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 五百零八 袁紹、袁術,膏粱子弟耳
這份討賊檄文在陳留郡內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很多人都在討論,所以趕路而來的張昭和張纮也都知道了。
但是能夠掀起討論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袁術的討賊檄文公布之前,雒陽朝廷已經明發上諭,以新任天子劉協的名義公告天下袁氏與何氏造反叛逆的消息,要求地方官員一旦發現袁紹、袁術,就立刻捉拿歸案,或者擒殺之。
但是當時的情況就是天下對雒陽政變的事情多有疑慮,接到朝廷布告的地方長官十分震驚,對袁氏和何氏造反的事實難以置信,于是多方派人向雒陽打探消息。
到底是大將軍和當朝司徒,居然聯手造反,這個事情太過于震撼了。
距離雒陽比較近的郡縣基本上都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打探消息,距離雒陽遠的地方就需要兩三個月甚至四五個月的時間去打探消息、做出反應。
所以雒陽朝廷布告發出之后,地方上是謠言滿天飛,陰謀論鋪天蓋地,大漢帝國的輿論場上一片混亂,說什么的都有。
有人說劉協是偽帝。
有人說劉協的地位沒有問題。
有人說劉宏死前被人操控了。
有人說袁氏貪心不足想要篡位。
甚至還有人說劉備打算篡位。
這種情況劉備是預料到的。
他知道黨錮之禍和河東危機之后,雒陽朝廷對地方輿論的影響力十分堪憂,本身也沒指望這些地方長官能在雒陽朝廷展示肌肉之前做出點什么好事,所以多次發布天下布告不過是做個姿態而已。
他們要是能在劉備動手之前就主動把袁紹、袁術的腦袋給摘下來送到雒陽來,那劉備就真的要懷疑這到底是不是東漢末年了。
因為朝廷布告沒能對袁術、袁紹產生實際威脅,所以袁術就有了反擊的機會,搞出了這份討賊檄文,反擊劉備和雒陽朝廷。
其他地方不論,單說距離雒陽很近的陳留郡,情況又有所不同。
陳留郡人之前也聽說了雒陽朝廷名正言順的正當布告,得知先帝駕崩新帝即位的事情,也得知雒陽朝廷宣布袁術、袁紹為造反逆賊的消息,事先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現在袁術全然不同的說法傳來,他們當然會懷疑,但是更會思考。
這件事情的前奏早就在當時的天下掀起了很大的浪潮,所以袁術在檄文里面把袁隗、何進說成是忠良之臣的說法,大家覺得這多少有點過于夸張了。
何進和袁隗大招兵馬到雒陽和劉宏打擂臺的事情,其他地方的人不知道,他們陳留郡人還能不知道嗎?
何進甚至還派人到陳留郡招兵買馬呢。
前前后后,陳留郡給何進折騰了多少次,本地人都記得清清楚楚,從雒陽回來的陳留郡兵對何進那是破口大罵,所以在陳留郡,就沒幾個本地人覺得何進是正面角色的。
現在袁術空口白牙就要把袁隗和何進洗白,把名滿天下的劉玄德說成陰謀小人,陳留郡人無論如何都是不認的。
張昭和張纮在本地多方打聽,加上當時流傳到徐州的一些消息,本身也得出了一些結論,然后進行了一番商談。
“當今天子的帝位,應該是沒問題的,子布,你以為呢?”
張纮看著張昭。
“如果有問題,雒陽朝官不會輕易認可,而且此事有太皇太后領頭,還有先帝遺詔佐證,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張昭低聲道:“而且之前天下盛傳天子要廢長立幼,為此和何進、袁隗對峙,在雒陽交兵,想來也是真的了,如此,今上登基也就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反而是理所當然的。”
張纮緩緩點頭,又問道:“那袁氏的檄文?”
“袁氏造反失敗,在雒陽損失慘重,家主都死了,朝廷還要誅滅他們三族,要是袁氏族人就此放棄抵抗,那才叫奇怪。”
張昭搖頭道:“看來是雒陽交兵的時候,袁術逃了出來,沒死,所以現在回到汝南族地,為了生存,必須要起兵了,而且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雖然在雒陽的被鏟除了,但是在天下的還有很多。
袁術振臂一呼,恐怕會有不少人群起響應,紛紛厲兵秣馬,我估計到時候,肯定還會有一場戰事要發生,今上的帝位,還有劉玄德的大將軍之位不會那么簡單就被認可,這一戰,是不可避免的。”
“那我們還要去雒陽嗎?”
張纮瞇著眼睛道:“現在去雒陽的話,恐怕會有風險,子布,咱們是為了保全家族才出發雒陽的,可若是連自己都保不住,談何保住家族呢?”
張昭看了看張纮。
“子綱,你后悔了?”
“我已經走到了這里,怎么可能后悔?”
張纮苦笑道:“只是沒想到袁術和袁紹還能活著,還逃出去了,天下間袁氏門生故吏擔任職位的并不少,袁氏一造反,他們的性命也會有危險,為了活命,恐怕會追隨這兩人起兵,免不得又是一場戰事。”
“這也是我所認為的。”
張昭也露出了苦笑:“咱們也算是被逼無奈,前有狼,后有虎,生路只有一條,還有些危險,不過,劉玄德素來善于用兵,有大漢第一將的美稱,袁術、袁紹,膏粱子弟罷了,在軍事上,應該不是劉玄德的對手,你說呢?”
“便是如此了。”
張纮苦笑道:“雖然不知道天下還有多少人心懷不軌,但是事已至此,咱們也只能期盼著劉玄德獲取全勝了。”
于是兩人決定不顧一切向雒陽挺進,并且竭盡全力相助劉備獲得最后勝利,成為一個勝利者,如此,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張昭和張纮的尷尬,淮南成德人劉曄也感受到了。
身為漢室宗親,他自幼的生活條件比較富足,學習資源也比較好,所以學識很不錯,如今在當地也算是小有名氣。
不過他覺得這并不足以讓他得到驃騎將軍劉備的辟召。
倒是這個事情讓他的父親劉普和兄長劉渙非常高興,認為劉曄的名氣已經能夠讓劉備這樣的人物都知道,是家族的重大勝利。
對于是否要去雒陽,三父子商量了一下,父親和兄長都是贊同的,認為這是他們這一支宗親能夠回到雒陽中央的大好機遇,覺得這是劉備給他們的重大利好。
“驃騎將軍劉玄德也是漢室宗親,如今辟召伱,一定也是因為你同為漢室宗親,為什么不去雒陽呢?去雒陽建功立業,光耀門楣,這是能讓先祖感到欣慰的事情,為什么不去做呢?”
劉普是如此認為的,他覺得劉曄二十歲了,是個成年人了,應該出去闖一番功業了。
反正他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家里守家業,小兒子出去闖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倒是劉渙在高興之余,也擔憂劉曄的安全。
“雒陽此時并不安穩,我聽說袁隗、何進與天子不睦,雒陽大兵云集,好像有大事要發生,此時此刻讓曄前往雒陽,會不會有些危險呢?”
劉普搖了搖頭。
“只要天子還在,雒陽亂不起來,此時此刻,正是劉驃騎求賢若渴的時候,若是不抓住這個機會,誰知道下一次機會是什么時候?
我們雖然是漢室宗親,但是數代先祖之前就已經沒有很高的地位了,眼下祖宗庇佑,也不過是地方上的中等人家,想要在本地出仕不是難事,但想要更進一步,就難上加難了。”
劉普所說的倒也是實話。
劉渙和劉曄都知道,以他們的家世,在地方出仕不難,可想要更進一步,登上更大的舞臺,則稍微有些欠缺,家族的助力是不夠的。
天底下如他們家一樣的漢室宗親家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憑什么好事就能落在他們頭上?
現在有一份天大的機緣就在面前,如果不大力地把握住,會后悔的。
劉曄到底是年輕氣盛,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遵照父親劉普的意思,告別家人,啟程前往雒陽,去博一個屬于自己的未來。
五月初,針對雒陽朝廷頒布的天下布告,袁術在汝南打出針對性的討逆旗號,發布討逆檄文至中原各州郡,試圖掀起反叛浪潮。
當其時,劉曄剛剛抵達陳國,稍微休息了一陣子,結果就得知了這個消息。
準確的說,劉曄是兩個消息一起得知的,包括雒陽事變以及袁術討逆,這兩個訊息同時沖擊著劉曄的大腦,使他陷入了一定程度的糾結。
不過這個事情的確是大事,從兩個視角來看,誰都不干凈,誰都能說對方是叛逆,但問題在于,一個已經是皇帝一方的人了,掌握大義名分,另外一個是逃出雒陽的敗犬。
誰代表真相?
想了想,劉曄覺得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誰代表勝利?
想了想劉備之前打的勝仗,想了想他曾立下的功績,劉曄本能地認為劉備會在這一輪紛爭之中取得最后的勝利,袁紹和袁術這兩個膏粱子弟并不能影響大局。
于是劉曄決定從陳國起身,出發奔赴雒陽。
(本章完)
玄德 五百零八 袁紹、袁術,膏粱子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