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交易者們

漩渦之中，這位“監督者”的臉孔若隱若現，時而扭曲，時而正常。

她望著天空，嗓音變得飄忽，用“秩序之言”說道：

“貝爾納黛付出羅塞爾陵寢所在原始島嶼的位置信息、漩渦儀式的舉行之地和部分材料，請求一場灰色交易，她想要的報酬是偉大的‘不定之霧’給予羅塞爾恩賜，讓祂體內的污染真正達到平衡。”

佩爾樂話音剛落，白色的漩渦內就亮起了一個光點。

光點里是一片深沉幽暗的虛空，虛空正中有一顆堅實而厚重的星球，星球的表面籠罩著一層層變化不定的白色霧氣。

霍然間，能籠罩星球的白色霧氣分出一縷，落向了光點的邊緣，那里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

那縷白色霧氣隨之擴散，變得虛無，然后借助儀式的力量，借助蘊藏著真理的暗箱，借助無形屏障表面的裂縫，巧妙地穿透過去，落到了佩爾樂變成的那團白色霧氣上，落到了那張有時猙獰有時含笑的模糊臉孔上。

兩者融合為一。

緊接著，佩爾樂化身的白色霧氣分出很大一部分，以河流的形式緩慢地奔涌向了挖空山腹修建而成的那座“黑皇帝”陵寢，滲了進去，源源不絕。

“神秘女王”貝爾納黛轉過身體，背對起那座陵寢。

她的栗色長發驟然分開，腦后長出了一雙冰冷無情的透明眼睛，其他五官則模糊著在這雙眼睛周圍緩慢成型。

這就像是要長出另一個她。

貝爾納黛借此窺視到了黑色陵寢內部的幾幕場景，確認沉睡的父親羅塞爾已被涌入的白色霧氣包裹。

這一點點侵蝕到了羅塞爾的體內，開始扭曲那種不斷新生的污染，讓它放慢了速度。

同樣的，它還扭曲了讓新生污染迅速死亡的那種力量。

由于白霧污染和原本污染存在數量上的差距，幾者之間想達成真正的平衡還需要一段時間來維持儀式。

這時，白云朵朵的蔚藍天空上，未近正午的太陽忽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就像察覺到了這座原始島嶼上有異常危險的灰色交易在進行。

而得到光點內那縷白色霧氣加強的佩爾樂臉孔愈發模糊和抽象，相應的霧氣則膨脹到將整片沒有樹木的區域完全籠罩住，只是未靠近貝爾納黛和那座“黑皇帝”陵寢。

一個又一個光點隨之在這片霧氣內浮現。

佩爾樂處于扭曲狀態的臉孔望向了其中一個光點，用更加虛幻和飄渺的嗓音道：

“偉大的‘超星主宰’同意全力出手，壓制屏障，讓所有位于星界的真神無力再干涉屏障內的事情……”

佩爾樂剛說到這里，她凝視的那個光點內猛然出現了一團極其明亮，足以吞噬所有黑暗，刺瞎天使眼睛的光芒。

伴隨著這個變化，天空的高處一下被照亮，就像密閉房間內被丟了一顆閃光彈一樣。

受到儀式保護的佩爾樂也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她和“神秘女王”貝爾納黛都沒能看見高空變得虛無，虛無的深處仿佛有一層透明的、多有裂縫的屏障。

那片虛無內還有一輪畫出來般的太陽，有籠罩著濃郁黑暗的龐然大物，有被閃電風暴簇擁著的恐怖身影，有一雙于裂縫中睜開、似乎連接著頎長身軀的黃銅色眼睛，有布滿一個角落的麥穗、花朵和泉水，有模模糊糊呈現出一幕幕文明場景的濛濛微光……

一個巨大的、沉重的、至密的“火球”重重砸在了那多有裂縫的無形屏障上，爆發出的光芒極其燦爛，將那片虛無完全照亮，將那些抽象得仿佛概念組成的圖案照得近乎透明。

這未給屏障內的世界帶來遍布各處的地震，只是讓人們短暫睜不開眼睛。

白色霧氣里的佩爾樂臉孔閉著雙眼，繼續用“秩序之言”道：

“祂需要的報酬是，讓桑塔港海底那艘飛船的封印被破除。”

佩爾樂話音剛落，有一個光點變大了少許，里面映出的景象是蔚藍大海。

終于，穿透屏障的明亮光芒不再那么刺目，佩爾樂睜開雙眼，望向對應光點內的蔚藍大海，嗓音飄渺地說道：

“‘美味學派’的托普賽愿意支付這個報酬……”

伴隨著佩爾樂的話語，那片蔚藍大海上突然產生了一個恐怖的漩渦。

漩渦內冒出來一個怪物，那有幾十上百米高，下半身形似巨蛇，覆蓋著深藏邪異花紋的鯊魚般皮膚，上半身分出了九個脖子，每個脖子上都長著一個不同的腦袋，那有宛若蛇類的，有仿佛巨鯊頭部的，有毛發濕漉漉呈黑狼形態的，有疑似傳說中巨龍的……

最核心那個腦袋最為奇異，看起來像是人類的臉孔，卻只剩下了一張嘴巴，嘴里的牙齒鋒利到似乎能咬碎一切。

這腦袋撲到了封印那片海域的無形力量上，瘋狂地啃咬了起來，別的腦袋有的吞吃起海里的魚群，有的往封印處噴吐出了毒液，有的嘗試著用自身的能力影響封印……

“他需要得到的是……”“監督者”佩爾樂的嗓音透過白色的霧氣傳入了“神秘女王”貝爾納黛的耳朵，“讓偉大的‘原初饑餓’的天使回歸！”

白色霧氣外的貝爾納黛不知什么時候已凝聚出一根式樣古老的長槍，那長槍曾經出現于無法追溯的古老年代，沾染上了某位偉大存在的血液，通體都有暗紅的血點和斑塊，似乎能傷害到真正的神靈。

“神秘再現”，“朗基努斯之槍”！

貝爾納黛將這根散發出毀滅氣息的古老長槍投向了那團白色霧氣，但目標不是“監督者”佩爾樂，而是剛才變大的那個光點。

她要阻止之后的灰色交易，不讓漩渦繼續旋轉，帶來真正的危害，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維持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朗基努斯之槍”穿透白色的霧氣，命中了映出蔚藍大海的光點。

可是，它卻沒能讓那個光點黯淡和熄滅，仿佛落在了幻影之上。

隨著這根古老長槍的消散，“監督者”佩爾樂那張臉孔帶著浮夸的笑容轉向了貝爾納黛：

“漩渦已經成型，除非你能殺掉我，否則它不會停止。

“而我要是現在死去，羅塞爾將無法獲得真正的平衡，而被打破的脆弱平衡也無法再恢復。”

貝爾納黛一下頓住。

緊接著，佩爾樂望向另外一個光點，用虛幻飄渺的嗓音道：

“愿意為‘美味學派’托普賽提供幫助的是‘萬物終滅會’的希格頓先生。”

被佩爾樂凝望的那個光點迅速變大了少許，映出了一個布置奢華的房間。

房間內，一張古董靠背椅上靜靜坐著位頭發已然花白但梳理得整整齊齊的老者。

這老者穿著筆挺的白色襯衣、黑色正裝，打著灰色的領結，五官是偏硬朗的那種英俊，但他裸露在外的、位于不同位置的皮膚間歇性潰爛流膿，時而爬出腐敗尸體內才有的那種蛆蟲。

他低沉磁性的聲音透過光點，傳入了白色霧氣，傳到了佩爾樂那張臉孔處：

“但我不知道目標在特里爾哪里。”

佩爾樂扭曲地笑了起來，微抬腦袋，將目光移向了位于斜上方的其中一個光點。

那光點隨之變大，里面同樣是一個房間，沒有點燈緊閉著門窗的房間。

陽光從玻璃窗處照入了偏暗的房間內，讓飛舞于半空的數不清塵埃清晰浮現。

那些塵埃之下是一張木制的、古老的織機，織機旁坐著位黑發披至腰間的女子。

那女子氣質空靈，容貌秀美，但卻緊閉著雙眼，不斷扯下自己的頭發，織向機器上密布的絲線。

她的眼角流下了帶著膿水的血液，她的左臂已從中斷開，掉落于地，她被白色裙擺遮住的雙腿空空蕩蕩，她的背后屹立著一尊柔美的女性雕像，那雕像原本沒有臉孔，但現在逐漸長出了和這女子類似的五官。

織機上那一根根頭發絲線閃爍著微光，微光里包含著大量的信息。

似乎聽到了“監督者”佩爾樂轉達的疑問，這女子用右手劃過了纏繞于織機上的幾根黑發。

被她碰到的黑發絲線皆是亮起，浮現出了相應的信息：

“‘玫瑰學派’縱欲派將‘美神之影’帶到了特里爾，以最大程度地靠近第四紀那個特里爾，他們做得很隱蔽，沒被特里爾的半神們發現……”

“歸屬于‘愚者’教會的節制派提前發現了縱欲派的行蹤和重要物品的存在，但他們太多顧忌，沒有立刻采取行動，而是等待機會完成調查，以至于錯過了時機……”

“盧米安.李帶著路德維希等人轉移到了位于特里爾14區植物園里的安全屋內，如果他知道這場漩渦會如此巨大，他肯定會后悔自己沒帶著同伴直接‘傳送’去新白銀城，但他又怎么能想得到呢？”

這一段段命運交織在了一起，形成了可以預見的未來。

“監督者”佩爾樂虛幻飄渺的聲音回蕩在了房間內：

“‘尋夢者’的發起人，命運的侍者赫洛絲負責編織整件事情，讓其中部分較為順利地推進，不引起高位者的警覺，同時，她還會提供兩位天使的位置……”

佩爾樂說話間，名為赫洛絲的女子用手指在代表盧米安和路德維希轉移至新安全屋的命運絲線上彈了一下。

一點光芒隨之跳出，分為三片，進入了佩爾樂化身的白色霧氣，飛向不同地方。

宿命之環 第一百三十章 交易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