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 向上攀登

崩解的黑色線條，雜亂，華麗，扭曲，又無法理解。

毒蛇般扭動著四處延展，同水蛭子黑色血肉交融在一起，從那些黑色血肉人體軀干器官之中串連而過。

線條之中刺目的照明燈光亮從上下左右四個方位不斷出現，伴隨著那種突兀的，恒定的嗡嗡噪響。

活魚旅館所覆蓋的區域，就宛如一副潦草而恐怖的工筆畫，陰暗又森寒。

造型各異的七人御前踩踏著線條出擊，每邁出一步，都會在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現身。

御前們的戰斗意志素來都是神谷一方最高昂的，悍不畏死，這次也是一樣。

剛一登場，便操持著各自手上的武器，朝著水蛭子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水蛭子身上延伸的臍帶條條扭動抽打向御前們所在區域，臍帶末端的畸形胎兒呱呱笑著，以詭異的速度成長為成人的姿態，變成皮膚青灰，肌肉蠕動的赤裸水蛭人。

數不清的連接著臍帶的水蛭人陷進黑肉里，又噗嗤噗呲涌動出來，朝著七人御前襲去。

但活魚旅館的空間錯綜復雜，無法用常理去理解。

進入其中的水蛭人行動受到限制，明明是向前沖鋒，但卻莫名其妙出現在后方幾米處的情況屢有發生。

而七人御前就不一樣了。

旅館里的結構到底如何，只有他們最清楚，他們很能利用這一點優勢。

“來打，來打！”

一身潔白晚禮服的鶴田真姬揮舞手里造型夸張的電鋸，絞碎目之所及的一切敵人，并且將高速旋轉的鋸刃絞進腳下的黑色肉塊里。

細碎的肉糜，粘稠的流質液體一同濺射，落在她的白裙和頭發上，將她原本姣好漂亮的臉龐映襯得病態癲狂。

不遠處的鐵炮足輕打扮的土居大叔，在宛若太郎兵的潤一郎掩護下持續開槍。

火槍爆響聲同鶴田手里電鋸轟鳴聲混在一起，變奏成一曲混亂難聽，但卻異常高昂的交響曲。

其他的御前同樣悍勇，太刀、剔骨刀揮舞，苦無射出，頃刻之間就碾碎砍倒了眾多的水蛭人。

活魚旅館和七人御前，就像是牢牢生長在水蛭子軀干上的一塊病變斑塊，以迅猛的氣勢腐爛破壞周圍完好的血肉，不斷朝四周擴張……

轟隆！

水蛭子翻動身體，中段軀干撞在遠處的山峰半腰上，撞得塊塊斗大的山巖飛火流星似的墜入戰場。

神谷將一文字狠狠刺入腳下水蛭子的血肉之中，握住刀柄固定身體，同時左手翻出報喪女妖，一發裹挾陰雷的鐵彈丸射出，紫電白芒卷成旋渦迎面撞上數塊飛落的山巖，將那些堅硬的巖石都擊碎成碎屑粉末。

而后又揮舞巨大的茨木之手擋在身前，將驟雨般劈頭蓋臉落下的尖銳碎石子格開。

巨大的水蛭子光憑身軀就將戰場分割成了好幾塊，神谷同式神們暫時被打得分散了開來。

貌似瑪麗和小貘現在正處在水蛭子的尾端。

遠處紅霧滔滔滾動，稚嫩的兒歌聲隱約可以聽聞，所以瑪麗應該沒什么問題。

食夢貘就更不用擔心了。

小貘的生存能力絕對是團隊里拔尖的一檔，畢竟它有一項[夢境齊物]的神奇能力，能模糊自我同夢境的邊界，從而變得難以捉摸，難以被攻擊。

戰場上方，能看見盤踞著迷離紅光籠罩成的祥云，氣勢磅礴壓下。

這是小貘在持續發力，它正在不斷地嘗試將水蛭子拖入夢境之中，雖說這種控制狀態很快就會被后者掙脫出來，但也很好的打亂了水蛭子的攻擊節奏。

犬神正在水蛭子身體中段的位置。

水蛭子的血肉特殊，狗子不能張口去咬，所以只是用爪子嵌進黑色的肉里移動，用來源于阿澄雷神的翠色龍鱗抵御傷害，用業火和猩紅的腐爛侵蝕敵人。

最后是八尺樣，她是目前唯一一個在神谷視線范圍之內的友方單位。

剛剛巨石鋪天蓋地落下的一瞬間，八尺女收攏回黏滑的觸手，僅用數條纏住水蛭子隆起的黑色肉塊，其余的就像閉合的花苞那樣包裹自己全身。

等待周遭情況平復下來，那些白色的觸手又噗嗤噗嗤蠕動落回她腳邊。

還行。

己方的荒神們戰斗力不俗，就算水蛭子是上位存在，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對神谷這邊造成減員。

這里的“減員”不包括七人御前。

因為是那種用命換傷害的自殺式戰斗風格，現在已經有兩人化作“伙伴的力量”回旅館復活去了。

作為戰場指揮者的神谷川，用極短的時間確認了一下式神們的情況，而后又抬頭望向于高處不斷聳動的水蛭子。

“這東西……”

現在的戰況樂觀，同時又不太樂觀。

按照悟給的攻略，神谷一行至多只能在松澤里面待上半小時，之后整個松澤就會在水蛭子的力量影響之下崩塌。

進入松澤救援小鹿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左右。

水蛭子的體型實在過于巨大，按照現在的情況打下去，贏不贏先不談，二十分鐘內是肯定結束不了戰斗的。

“得攻擊祂的要害才行。”

水蛭子身上特殊的部位，目前看來只有頭頂半人形的八百比丘尼。不過正式開戰之后，八百比丘尼就將水蛭子“頭顱”始終高高昂在刺破云端的空中。

得嘗試朝那里打。

神谷川同不遠處的八尺女對視，后者當即明白了他意思，點了點頭，配合著神谷向著黑色肉山的上方發起了沖鋒。

水蛭子不斷聳動的身軀之上。

因為體型過于懸殊，神谷一方就像是活躍在祂身上的跳蚤。渺小又不起眼，但是卻很難從身上甩下去。

只能說體型太大也有壞處。

而這些跳蚤當中，現階段吸血最狠的，當屬七人御前——

女裝的宮內千裕倒豎著剔骨刀，狠狠刺進前方一個水蛭人的頭頂，能清晰聽見頭骨破碎的聲音。

他用腳抵住剛剛殺死的水蛭人的胸口，用力將剔骨刀抽出來。

刀柄上也已經沾滿了血污，滑膩膩得難以握緊，在掌心打滑。

“這敵人好難纏，御主到底在和什么樣的對手戰斗？”

連接著“臍帶”的這些人形肉塊，要比單純只有村民意識的情況下強大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八百比丘尼給它們灌輸縫入了某些特殊記憶的緣故。

此時，宮內的御前隊友已經死亡超過一半，但這并不一定是件壞事。

因為隊友的退場，他身上的鬼神氣息濃郁了好幾分，動作快得如同鬼魅。

宮內千裕甩動剔骨刀，一邊踩著腳下凌亂的黑線，在水蛭子的身上變化位置，一邊向下方望去。

他看見御主還有御主的式神們都在嘗試朝著水蛭子身軀上攀登進攻，但除去那位能在紅霧里靈活變化位置的瑪麗小姐以外，其他人的攀登速度并不算快。

“是要攻擊頂部的那個巨大的半人形肉塊嗎？”

宮內抬頭。

上方黑色的血肉連綿望不到頭，聳動的肉塊宛如蜿蜒的巨龍在翻身欠腰，骨節舒張，格格作響，水蛭子扭動身體的恐怖聲音猶如千枚水雷炸爆。

同時活魚旅館崩壞出來的黑色線條，也在上方持續狂亂延伸。

“要上去……”

宮內千裕短暫思索，沒有再像另外兩個殘存的御前一樣持續對周圍發動猛攻，而是腳下一變，主動下落，掉進一團雜亂潦草的黑線之中。

他的紅裙鮮艷如火，砸進線團里迅速消失不見。

猶如臍帶的黑色肉線鋪天蓋地甩來。

懸浮在神谷川身側的茨木之手猛地一揮，狹長沉重的鬼切呼嘯而出，凌厲破開空氣，在空中劃出一道紫黑色的光線，刀鋒裹挾空氣發出鬼泣般聲響呼嘯，將那些臍帶，那些成型或者未成型的水蛭人一并撕碎，撕裂成漫天血腥。

可這樣還遠遠不夠。

嘗試攀登水蛭子頭頂的過程并不順利，這東西實在太過巨大，上攀和攀山實在差不了多少。

而且這座山還是會活動的，要隨時提防被甩下去，沿途還會時不時遭受那些臍帶肉線和水蛭人的騷擾。

“神谷大人，我們這樣上不去。”

八尺女已經放棄了用腳去攀登，她的身體以微微下傾的姿態浮空，裙下和身后有數條觸手垂下，變得堅硬，尖端鋒利，刺穿水蛭子的血肉，其余的則仍然保持柔軟濕滑的狀態自然延展。

這使得她像一只巨大又優雅的白色蜘蛛一般，在水蛭子的身上快速爬行。

因為以這幅姿態站得較高的緣故，八尺女視線較為開闊，她忽然看見很遠處的上方黑色血肉聳動處，有一條條凌亂的黑線卷動，那些難以理解的線條之中有一道艷紅色的身影躍動。

是神谷大人的手下，那個不死的，且有女裝喜好的斯文男人。

八尺女看見宮內千裕的同時，宮內也注意到了她，快速招手。

“他是想……”

因為不是第一次聯手作戰，多多少少也知道活魚旅館的特性，八尺女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噗呲。

她的兩條黏滑觸手從裙底滑下，纏住神谷的腰間，濕噠噠地滑動。

“神谷大人，您的御前似乎想幫您向上攀登。”

“我的御前？”

因為“地勢”的原因，水蛭子聳動的血肉遮擋了上方的情況，神谷川看不見宮內。

“是的。深呼吸，神谷大人，我瞄得很穩。而且，還有般若小姐在您身上，所以不會有問題，對吧？”

八尺女用來充當足部的那幾條觸手立得更高了幾分。

“等會，你什么意思？”

神谷感受到腰間的黏滑觸手噗嗤噗嗤地收緊。

柔軟的，附帶粘膜的觸手末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輕輕摩挲過他的下巴。

他就這樣被八尺女溫柔提起，而后忽然用力甩了出去。

飛出去的一瞬間，神谷川和八尺女原本所在的位置有眾多臍帶黑線蜿蜒射出，水蛭子似乎是想把神谷重新拉下來。

但那些黑色的肉線，都被八尺女延展開的白色觸手阻攔，以及被她飛舞的銀色血液所切斷。

勁風呼嘯著襲過耳邊。

空中的神谷理解了八尺女的意思，因為他看見了遠處的宮內千裕，還有那些不斷扭曲延展，將空間切割成錯亂結構的活魚旅館黑線。

茨木之手將鬼切收回背后的刀鞘，燃燒黑焰的切面末端同神谷右肩胛處的茨木紋身呼應融合，隨后手爪一張一合，落到合適位置的瞬間，暴虐的爪子嵌入水蛭子的血肉里！

神谷川以此穩定住身體。

茨木之手又快速脫離他肩胛，變為更加靈活的浮空狀態。

鬼手和紋身之間，宛如一個便捷的接口開關。

“神谷大人，我送您上去，旅館的幾條黑線已經蔓延到了上方。”宮內千裕迎上來。

他拉著神谷進入活魚旅館黑線覆蓋的區域，兩人的身影同時于凌亂復雜的線條交疊處消失。

大概用了半分鐘在旅館不斷擴張的覆蓋范圍之中移動，二者最終出現在水蛭子身體的上段。

在水蛭子的身上把旅館召喚出來，還真的是無比正確的選擇。

“做得很好。”神谷川朝著宮內千裕點點頭。

神谷能沖上水蛭子身體上端是個很關鍵的戰略節點，畢竟他可不是一個人上來的。

這可不僅僅因為他身上還掛著一個般若，更因為——

陰陽師就是戰場上可供式神活動的踏板。

是個屹立不倒，可供傳送的真眼！

“瑪麗，在你身前。”

紅霧于眼前翻涌而出，一身黑紅洋裙，纖細又挺拔的身影搖曳出現。瑪麗拖著厚重的砍刀，硬底的復古靴子踩踏蠕動的黑肉，于霧氣之中緩步走出。

“嗷——”

“噗呼！”

另一邊，犬神和小貘主動放棄了對自身狀態的維持，繼而又重新從神谷的身邊現身。

這樣子來到神谷身邊操作麻煩一些，所以速度比瑪麗要慢，某種意義上真就算是傳送了。

但這都不打緊。

除去半道上幫助神谷川飛渡的八尺女以外，神谷集團在這里重新集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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