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日快樂

這個時間點的酒吧，其中的顧客不算少，周圍環境雖然算不上多么吵嚷，但是也絕對談不上安靜。不過現在的林昀也沒什么選擇的余地，只能戴上耳機，觸碰了屏幕上的接聽鍵。

——“啊，接通了……喂喂喂，聽得到嗎？”

他接通電話之后，手機屏幕上便浮現出了半個擋住攝像頭的手掌，林小璐的聲音也隨之傳出：“為什么剛才不接電話？”

“璐璐？”

林昀沒有立即回復這個問題，而是好似突然接到這個電話一般，用有些意外的口吻明知故問：“是你嗎？”

“是我呀，是我。”

林小璐倒也不疑有他，在她看來，自己的驚喜計劃天衣無縫，她爹對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就應該是一無所知的：“所以，為什么我剛才打電話給你，你沒有接？”

她比較在意的反而是這一點。

“抱歉，璐璐，周圍有點吵，剛才沒聽到。”

林昀面不改色地找著借口：“我把手機放在旁邊了，沒注意屏幕。”

“誒……這個點了，你這是在哪啊？”

林小璐便也注意到了背景中那略顯嘈雜的人聲：“還在加班？跟人應酬？”

“在酒吧。”

在這個問題上，林昀沒有隱瞞，因為他知道根本瞞不住，不如表現得光明正大一點，這樣才不會讓人覺得心里有鬼：“本來是跟同事來談事情的，不過他現在有事出去了，說是過會才回來。”

“酒吧？同事？”

林小璐頓時有些警覺：“不會是紅思與吧？她情人節晚上約你出門？”

“不是她，是別的同事。”

林昀有些語塞：“而且跟什么情人節不情人節的無關，我們是出來談工作的。”

“不是她？那是誰，男的女的？”林小璐持續追問。

“……當然是男的。”林昀無奈道。

“真是男的？”

林小璐有些將信將疑，不過很快，她就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哦，是不是你同事在幫你過生日啊。”

“過生日？嗯……有一部分算吧。”

林昀覺得，這個時候自己還是順著林小璐來好一點，于是繼續漫無邊際地編著故事：“也就是喝酒的時候順嘴祝福一下的程度，沒那么正式。”

“哼，原來如此。”

林小璐點了點頭：“那，你現在猜到我為什么要給你打電話了嗎？”

“為什么？”林昀繼續裝傻：“我記得你白天給我發過信息要送巧克力？現在要給我看看成果嗎？”

“不是那個，肯定是跟你有關系的事情！”林小璐糾正。

“那還能是什么，你在那邊遇到前任的方亭市魔法少女了？”林昀持續發散。

“怎么可能？為什么會往這種方向聯想？都說了是因為你，我是打電話給你的！”林小璐有些急了。

“嗯？哦。”

見時機差不多，林昀便適時地“恍然大悟”：“不會是因為今天我生日吧？”

“這下對了！”

林小璐的語調驟然提高了些：“你看看，我給你準備了什么！”

林昀循著她的聲音看向屏幕，但依然只能看到半個遮住屏幕的手掌，不僅如此，比起電話剛接通時，手掌遮蓋的部分更多了。

即便他已經知道屏幕對面的一定是蛋糕，這種情況也不可能像有透視眼一樣說出答案，所以只能如實回答道：“看不到呀。”

“怎么會看不到？我明明開了攝像頭啊？”林小璐聞言，有些疑惑地開始檢查手機。

手，你的手擋住了。夏涼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啊？啊，原來是這樣！”

林小璐急忙把蓋在攝像頭上的手拿開，然后，重新將其對準了一旁的案臺：“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來看看吧！”

如她所說，現在，出現在林昀手機屏幕上的是一塊蛋糕。

和他離開彩云濕地前時所看到的形態并無區別，只不過那個時候的蛋糕還沒完成最后的裝飾工作，現在屏幕里的則是個真正的完成品。

純白色的奶油表面上覆蓋著細碎的花瓣，將其裝點得五顏六色，方片狀的巧克力被緊密地貼合在蛋糕的側面，與周邊勾勒出的花紋相得益彰。而蛋糕的頂端，此時也插著數字形狀的蠟燭，組成了“37”這個數字。

也如這個數字所代表的，今年已經是林昀來到這個世界的第37個年頭。

“這是我們三個人一起做的，怎么樣？好看嗎？”

通話另一端，林小璐情緒高昂，繼續解說：“做這個花的時間可以比巧克力多多了，真的超級難。”

“嗯，很棒，很好看。”

而即便已經被提前泄露了這個“驚喜”，當真的看到自己女兒親手做給自己的生日蛋糕時，林昀還是難抑內心中的那份喜悅，怔怔地看著手里的手機屏幕。

和作為翠雀收到巧克力時的感覺完全不同，這個蛋糕，是真正意義上的，林小璐以孩子的身份贈予他這個父親的禮物。如果說收到巧克力王冠時他的內心中多是愧疚，懷戀與感動；那么現在，他心中的情感就幾乎是完全的欣慰與溫暖。

他甚至都還能記得林小璐躺在嬰兒床里，亦或是在襁褓里，被自己抱在懷中的模樣。當時那個小小的孩子，不知什么時候就已經長大，變得懂事，甚至已經能在自己的生日時送禮物了。

林昀很清楚，曾經的自己作為一個父親并不算太過合格。因為他的父親是一個不怎么正經，有些游手好閑，最后還英年早逝的人。所以當林昀自己成為父親以后，他一度堅持認為自己有必要對孩子嚴格一些，哪怕會犧牲一部分親子之間的和諧，也要為孩子的將來負責。

那時的他不希望孩子接觸魔力側的事物，更不希望孩子成為魔法少女，去面對那些危險的事物。所以哪怕安雅會說“當魔法少女也沒什么不好，我會保護璐璐的”一類的軟話，林昀也堅持認為，自己應該把林小璐培養成為一個標準的社會白領。

所以，當時的林昀和林小璐，只要在一起，談到的話題就會是學習，就會是在學校里的表現，就會是補習班。時間久了，就連林昀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和女兒交流什么，只剩下“作業寫完了嗎”，“為什么考試沒考好”一類的話題。

再后來，原本在小時候很粘他，很喜歡撒嬌的林小璐，就漸漸疏遠了自己這個父親。

而毫無疑問的，這些都是林昀自己的錯。

他一度把自己對過去的逃避，對魔法少女這個身份以及相關一切的疏遠，強加到了孩子的頭上。就算是為了女兒的安全，就算是不希望她去接觸魔法有關的事，也不應該用那般強硬的態度，去傷害女兒的感情。

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過，如果不是安雅一直充當家庭中關系的粘合劑，自己和林小璐的關系只會降溫得更快。

又直到再后來，安雅離世，父女的關系降至冰點。

到了那一刻，當他意識到自己人生中的至親只剩下林小璐一人，當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和女兒的關系時，才發現，悔之晚矣。

即便他再怎么后悔，即便他再怎么自責，對女兒造成的傷害也不會被一筆勾銷，親情的紐帶瀕臨斷裂，此時的他再怎樣去彌補與討好，都變得無濟于事。

他甚至一度已經認命了，放棄了，覺得林小璐再也不可能愿意與自己好好共處了。

所以，相比起那至暗之刻，如今的這塊蛋糕，以及蛋糕之上蠟燭的火光，顯得是那般夢幻與耀眼。

“謝謝你，璐璐。”

林昀抿了抿嘴，努力扯出了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爸爸……以前對不起你。”

與魔法少女的身份無關，這是他僅僅作為一個父親，對女兒所說的話。

“嗯……啊？突然道歉干什么？”

林小璐則是有些困惑地撓了撓頭，然后好似意識到了點什么，撇了撇嘴：“哦，你說以前，那以前就是以前唄，真要說的話，其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與林昀同樣，此時的林小璐也只是作為一名女兒，很普通地和父親對話著。

“我之前也和你說過，真當上魔法少女以后，我才發現你以前說的某些話，做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她漸漸放下撓頭的手，變成了手指搓揉發梢：“如果不是我運氣好，遇到了翠雀，大概早就已經遇到很危險的事情，甚至已經死掉了吧。所以，我大概明白為什么你那么不想跟我說魔法少女的事情，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

話說得太敞亮，兩個人反而都有些沉默。

因為雖然關系有所緩和，但是如今的林昀和林小璐還是談不上足夠親密，實話說完了，繼續進行下去就得是真心話，暖心話，甚至肉麻話。但顯然，現在的林小璐還說不出口。

好在，奇怪的沉默也沒有持續太久，很快，林小璐就主動轉移了話題：

“啊，說起來，這個蠟燭其實也不是一般的蠟燭。”

她沒有再看攝像頭，而是有些生硬地指了指旁邊的蛋糕：“我們當時買的時候，店員專門給我們推薦的，據說是魔法道具來著，用了什么……斬心術式？”

是占星術。夏涼的聲音又從畫面外傳了出來。

“哦，占星術，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術式，總之非常高科技。然后呢，它就有個非常神奇的功能。”

林小璐從善如流，接著夏涼遞的話說了下去：“說是，這個蠟燭不需要點燃，只要過生日的人靠近，它就會自己燒起來，然后開始放生日歌。”

她把手機往蛋糕的方向貼近了一些：“剛好，我現在試一試真假。”

林昀面前的手機畫面里，頓時只剩下了蛋糕。

一旁的侍者此時恰好端著餐盤走近，將酒杯擺放在林昀面前，躬身說了一句“您的銀月春蝶”，便緩步離開。

林昀拿起了酒，放在唇邊抿了一口，不算濃烈的酒精氣味便伴隨著清冽的檸檬草香氣涌入鼻腔，略顯甘冽的尾調在喉間徘徊，使人感到神清氣爽。

也就在他喝酒的當口，林小璐把手機屏幕從蛋糕前面拿開，有些奇怪道：“這蠟燭沒反應啊？我不會被她們騙了吧？”

我覺得隔著電話肯定是沒用的……這下輪到白靜萱在畫面外發聲了。

“隔著電話就沒用？那占星術是不是有點太沒用了？”

林小璐仍然不放棄：“那個……老爸？你要不隔著電話給它說兩句？”

“呵呵，算了吧。”

林昀可不打算做什么對蛋糕蠟燭說話的蠢事，所以只能干笑兩聲：“不用了，爸爸知道你的心意就好。”

“但是它這點不著啊，這咋辦？”

林小璐還是不甘心：“過生日的話，蛋糕蠟燭肯定是要點的呀。”

反正你都打算郵寄回去了，還不如就這么插在上面，寄回去它不就燒起來了。夏涼在旁邊出主意。

“哦，好像真是這樣。”

林小璐一拍手臂：“那，爸，我過幾天把它寄回方亭市，你記得收。”

“算了吧，不用了。”

林昀有些哭笑不得：“哪有那么麻煩，你們現在把它直接分了吧。”

“這怎么行？”

林小璐挑起眉毛：“專門給你做的生日蛋糕，如果你都吃不到的話還算什么生日？雖然現在寄回去給你也要遲上幾天，但我之前可是好好想過，比起打電話在方亭市找一家蛋糕店訂蛋糕讓它今天送過去，還是自己做更有價值一點！”

“真不用了。爸爸我都這個年紀了，沒那么想吃蛋糕，而且這么大一塊，我一個人去吃，還吃不完。我知道你給我做了蛋糕，而且還特地打電話給我過生日，就已經足夠開心了。”

林昀對著屏幕笑了笑：“接下來，比起讓你把它寄回來，我更想看著你們把它吃掉，看看你們吃蛋糕時的樣子，會讓我更開心。”

“……你們怎么看？”

毫無疑問，林昀最后的說法有些說服了林小璐，所以她開始左顧右盼，向自己的兩名隊友尋求幫助。

我覺得可以給爸……叔叔留一塊，單獨寄回去。白靜萱如此說著。

我也覺得沒問題，你記得給小前輩留一塊就行，這樣就所有人都能吃到了。夏涼則是這么建議的。

“不用你說，真要分蛋糕的話，我肯定會給翠雀留的。”

林小璐白了夏涼一眼，然后重新把手機拿到面前，對著攝像頭：“那，老爸，我們就真把它給吃了？”

“嗯，分了吧。”

林昀拿著酒杯抿了一口，對著屏幕做了一個敬酒的動作：“已經足夠了，謝謝你們，我很開心。”

“行，那就按我爸說得來，把附贈的蛋糕刀拿過來！”林小璐便也不再猶豫，如此吩咐道。

“這個嗎？”

白靜萱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而后，她拿著一把塑料制的蛋糕刀走進了屏幕：“就放在旁邊來著。”

“剛才叔叔說要分蛋糕，所以我就已經從包裝里拿出來了啦。”

夏涼也慢悠悠地從屏幕邊緣晃進了畫面，然后隔著攝像頭對林昀笑了笑：“不過，其實我也猜到可能會這樣了。”

于是林小璐接過蛋糕刀，白靜萱扶住了蛋糕的托盤，夏涼則拿到了手機，將之反過來，使三個人都被容納在了手機屏幕里。

三名后輩對視一眼，而后隨著蛋糕刀落下，笑著，鬧著，齊聲喊道：

——“生日快樂！”

下班，然后變成魔法少女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