。
“啊?”馬文英嚇了一跳,如果大明軍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卻沒有獲得足夠的好處,甚至還要被罵,那大明圖什么呢?
“為了王室、士大夫、貴族們的統治,他們肯定會這樣說啊,說實話,豈不是人人心向大明?”孫克毅從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奏疏說道:“我打算上一道奏疏,做那精算的賤儒,讓朝廷精算一下其中得失,不要為了面子,就不管不顧的入朝抗倭。”
大明是一定要入朝抗倭的,大明是不會允許倭寇上岸的,但什么時候動,這個時機必須要把握好,早了不行,沒人感謝,晚了,倭寇勢大。
“我看看。”徐渭拿過了奏疏看了片刻說道:“加我一個。”
很快,長崎地方官員都在奏疏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這是聯名上疏,希望朝廷能考慮其中利弊,一定要精算好得失,再進行決策。
孫克毅這本奏疏,很快就送到了大明,趕在渤海上凍前,奏疏送到了皇帝的手中。
“什么話,什么精算賤儒,胡說,分明是為國分憂!”朱翊鈞批評了孫克毅的妄自菲薄,皇帝的態度,十分明確,如果朝鮮王室不肯內附,大明就任由倭患荼毒朝鮮,最起碼大明要占一個開疆拓土的好處。
入朝抗倭肯定要皇帝本人去決策,重大戎事,都需要皇帝去直接下令。
什么時候入朝?朝鮮王室內遷,大明軍就立刻入朝作戰。
若是朝鮮不肯,大明皇帝決不會管什么風力輿論,什么父母之邦的鬼話,朝鮮的士大夫們把張居正收買了,讓全大明的讀書人一起鼓噪風力輿論,朱翊鈞都會等到朝鮮王室內附。
從不吃虧朱翊鈞,怎么可能做賠錢的買賣!
“不過孫克毅這本奏疏提醒朕了,承平日久,在大明的倭人,可是有不少倭國的探子,下令各地,寧殺錯不放過,把這些倭人商賈一體緝拿查問。”朱翊鈞下了一道十分殘忍的命令,再次破壞營商環境。
所有在大明的倭國商人,都會被抓。
大明在倭的商賈,全都是刺探情報的探子,倭國的商人也是如此,挨個砍頭肯定有冤枉的,但是隔一個砍一個,有太多漏網之魚了,索性直接都殺了就是。
沒人會指責大明皇帝暴戾,為倭人說話,無論是誰胡言亂語,都很容易被政敵扣上一個通倭的大帽子,這帽子可不好戴,戴上就要考驗九族羈絆了。
“朝鮮方面還沒有什么人來大明嗎?”朱翊鈞有些好奇的問道,朝鮮的反應有點慢了,大明皇帝早就知道了,倭人隨時都有可能入寇朝鮮,朝鮮國王居然這么能坐得住,到現在都不派人來請援。
“陛下,臣原先以為朝鮮國王李昖,是骨頭硬,后來才發現,朝鮮國王是反應慢。”馮保一臉繃不住的說道:“直到大明通告了朝鮮國王,邪馬臺軍港大明撤軍了,李昖才準備派人到大明來問責。”
“等會兒?問責?他要問責誰?問責朕嗎?!”朱翊鈞不敢置信的看著馮保,指著自己說道:“他要問責朕?”
“反正朝鮮使臣出發入明的時候,是這么對內說的。”馮保無奈的說道:“陛下,不怪朝鮮,是大明之前給的太多了。”
斗米恩,升米仇,大明給的太多了,朝鮮認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了。
朱翊鈞拍桌而起,深吸了口氣,站起來走到了堪輿圖前,指著對馬島對著馮保說道:“所以這朝鮮國王、議政府、兵曹、五衛都總府,從一開始就知道倭寇集結的動向,但是一直坐得住的原因,就是因為邪馬臺軍港在,所以他們才如此有恃無恐,覺得大明這個親爹,就理所當然的,應該替他們把一切扛起來?!”
“是這樣的。”馮保俯首說道。
“氣煞朕也!”朱翊鈞一甩袖子,大聲的說道:“下章禮部,不許接洽朝鮮使者,晾著他們,對了,朝鮮使團衣食住行都自給自足,大明一分銀子都不能給他們花!”
“這是不是有傷大國雅量啊?”馮保低聲問道。
朱翊鈞立刻說道:“什么狗屁的大國雅量,朕沒有雅量!”
為了彰顯大國雅量,朝鮮使者入明,沿途好吃好喝都是大明國帑出錢,現在,朝廷不給了!自己掏錢吧。
朱翊鈞這頭為了倭寇入寇朝鮮,連廷議都開了十幾次了,朝鮮方面歌舞升平,甚至不聞不問,就是覺得大明在前面頂著,壓根沒人當回事!
馮保的意思是:削了朝鮮使者的供給,那代表著所有番國入明使者,都沒了這份待遇,都得自己花銀子去購買這個衣食住行了,而且因為使者的特殊性,鴻臚寺就獨占了這門生意,到時候,光是入明朝貢的費用,都是一筆極為龐大的費用了。
“朝鮮方面的使者是誰?”朱翊鈞詢問著來人。
“李后白是文臣,李舜臣是武將。”馮保立刻回答道:“這個李舜臣現在是個白衣。”
李舜臣,在萬歷援朝戰爭中,唯一一個全程帶腦子的朝鮮將領,顯而易見,朝鮮方面聽聞邪馬臺軍港撤軍了,也是慌了,而李舜臣英勇作戰,最大的動力,就是靠著戰功,到大明當官。
李舜臣在萬歷援朝戰爭中的地位,大約就是李如松和陳璘在帳中吃飯,李舜臣在營門口守門,這就是李舜臣的作用。
重要的戰爭,李如松和陳璘都不敢派李舜臣去打,因為知道他靠不住,他帶領的朝鮮花郎也靠不住。
這個人在后世被捧為了世界五大提督、三大將軍,和拿破侖和凱撒齊名,不過是歷史虛無文化衍生產物罷了。
后世朝鮮半島兩國也沒有辦法,不捧李舜臣捧誰?整個萬歷援朝抗倭戰爭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人了,否則大明是朝鮮半島父母之邦這件事,就無論如何無法繞開了。
萬歷援朝戰爭之后,朝鮮國王李昖玩了禪讓,把王位給了兒子,內附的承諾當屁放,糊弄了大明皇帝;對內宣傳上,朝鮮士大夫們竭盡全力的將大明軍渲染成和倭寇一樣的暴徒;將所有的軍功,全都放在了李舜臣的身上,就是為了避免被大明真的成為了朝鮮半島的親爹,哪怕事實如此。
以至于到了后世,逐漸形成了《李舜臣保護了虛弱的大明》這種狗屁不通的敘事邏輯。
“李舜臣現在是白衣?”朱翊鈞一愣,疑惑的問道。
“朝鮮也興文匽武,李舜臣在朝鮮算是很能打的將領了,因為屢立奇功,和頂頭上司咸鏡北道兵馬節度使金禹瑞有了仇怨,就被貶為了白丁從軍,這次倭患大敵當前,朝鮮兵曹李鎰不敢來明議事,只能讓李舜臣來了。”馮保解釋了下李舜臣為何是個白衣。
朝鮮上下都知道,李舜臣能打,朝鮮成均館掌控了議政府,李舜臣越能打就越危險,不出意外被打壓了,但現在倭寇來了,朝鮮上下都慌了什么,李舜臣就被派到了大明。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這就是興文匽武。
“暫時晾著吧。”朱翊鈞不打算接見,等倭國的進一步動作就可以了。
一個小黃門走了進來,俯首說道:“陛下,戚帥和京營副總兵李如松到了,在殿外候著。”
“宣。”
廷議最終決定,由戚繼光領平倭大將軍印,李如松、陳璘領平倭副將軍印,吏部尚書梁夢龍為總督軍務,王如龍、鄧子龍等人為參將,帶領大明京營四萬,奔赴遼東,準備隨時入朝作戰,陳璘率五萬水師隨時準備介入戰場。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金安。”
“無需多禮,坐。”朱翊鈞讓馮保看茶,重大人事任命已經確定,但大明軍營征伐需要準備,這次不同以往,是入朝作戰,至少也要籌備兩到三個月的時間,才會向遼東進發。
這已經很快了,若非京師有銀糧,準備時間就要拉長到六個月到一年的時間,否則必敗無疑。
后勤是保障勝利的基礎。
“氣煞朕也,這朝鮮狼子野心,早已知曉倭寇異動,卻覺得大明軍駐軍邪馬臺,高枕無憂,準備讓大明軍為他們扛下所有!簡直是下賤!”朱翊鈞余怒未消,嚴肅批評了朝鮮方面的不作為。
“這…”戚繼光聽聞了這個消息眉頭緊鎖的看了李如松一眼,李如松同樣滿臉的擔憂。
“這朝鮮指望不上,那作戰的規劃也要做出調整了,臣本來想著,禮部逼迫朝鮮提供糧草,但看朝鮮這個樣子,也提供不了什么糧草了,這后勤補給,就成了此戰最重要的事兒。”戚繼光面色凝重的說道。
按照戚繼光和李如松與參將們的商議,本來是指望朝鮮糧草的,并且扈從軍隊以朝鮮軍兵為主,但現在看來,朝鮮一丁點都指望不上,這一仗會更難打。
“要不要從遼東帶兩萬衛所軍兵過去?若是糧草急缺,可以就地籌糧。”李如松提出了一個辦法,他的潛臺詞很明顯了,糧草如果有了短缺的話,就讓北軍就地劫掠好了,當然說好聽點,就是就地籌糧。
李如松出生在遼東,在遼東軍營里長大,他可太清楚遼東軍的軍紀了。
“陛下,臣附議,不是辦法的辦法了。”戚繼光認可李如松的提議。
戚繼光在薊州的時候,有非常明顯的北軍南兵的矛盾,北軍以敗壞的軍紀保證戰斗力,就是燒殺搶掠、殺良冒功為主要激勵手段,而南兵則是以嚴格的軍紀保證戰斗力,以穩定的一年十八銀的軍餉作為軍紀的保證。
戚繼光到了薊州之后,就一直深陷這種北軍南兵的矛盾之中。
一向強調軍紀的戚繼光,要帶上兩萬北軍,在必要的時候,就地籌糧,相比較軍紀問題,戚繼光也更在乎輸贏,萬一糧草補給不順暢,就得想辦法,朝鮮不給,只能自己去取,吃飽了才能打勝仗。
就地籌糧固然不好,但好過于沒有糧食。
“朕會竭盡全力從陸路和海路保證軍糧的供給。”朱翊鈞給出了承諾,皇帝不差餓兵。
朱翊鈞看著李如松,猶豫了下說道:“李總兵,朕比較擔心你,切記不可輕敵冒進,大明掌控了制海權,不必操之過急,不必軍事冒險,穩步推進即可,實在不行,就封鎖對馬海峽,關門打狗,慢慢來就是。”
“朕不知兵,但戚帥此番征戰畫策,步步為營。”
“你領大明騎營三營萬人,這是大明最精銳的軍隊,你也是大明眼下最能打的將領。”
李如松打仗,突出一個不要命,沖鋒在前,碧蹄館之戰,李如松五百騎(后持續增兵到五千)打倭寇五萬人,最后是魚走網破,李如松猛是真的猛,但大明現在底氣很足,不需要拼命了。
“臣遵旨。”李如松沒有在陛下面前辯白,也沒必要,他不會輕功冒進,以前在遼東的時候,李如松養成了打仗不得不拼命的習慣,那是因為那時候,不拼就會輸,現在則完全沒那個顧慮了,穩扎穩打就能贏,對于大明軍兵而言,就是福氣。
“陛下,要不把寧遠侯李成梁調回遼東吧。”戚繼光往前湊了湊身子說道:“哪怕是大潰敗了,寧遠侯在遼東絕對能阻攔敵軍。”
戰場上瞬息萬變,大明的確很強,強的不可戰勝,但萬一要是輸了呢?未慮勝,先慮敗,就是戚繼光這一生的信條,他一生作戰,從不傲慢,更不會輕敵。
把李成梁調回遼東,哪怕是大明入朝作戰真的大潰敗了,李成梁也能阻擊敵人于國門之外,也可以以圖后效。
“準。”朱翊鈞思索了片刻說道:“又得麻煩寧遠侯了。”
李成梁主動退出遼東,跟著陛下到江南玩了幾個月,正在積極謀劃到講武學堂養老,到了講武學堂培養庶弁將,李如松已經代領京營了,戚繼光卸任之后,李如松成為總兵,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給兒子多培養點有香火情的庶弁將,李如松也好坐穩京營總兵官的位置。
朱翊鈞從來不反感這些小九九,李成梁能夠主動放棄遼東的基本盤,讓遼東軍閥化的可能徹底消散,就是大功一件。
但時局變化,朝廷不得不再次啟用老將來保證大明大敗虧輸之后,不至于輸掉底褲。
朱翊鈞料敵從寬的性子,大抵也是從戚繼光這種先慮敗的作戰方式上借鑒而來,在戚繼光的影響下,李如松也逐漸變成了這樣,急功冒進,反而會把局面葬送。
“這次軍備足夠用嗎?要不要多籌備一些?”朱翊鈞看向了戚繼光,詢問著朝廷給的火器夠不夠用。
戚繼光眉頭緊蹙的說道:“額,這火器是不是有點給的太多了?”
京營此次出戰,一共出動了一個團營三個騎營,一個團營是十個步營,三萬人,皇帝陛下給了一百二十門十五斤火炮、九百門九斤火炮、七千門虎蹲炮、四千把平夷銃、一萬兩千把燧發騎銃、一萬兩千把燧發銃、三萬把鳥銃,一百五十萬斤火藥。
十二個人為一隊,這一隊就有九把火銃,僅僅計算鳥銃,火器覆蓋率高達75,四千把平夷銃,代表每一個十二人隊,就擁有一把平夷銃,即便是大明鐵渾甲,在六十步內,也會被平夷銃的彈丸擊穿。
這里面最恐怖的就是那一百二十門的十五斤火炮,這玩意兒,一個齊射,就能把漢城的一面城墻徹底打破,李如松都不敢想象,倭寇沖上來,大明火力全開的場面,當真是炮火連天。
一百五十萬斤火藥,平均每個軍兵可以擁有三十七斤火藥,當然這一百五十萬斤火藥是分批入朝,七十萬斤留在京師,在遼東會放五十萬斤,入朝時候,只帶三十萬斤了。
李如松覺得,能把這三十萬斤火藥用完,就已經是完全的火器化作戰了,而陛下整整準備了五倍的量。
在當下世界里,在泰西戰無不勝的西班牙大方陣,把所有火器算上,火器覆蓋率僅有45,而尼德蘭大方陣的火器覆蓋率為51,憑借著6的火器領先,尼德蘭地區把西班牙大方陣趕下了海。
大明火器覆蓋率已經領先世界。
“如果可以的話,朕希望大明火器覆蓋率為100,沖鋒陷陣還是太危險了,京營每一個軍兵培養都等于十六頭牛,炸完了再炸,炸的敵人毫無抵抗之力,再進行推進為宜。”朱翊鈞知道自己不能掌兵。
慈不掌兵,大明皇帝太心疼軍兵,損失一個都心疼的不行。
火器越多,損失越少,所以這次朱翊鈞直接給了足夠的軍備,將近武庫的一半存量。
大明每年生產火藥一百五十萬斤,這一次朱翊鈞直接拿出了一年的量,來打這場戰爭。
“倭寇享大福了!大明軍隊逐步火器化的成果,由倭寇來檢驗。”李如松面色雖然嚴肅,但是話里話外都透露著一股子幸災樂禍的味兒。
大明振武十二年,終于振武出了一只怪物,李如松常常感慨火器的出現,讓軍將個人勇武變得不再重要,大明鐵渾甲已經防護能力極強的甲胄了,虎力弓都射不穿,可是這平夷銃就可以,這種時代變遷的感覺,輪到倭人來嘗一嘗了。
而且皇帝對火器覆蓋率只有75依舊不滿意,希望能推動到100,甚至更多,而大明充足的底蘊,保證了這種揮霍。
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七百一十五章 上一道奏疏,做那精算的賤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