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笑齒

倩兮女不斷發出尖銳的怪笑聲。

她那張被脂粉厚厚覆蓋的臉，抵在樓層的缺口處，散發著刺鼻的濃烈脂粉香氣。

倩兮女將作招手狀的右手快速伸出，大手傾軋過房間里原本就狼藉的陳設，朝著神谷川直直抓來。

這種樸實的攻擊方式，以神谷川的實力，就算沒有般若掛上身上，單靠阿吽呼吸法協調身體，也可以較為從容地避開來。

但這一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臉上覆蓋白面具的神谷川居然愣在了原地。

他的耳邊充斥著怪誕的笑聲，原本深邃的童孔有些渙散，只恍忽注視向倩兮女朱紅色的唇角。

而且不單單是神谷，犬神也明顯不在狀態。

剛現身的時候，狗子身上火焰躍動，鼻腔噴吐腐敗氣息，猙獰可怖，威風凜凜。

可在倩兮女將那張脂粉味刺鼻的大臉湊到破損墻壁上后，它的動作也遲緩了下來，呆呆注視著倩兮女朱紅色的嘴角不動，像是被勾了魂一般。

好在，異常只發生在神谷川和犬神的身上。

剩下的三個式神，行動依舊沒有出問題。

食夢貘擺動四肢小爪，在房間里慌張跳竄，避開橫飛的桌椅臺燈，并且快速搖動脖頸上的鈴鐺，對著倩兮女施加[眠夢]。

直接阻止了龐大c級怪談的行動。

般若則是看不下去，自發從神谷川身上抽離出來。

拽住神谷的衣領，朝著房間一側躲閃，避免自家掉鏈子的陰陽師被倩兮女已經疲軟下來的巨大手掌掃到。

至于瑪麗，這個時候已經踩著紅霧，帶著九個紅靈，持刀朝倩兮女沖過去了。

般若將神谷川甩到較為安全墻角。

“我剛才是怎么了？”

劇烈的顛簸震蕩讓神谷恢復了一點清醒。

剛才自己似乎被控住了？

倩兮女的笑聲有問題！

而且不單單是自己，犬神現在的狀態也很古怪。

神谷川又想到了倩兮女故事背景里的那句話：“楚國宋玉東鄰有美女，登墻窺宋玉，嫣然一笑，惑陽城。美色惑人心，不分古今……”

明白了。

雖然倩兮女長得非常驚悚。

但這大玩意兒是帶魅惑的，而且魅惑很有效！

再結合手下式神們現在的情況來看，倩兮女的魅惑效果應該是看性別的，只對男性或者雄性的人類怪談特攻。

所以自己和狗子才會被控到。

而瑪麗和般若卻行動自如。

至于食夢貘。作為飼主神谷川很清楚，自家的小貘是雌性。

小母貘。

“八尺女都沒把我魅惑住，倩兮女居然辦到了？”

神谷川在心里這樣暗想道，心里莫名有點憋屈。

這種情況也不是不能理解，上了c級，實力較強悍的怪談，有一技之長也很正常。

好在，倩兮女奇特的能力僅僅只是戰斗中的一個小插曲。

神谷一方，就算他本人和犬神不參與戰斗，剩下的式神們光憑硬實力也足以擊殺一只c級的怪談——

般若沒有參戰。

自行戴上了妒面具，化作瘦長的鬼影漂浮著守在神谷的邊上。

“嗤。”

她面具下的金色童孔還頗為嫌棄朝著神谷川瞥了瞥。

似乎是在為自家陰陽師吃到倩兮女魅惑而感覺到丟人。

而瑪麗則是已經提刀沖到了倩兮女的大臉正前方。

在她紅黑的裙擺旁，九個被紅霧增強過的矮小紅靈或爬行，或跑動，嬉笑拍手，蠢蠢欲動。

沉重的砍刀噼下，連瑪麗周圍的空間，似乎都同步變得扭曲起來。

那倩兮女尚且還在食夢貘的眠夢控制之中，只是單憑本能用一只手掛在樓體上，勉強沒有掉落下去。

又怎么躲得開上位怪談的強橫攻擊？

泛著紅光的砍刀刀鋒直接沒入倩兮女的臉頰，從臉頰砍到鼻梁處。

房間里那股刺鼻嗆人的脂粉香味，隨著瑪麗這一擊，夾雜進了濃重散不開的血腥味。

“嘿嘿嘻嘻哈哈”

倩兮女吃痛，從食夢貘營造的夢境中驚醒，慘烈尖笑起來。

但為時已晚。

九個紅靈已經撲到了倩兮女的臉上，熟練地對著砍刀撕開的傷口又扯又咬。

瑪麗則是一個抽身，染血的黑紅洋裙在霧氣中飛舞。

她用自己15噸的鬼神臂力，生生將沒入倩兮女臉頰的砍刀拔出。

照著后者的額頭自刺過去。

那柄沉重無比的砍刀，在瑪麗的手上就猶如細劍一般靈活。

喀喀——

血肉骨骼被輕易捅穿，發出密集又艱澀的崩裂聲。

紅霧沸騰，一部分隨著傷口鉆入倩兮女的腦袋，另外一部分則成波瀾漣漪狀朝四面八方擴散，紅霧沖擊之處，沿途任何雜物都被沖刷震蕩散開。

叮鈴——叮鈴——

同為女性，沒有受到古怪笑聲太大影響的小座敷適時搖鈴。

紅白相間的祥瑞福氣升騰。

墻外，倩兮女巨大的身體支撐不住，朝著下方落去，再次發出巨大聲響，掀起氣浪席卷。

這一次，她是沒有辦法再爬起來了。

身體開始灰盡化飛散。

而瑪麗只是面無表情地提刀站著，染血的裙擺被氣浪吹得不斷擺動。

她纖細挺拔的身影，在紅霧里異常顯眼。

霧氣不再躁動，反而像是一只溫順的小獸，簇擁著瑪麗，將她洋裙上和刀刃上的血色臟污一點一點舔舐干凈……

怪談退治。

戰斗結束，又到了神谷最喜歡的收獲戰利品環節。

魂晶、心頭血，這些已經是固定產出了。

除此之外，倩兮女還爆了一件額外的戰利品。

就落在樓下荒廢的花園里面。

神谷川自然不會直接跳樓去撿，但也沒有讓飛行單位般若飄下去。

而是選擇站在破損的墻體邊上，掏出了縊死者的繩韁。

這件道具是在現實青木原擊殺怪談繩縊得來的。

可以光憑意念催動捆綁目標物，而且繩結的花樣很多。

持有這件道具，直接就可以被算作是一個繩藝大師。

另外，縊死者的繩韁還可以自由延伸，專心致志全力操控的話，伸長個幾十米不成問題。

喀拉喀拉。

粗麻質感的繩索，像是一條蟒蛇，沿著樓體墻面靈活向下伸長。

并且在手持繩子另一端的神谷意識的操控下，很順利地纏繞住了倩兮女的遺留戰利品，快速回收。

倩兮女的笑齒看起來像是一幅假牙，牙齒稀松，并且被涂黑。

不過附帶有朱紅色的柔軟嘴唇。

雖然是巨大的倩兮女身上爆出來的，但是笑齒卻是正常唇齒的大小。

神谷川用拇指按了按倩兮女的笑齒附帶的柔軟嘴唇。

這件道具便隨之發出很具魅惑力的“噗呲”媚笑。

“對男性和雄性特攻……看來可以拿來引怪用，某些時候也可以當成控制道具來使用。還不錯。”

神谷川將笑齒收起。

接著又摸出歌舞伎木偶，很熟練地捏了一個傀儡出來。

用縊死者的繩韁吊著傀儡，順著外墻放下去。

神谷進入這個房間的時候，就已經在好奇從這墻外下去之后會抵達哪里，是不是真的能去活魚旅館的外面。

傀儡落地，繩索抽回。

在歌舞伎傀儡的視角里面，原本是荒蕪的花園場景開始抽動起來，數秒之后，變化成了一片熟悉的走廊。

地毯潮濕，酒紅色墻紙，頭頂熒光燈嗡嗡作響。

而在神谷川的視角里面，樓下的傀儡則是消失不見，應該是傳送到了別的地方。

“看來出不去。”

有歌舞伎傀儡做實驗后，神谷川讓般若抱著自己從10層樓頂高度落下。

情況也是如同剛才那樣，剛剛落地沒一會，周圍的環境就抽動起來，神谷也被送到了熟悉的活魚旅館走廊內。

而且進了這個新走廊，神谷川還掏出了手機，查看了一下[活魚旅館]的探索進度——

剛剛在1068號房，探索度也是這個值。

神谷四下走動了一番，數值沒有發生變化。

“看來是被送到了曾經探索過的某段走廊里來了。”

因為沒有被送到新的場景，神谷川的探索欲望不是很高。

帶著小小老頭又簡單沿著走廊走了一段路，沒有發現新的房間，便用高天原神櫝傳送去了高天原，掛機御靈術返回了現實。

今晚的里世界收獲也還不錯。

唯一可惜的是退治倩兮女的過程中，狗子被魅惑住了，以至于后續沒吃上啥好肉……

第二天一早，神谷川沒有去去學校報道。

直接和班主任打了個電話溝通，得到了比較熱切的應允答復。

之后就準備動身去和歌山。

家里依舊是留靈車團他們看家。

至于出行的差旅費，結城大叔之前說了可以拿發票報銷。

從這點來說，出公差的感覺還不錯。

這次要去的地方，位于和歌山南部的周參見町一片名不見經傳的小漁港附近。

不需要坐船出海。

神谷川上午出發，在下午兩點左右，兜兜轉轉來到了周參見町。

這里已經有三個官方安排的除靈師在等他。

兩男一女。

一個看起來很干練古板的中年男人，名叫田所良雄。

正統的神社神道教出身。

剩下兩個則都是年輕人，都是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這兩人相貌都較普通，而且從穿著打扮來看，比起除靈師，更像是過來度假的都市白領。

男的叫田所政一，同樣是神社神道教出身。

光聽姓氏就可以知道，他和田所良雄存在一定關聯，他是良雄的侄子。

這種關系，貌似在除靈師業內還挺常見的。

而剩下的女子，名叫水口令美。

家傳神道教出身。

三人似乎是已經等了神谷很久了，一見面就開始鞠躬寒暄，田所良雄還雙手遞上了名片。

在日本，名片交際很常見。

很多日本人將名片視作自己的第二張臉，在除靈行業內部，普通除靈師之間似乎也有這樣的習氣。

神谷川自然是沒有準備這種東西的。

只是語氣較為客氣地將田所良雄收下。

后者沒有收到神谷川的名片，倒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反應，嚴肅古板的臉上依舊帶些恭敬，似乎是將神谷這個小年輕視作了身份地位較高的一方。

很顯然——

神谷川“鬼神弟子”的名頭，外加孤身擊破脂粉仙、單人拖延行疫神、協助師父共同解救如月車站受困者等等傳奇事跡，已經在業內傳開了。

雖說嚴格意義上來說，神谷還不算組織的正式成員。

但面對普通的除靈師們，他高低算是個炙手可熱的大老級人物。

搭上了田所良雄準備的車，神谷川開始和這三位除靈師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主要聊一聊和歌山骸鯨的事情，多掌握一些這次行動的情報。

交談中得知，田所三人是常駐在和歌山紀南的正式除靈師。

而整個紀南部的正式除靈師力量較為薄弱，一共也就十幾個人。剩下的人現在正在其他地方，主要在田邊市、新宮市之類的市區活動。

神谷現在要去的南部海岸這邊，已經是遠離市區的所在了。

田所良雄：“以往十幾年間，每當南部海域有骸鯨活動，組織都會調派紀中地區的福山法師來協助幫忙。只不過，福山法師現在已經上年紀了。所以得勞煩神谷君你。”

“這樣啊……”坐在后排的神谷川點點頭，“那么田所先生，你說你們已經在海岸這里待了兩天了，那么見到骸鯨了嗎？”

“還沒有。不過在南部的海域上，我們確實找到了怪談煞氣的存在。和歌山這里，骸鯨的災害一直挺受組織重視，畢竟按照往年的經驗來說，這里很可能誕生c級怪談。我和政一會定期在這片海域望煞。這次……也是因為我們的情況上報，對策室才會派神谷君你來幫忙。”

“定期望煞？”

“是的，以往每過幾年，都會有骸鯨出現在這一帶襲擊出海的捕鯨船。今年的話，因為煞氣被及時觀望到，現在暫時還沒有捕鯨船遇襲。但如果不抓緊退治骸鯨的話，可能很快就會有受害者出現了。”

“骸鯨襲擊捕鯨船嗎……”

神谷的手指不自覺摩挲身下的皮質車輛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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