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馬鹿

神谷川堂而皇之走在考場外的走廊上。

他會出現這里那可不是巧合。

原本神谷是等在學校門口，等鬼冢考完最后一門校內考科目，按約定一定去吃飯的。

但剛來沒多久，小小老頭就突然現身，“阿巴阿巴”給出了預警，說是在東大里面感受到了怪談的氣息。

于是，神谷就直接讓小小老頭mini潛進了校區。

這一查看更不得了。

好家伙！

貌似有一個奇怪的怪談，正在影響考生們的考試狀態。

作為正義的伙伴，神谷川對于這種事情當然不能坐視不理。直接到校區的一處無人圍墻處，叫小原妹妹騎上機車，開啟[幽靈加速]無視障礙物，帶著自己沖進了學校里。

東大校區里面那些攝像頭也拿神谷沒有辦法，讓瑪麗用[源于數碼]的能力，就可以實時消除掉自己的影像。

神谷川跟隨怪談氣息，走過一個走廊拐角。

迎面遇上一個穿西裝的監考巡查人員。

對方看到有人大搖大擺出現在這里，顯然也有點懵，反應了半秒才嚴厲開口：“同學，你為什么在這里？”

“啊。”神谷手里捏著一千銀針，瞥了巡查人員的胸牌，連腳步都沒有放慢下來，“川西女士，和你一樣我也在工作，巡查考場，排除可能影響考試的不定因素。”

姓川西的監考員聞言臉色恍惚，而后點點頭，似乎是將神谷視為了同事：“辛苦了。”

“嗯，你也辛苦了。”

兩人擦肩而過，相安無事。

或許過幾天后，這位川西女士會突然發覺剛才的碰面有些奇怪。

過個幾天才意識到不對勁那可就晚了。

但神谷對此沒什么所謂。

只是擦肩而過能留下什么印象，對方又不認識自己，甚至監控里都不會有自己的影像保留。

他跟隨著前頭的怪談氣息，繼續追蹤。

“呦呦。”

像馬又像鹿的怪談朝前逃竄，它已經注意到了，后面有個人類在追自己。

對方肯定能察覺到自己，甚至能看見自己！

這棟教學樓，四樓并沒有被設置為考場。

奇怪的怪談逃到這里，鉆進了一間空教室里。

正當它用兩個蹄子準備關門的時候。

咔——

一只穿著黑白板鞋的腳卡住了門和門框。

緊接著，門邊被外面伸過來的人手攀住，猛地打開。

神谷川像個欺負弱小的不良，尾隨著闖進了這間空教室，還順手關上了門。

“呦！”

那像馬又像鹿的怪談被嚇了一跳，連連向后退。

這個人類的動作怎么這么快的？

奇怪怪談還想再逃。

可這時候，在它的身邊一陣腐朽的熱風吹過，一片巨大的陰影遮蓋住了它不太高的身體。

“呦……”

那怪談哆哆嗦嗦地仰頭，只看見自己身后站起一頭黑色的猙獰巨犬。

惡面尖牙，猩紅的眼瞳如炬虎視眈眈，口鼻噴吐腐敗又古老的氣息，身上的長毛無風自動，還有火星濺射，畢畢剝剝響個不停。

好恐怖！

這大狗好恐怖！

那張血盆大口一張，怕是能把自己的腦袋給整個咬下來！

奇怪怪談的眼珠子暈暈乎乎來回轉動，面對犬神卻是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踹手立正，一動都不敢再動了。

“馬鹿？還有這種妖怪的？”

神谷看了看手機里新彈出來的怪談信息，又看了看在犬神面前不敢動彈的怪談馬鹿。

他現在也算是見多識廣，不過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怪談。

所謂的“馬鹿”，在日語里的讀音是“八嘎”。

也就是“笨蛋”、“傻瓜”的意思，是從日本的南北朝時期以來人們一直使用的詞匯。

而兩個動物名稱疊加的“馬鹿”一詞，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含義，應該是源于中國秦朝的著名典故——

指鹿為馬。

一開始人們將那些分不清是馬還是鹿，或者逢迎權貴，不講真話的蠢人稱作“馬鹿”。

后來“馬鹿”一詞含義引申，指某人做出“瞎嚷嚷”、“白費力氣”等超出常規的行為，再后來逐漸變成現在“笨蛋”、“傻瓜”的含義。

而妖怪馬鹿，就是一種能讓人變蠢的怪談。

也有說法，說這種小妖怪會附身到人的身上，讓人變成傻瓜，使人像犯了癔癥一樣，凈做一些不值得、無聊、無益的事情。

神谷川沒見過這種罕見怪談的資料，但是通過考場那邊的情況，還有對方的名字，也大致可以推測出“馬鹿”這個妖怪的能力是什么了。

自帶降智光環是吧？

神谷凝著瞳孔，湊近了馬鹿一些，端詳之下發現在這妖怪毛茸茸的背脊上，貌似插著一枚鐵針。

針端從脊椎處插入，沒入到身體里面，散發著一定的超凡氣息。

“這是什么？一個道具？”

神谷抬手，手掌上浮現出紅暈和黑光，捏住馬鹿背上的鐵針針頭，稍稍一用力就將其拔出來。

烏黑色澤的鐵針上沾著血跡，一共七八公分長的樣子。

這東西一拔出來，馬鹿的身子猛然一松，癱軟在地上，“呦呦”慘叫。

[乃部喬鐵針（凡品）：民間乃部喬一氏控御怪談所用的道具。乃部喬氏起源于巫蠱，是最早一批控御怪談的人類，比后世的陰陽師早許多。］

［乃部喬擅長以苦痛和威懾控制怪談，但發展至今，知曉此法的民間人士數量已經極其稀少，所會的驅御怪談術法也大多殘缺不全。]

“乃部喬？一種沒聽過的，控制怪談的手段。看來馬鹿會出現在這里，還真是受人指使啊。”

神谷川很久以前就從結城真劍佑那邊聽說過，現在存在的能驅御怪談的法術已經很少。最完整的是合歡御靈術，其他的操控怪談手段，大多殘缺不全。

這個“乃部喬”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這枚乃部喬鐵針雖然有一定超凡力量，但只是[凡品]的評級，很低級。

控制著馬鹿的人，估計也不會強到哪去。

“而且，用這種手段控制的怪談，和主人之間貌似連契約都不存在，馬鹿看起來完全是野生異訪的狀態。控制者和怪談的聯系，可能比鹿野屋她們家那一套還要薄弱。”

神谷將那枚鐵針拿在手上來回翻看，在心里這樣做出評估。

地上的馬鹿這時候也終于緩過勁來，顫顫巍巍爬起來。

它看向神谷的眼神充滿恐懼和不解，但好像又隱隱約約有點欣喜。

估計是無法理解，這個人類怎么輕描淡寫就把控制著自己的那個道具給取下來了。

“馬鹿是吧？小妖怪，不想死的話，就快點把你給那些考生掛上的負面狀態解除掉。”

神谷川這樣對它說道，語氣里的威脅味道很重。

“嗷——”

犬神也很配合主人，朝著馬鹿的背上噴了口滾燙的氣息。

“呦呦！”

馬鹿一邊拍打背上被熱浪燎到發卷的毛，一邊朝著神谷川拼命點頭。

這小妖怪雖然名字叫“笨蛋”，但并沒有真的蠢到敢和神谷正面對抗。

它頭頂上巨大的鹿角晃了晃。

神谷能感受到有微弱的怪談力量，正從現在所在的教學樓收攏回來，匯聚到馬鹿的大角上。

等一切平靜。

馬鹿呦呦鳴叫兩聲，表示自己已經按照吩咐做好了。

接著，它小心翼翼邁出左腳，試探性想朝著門口移動。

它背后的犬神大爪子一揮，用肉墊將馬鹿按在地上。

“我沒說你可以走了。”

神谷川瞥了馬鹿一眼，而后又叫出小小老頭，將乃部喬鐵針遞到斥候面前：“上面有沒有人類的氣息？可以找到這個所謂的乃部喬在哪嗎？”

“阿巴！”

小小老頭舉著鐵針端詳了一會，信心滿滿拍了拍穿僧袍的胸脯，而后召喚出一個身外身興沖沖朝著門外跑去。

“利用馬鹿這種能釋放降智光環的怪談來拉低其他考生的學力水平……什么奇怪的作弊手段，把其他人都變成笨蛋就考不過我了是吧？”

神谷川是感覺背后控制馬鹿舞弊的人行為很惡劣。

而且，這種拉低其他人成績的做法，怎么說呢……感覺挺蠢的，和“馬鹿”的名字一樣。

“怪談的能力是讓你這么用的嗎？想想如果是我要利用手下的怪談作弊的話……直接事前調查一下附近的幾個考場誰的成績比較好，然后讓小小老頭放出分身，跑幾個來回把答案都整合給我，篩選一下抄上去就行了……”

神谷川順勢想了想，如果自己真的拉低底線舞弊的話會怎么做。

當然了，他本人其實還是不屑于做這種事情的，就算沒有對策室的“特長生”名額也一樣。

最壞的情況大不了就是沒大學上唄。

能上好大學，體驗一下名校的教育資源當然是最好的，但真上不了也無所謂的。

反正對策室那邊來錢挺快。

而且高天原上也沒規定我是個文盲就不能當鬼神共主了。

接著，他又朝著手足無措站在地上的馬鹿看了一眼。

“呦呦……”

這小妖怪發出微弱像馬又像鹿的鳴叫，它眼睛沒有像一開始那樣轉成蚊香形，不過左眼珠瞥左上角，右眼珠瞥右下角，眼神充滿了智慧的氣息。

“好吧，我突然理解那個乃部喬為什么不讓馬鹿出去抄答案了。”

這東西……大概率抄不明白答案。

一間階梯教室的考場里。

長山努正在對著試卷的題目奮筆疾書。

他就是控制馬鹿的乃部喬，乃部喬控制怪談的手段是家傳的。

不過長山家并不是什么大家族，本身的“乃部喬術法”也殘缺微弱，控制不了什么像樣的怪談。

控制馬鹿這種E級的怪談就已經是上限了。

甚至能鐵針控制馬鹿，都還是因為這個罕見怪談沒有什么攻擊手段。

因為長山家的手段不入流，再加上住在鳥取縣這樣的小地方，他們沒有和官方有過什么聯系，甚至都不知道有“對策室”這個組織存在。

這只能說無知者無畏了。

如果事前知道東京這地方是除靈師的根據地，知道這個校區有神谷和鬼冢這樣的能人異士存在，長山努估計也不太敢在東大的考試里將馬鹿放出來。

不過也不一定。

蠢貨總是會心存僥幸。

沙沙——沙沙——

長山一邊答題，一邊抬頭觀察考場里的其他人。

好些人都坐在書桌前面抓耳撓腮。

看起來就像是被數學試卷難住了的樣子。

“都被馬鹿影響，而變成笨蛋了。”長山努心里有些竊喜，但還不忘自我說服，“別怪我，我也不想的。”

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把馬鹿放出來。

昨天東大校考的兩次考試考完，長山自我感覺很差，還忍不住估了一下分。

結果的確很不理想。

這個時候如果再不做點什么的話，東大跟他可就無緣了。

“誒……好像有點不對勁？”

長山努沒有高興太久。

很快他就發現，原本那些渾渾噩噩變成“笨蛋”的人，居然都如夢初醒，一個個清醒過來，都重新拿起筆來繼續答題。

“馬鹿那個蠢貨在干什么？它沒有繼續控制這些人嗎？”

這種情況，肯定是馬鹿那邊停止了控制。

長山當即就有些惱怒起來，不把別人往下拖的話，自己還怎么考東大？

“阿巴，阿巴。”

這時候，虛無僧打扮的小小老頭mini跑著進入了這間考場。

簡單張望了一番，就將目光落到了長山努的身上。

自從小小老頭學會了[虛無]，利用尺八完全隱藏自己的話，連神谷都很難近距離找到他。

長山努這種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御靈者，當然是毫無感覺。

小老頭mini爬上了長山的桌子。

他隨身帶著一本課本，也一樣用[虛無]能力遮蓋，正常人根本注意不到。

“嗚唧。”

小小老頭朝著有些不知所措的長山努看了眼，干巴巴的老臉上洋溢出笑意來，他收攏起課本上的鬼祟氣息，并且抬腳將書一踹。

啪嗒。

那課本從長山的桌上，掉落在地板上。

在原本安靜無比的考場里，這聲音顯得格外刺耳，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教室前后的兩個監考員，果然都被吸引，快步走到長山努邊上。

其中一個彎腰將地上的那本書撿起。

那是一本英語課本。

監考員用一種難以置信，看白癡的眼神看向長山努：“這位考生，請放下筆。”

考場有規矩，開考后不得再有書籍資料留在位置上，違反考場規矩是不行的。

別說數學考試帶英語課本，你就是帶本子進來都不行。

更不要說，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掉在了地上。

人贓并獲。

“不，等一下，這書不是我的！”

長山努驚慌失措，卻又百口莫辯，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而此時——

正待在空教室里的神谷依舊在觀察那枚乃部喬鐵針，等小小老頭本體向他匯報了考場的情況，也只是笑笑。

“看好了，怪談的力量是這樣用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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