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眾人之力

這時，彌漫于夢境都市外的那層淡薄灰霧內浮現出了一道道黑影，它們飛快地游走向“魔術師”女士開辟的通道處，帶來了“門扉”的劇烈震蕩和自行收縮。

“魔術師”女士竭力對抗著，不讓夢境之門關閉，不讓“正義”女士編織格爾曼.斯帕羅夢境形象的嘗試被打斷。

早放下烈酒的“倒吊人”先生將目光投向了這邊，手中不知什么時候已握住一張褻瀆之牌。

“暴君”牌！

轟隆！

雷聲乍響，層層纏繞的銀白閃電劈向了淡薄灰霧內的那些黑影，讓它們扭動掙扎著消散，無法再靠近“魔術師”女士開辟出來的通道。

“正義”女士始終未受影響，繼續編織著格爾曼.斯帕羅的夢境形象。

他一邊走，一邊誦念道：

“像一只海燕，永不屈服地翱翔著，

“認識風暴，征服海洋，

“迫使它們平靜，

“將安穩釀成濃酒……”（注1）

隨著詩篇的回蕩，房間內的陽光霍然黯淡了下來，就像有烏云飄入這里。

祭壇上的格爾曼.斯帕羅隨之閉上了眼睛，進入了沉眠。

現在，他也做起了夢。

是夢魘，也是希望。

看到這一幕，安靜忍耐著陽光燒灼的“月亮”先生讓背后的黑色披風揚了起來，如同巨大的蝙蝠張開了翅膀。

他飛到了“魔術師”女士打開的星光之門處，飛入了那條虛幻通道內，抵達了進入夢境都市的孔洞外。

他沒嘗試再次入內，而是轉過身來，往前探出雙手，憑空制造出了一扇虛幻朦朧的、銘刻著諸多神秘符號的門。

這是“召喚之門”，是“月亮”途徑序列3“召喚大師”的“召喚之門”。

“月亮”先生要召喚的是格爾曼.斯帕羅，當前祭壇上的那個格爾曼.斯帕羅！

下一秒，他張開嘴巴，用古赫密斯語誦念起對應的尊名和具體的召喚咒文：

“靈界與源堡的眷者；

“源自古代的詭秘；

“漫長歷史的見證；

“救贖世人的天使；

“所有貧困孩子的保護者；

“偉大的格爾曼.斯帕羅……”

在這種指向虛假的召喚里，得把全部尊名都念出來。

等到后續的咒文也回蕩開來，那扇虛幻朦朧的大門一下敞開，顯現出有繁星點綴、有重影飛舞的無垠黑暗。

但令“月亮”先生有點失望的是，祭壇上的格爾曼.斯帕羅形象只是側過了身體，沒有別的動靜。

真實的力量似乎在阻止這虛假之事。

半是深沉黑暗的陽都高鐵站內。

盧米安看著周明瑞，自顧自地說道：

“這些都是基于‘愚者’先生的安排而來，都是命運的指引。

“既然‘愚者’先生以周明瑞這個自我形象封印了天尊你，那在他真正取得較大優勢前，喚醒‘愚者’就等于喚醒天尊，所以，我們需要的不是喚醒，而是在夢境憑空創造一個‘世界’格爾曼.斯帕羅。

“只有這樣，他才不是‘愚者’先生和天尊你意識糅合的產物，才是純凈的、沒有污染的。

“他的來源是格爾曼.斯帕羅的信徒錨點，是現實世界和夢境都市大量人類對格爾曼.斯帕羅的認知，是‘塔羅會’諸位大阿卡那牌對‘愚者’先生的了解，不涉及天尊你。

“這就相當于‘愚者’先生拖著你一起沉睡，然后在他人幫助下制造了一個和他高度相關、能夠穩定存在的身份，代他執掌權柄，而這個身份的逐漸強大，將有助于他利用對應權柄取得優勢，最終真正地封印你，自行蘇醒過來。

“這才是‘世界醒，愚者歸’這句預言的正確解讀。

“你一直在警惕的也是這方面的事情，所以才替換格爾曼.斯帕羅相關的夢境形象，才讓手下混入‘愚者’教會，試圖讓最終成型的格爾曼.斯帕羅指向你而不是‘愚者’先生。

“那樣一來，就成‘世界醒，天尊歸’了。”

周明瑞平靜地笑了兩聲：

“要是你的判斷和選擇都錯了呢？”

盧米安聳了下肩膀道：

“錯了就錯了唄。

“我從不認為自己做什么事情都能取得成功，相反，我一直把自己當成失敗者。

“失敗并不可怕，大阿卡那牌們的失敗為我們鋪平了道路，我們的失敗也將為之后的幸運金幣持有者排除錯誤的答案，指明正確的方向，而這次嘗試也肯定會延緩天尊你取得勝利的時間。

“接下來的時光里，還會有一批又一批幸運金幣的持有者到來，站在我們的肩膀上，繼續攀登，眺望更遠，直至末日真正來臨。”

說到這里，盧米安沖著周明瑞笑了起來：

“這就和我在夢境都市里學到的一句話非常相似：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周明瑞沉默了。

特里爾，豪華別墅內，芙蘭卡臥室里。

“正義”女士又遭受失敗，第三次編織起格爾曼.斯帕羅夢境形象，“倒吊人”先生繼續用閃電阻止灰霧內那些黑影靠近“門扉”時，“月亮”先生重復了一遍召喚咒文。

祭壇上那個閉著眼睛的格爾曼.斯帕羅身體晃動，想要于夢中回應召喚，卻無法戰勝真實的力量。

就在這時，“星星”先生的碧綠眼眸四周，一條條仿佛有十二道環節的透明蟲豸爬了出來。

它們迅速組成了一個復雜的神秘學符號。

代表欺詐的符號！

幾乎是同時，“審判”女士臨近祭壇，用古赫密斯語道：

“此地真實減退，虛幻增強！”

驟然間，臥室內的空氣凝固了。

格爾曼.斯帕羅的身影先是消失在祭壇上，然后跨過那扇神秘朦朧的召喚之門，出現在了“月亮”先生身前，出現在了“魔術師”女士開辟的那條通道內，出現在了進入夢境都市的孔洞外。

緊接著，格爾曼.斯帕羅的目的地也被“欺詐”了。

這由“神秘再現”、大量錨點、夢魘力量共同創造出來的人物形象閃爍著飛向了夢境都市。

突然，灰霧之外的黑暗虛空里，一道道人影凸顯而出。

他們繞過閃電風暴，前仆后繼地沖向了“魔術師”女士打開的那扇“門扉”，沖向了格爾曼.斯帕羅。

當此關鍵時刻，已沒有大阿卡那牌能騰得出手或及時阻止。

“審判”女士忍不住望向了窗外。

緹尼科爾女士和莎倫女士也來了，正在防備意外，來得及出手嗎？

轉瞬之后，“魔術師”女士看見灰霧外彌漫起顏色更淺的迷霧，迷霧內似乎有一片荒野、一條河流。

那些飛向格爾曼.斯帕羅的人影撞入了迷霧，霍然消失不見。

終于，帶著大量錨點的格爾曼.斯帕羅來到了夢境都市那家電影院內。

而此時，“正義”女士第三次編織出了格爾曼.斯帕羅的夢境形象。

兩個格爾曼.斯帕羅互相牽引，融合在了一起。

“格爾曼.斯帕羅！

“格爾曼.斯帕羅！”

電影院內的那些觀眾高聲喊了起來。

伴隨著這樣的呼喊，新出現的格爾曼.斯帕羅變得清晰，明顯穩固。

但他依舊緊閉著雙眼，仿佛還沒有靈魂。

夢境的排斥力量降臨了。

這個時候，芙蘭卡拉著電影內的格爾曼.斯帕羅從屏幕中跑了出來。

然后，她看見前方還有一個格爾曼.斯帕羅，同樣戴著半高絲綢禮帽、穿著黑色長風衣的格爾曼.斯帕羅。

這是……芙蘭卡根本來不及去想別的事情，眼角余光就瞄到身后的格爾曼.斯帕羅開始飛快潰散。

她一咬牙齒，循著“絕望魔女”靈性直覺的指引，拉著電影內的格爾曼.斯帕羅奔向了前方。

下一秒，她松開了抓住電影內格爾曼.斯帕羅小臂的手掌，看著對方受神秘學上的吸引和牽扯，主動地靠攏了另外那個格爾曼.斯帕羅，融入了進去。

轟隆隆！

半空再次有恐怖的動靜傳來。

這一次，不像是雷聲在轟鳴，更接近夢境的崩潰。

“咦……”芙蘭卡突然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陽都高鐵站內，垮塌的那一半依舊黑暗深沉。

盧米安抬頭望了發出轟隆隆聲音的天空一眼，微笑對站在邊緣、只差一步就會墜入黑暗的周明瑞道：

“他們的嘗試似乎成功了。

“用無數錨點、‘窺秘人’能力、‘夢魘’能力于現實創造一個格爾曼.斯帕羅形象，然后想辦法將他送入夢境都市，和‘織夢人’編織的格爾曼.斯帕羅夢境形象結合，不是我想出來的方案，是大阿卡那牌們早就有的計劃，只是還沒來得及實施。

“我的貢獻是提出電影內的那個格爾曼.斯帕羅形象才是最早出現的，憑空產生的，而‘絕望魔女’可以將他帶出屏幕，不如試一試三者合一。

“嗯，我還有一個貢獻是制造出這么一個機會。”

周明瑞平靜聽著，沒有情緒上的變化。

突然，盧米安的笑容變得燦爛，他小聲對周明瑞說道：

“我的‘絕望’魔藥徹底消化了。”

注1：最后兩句改自里爾克《秋日》

宿命之環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眾人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