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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九、我心匪石不可轉,我心匪席不可卷

更新時間:2024-07-19  作者:陽小戎
不是吧君子也防 三百零九、我心匪石不可轉,我心匪席不可卷
他懷中青絲披散的小腦袋搖了搖。

搖晃的幅度,讓歐陽戎擱放在上面的下巴抬起了一些。

懷中的趙清秀還是搖了下頭,看不見她表情。

“那是為什么,總不會是睡醒后,發現我走……發現屋子里空空的吧?玉墜聲也不在?”

歐陽戎有些小聲道。

趙清秀突然抬起了頭。

歐陽戎低頭瞧去。

“到底怎么了。”

歐陽戎小心翼翼的問。

同時把一只平攤的手掌遞到她手邊,示意寫字。

趙清秀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一樣。

仰著小臉“望”他,嘴巴空空的張大,沙啞干哭,累到胸口不停的起伏喘息。

她已經哭干了眼淚,還開始一下又一下的打嗝,停不下來。

每一次打嗝,本就纖瘦無比的細竿身板都會抽搐一下。

看的歐陽戎心都提起來了,深怕她光是打嗝都把自己給“嗝”傷到了。

看著又目盲又啞巴還瘦成竹竿的繡娘。

歐陽戎忍不住了,顧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親,再次將這一副惹人憐愛的小身板抱入懷中。

旋即,主動摟抱的歐陽戎,感受到繡娘原本垂落身側的兩臂,也第一時間摟緊了他的背。

再度相擁。

這次歐陽戎沒再說話,沒再問“十萬個為什么”,二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抱在一起。

歐陽戎默默聽著她唇齒間的嗚咽聲,感受著她每次打嗝時纖瘦小身板的一陣陣抽搐。

還深切感受到了她這具小身板里散發出的炙熱溫度,不知為何,繡娘雖然身板瘦細,但是渾身很燙,和一個夏日的小火爐一樣……

歐陽戎剛剛醒悟到,有時候有很多事是不需要問“為什么”的。

特別是有情人之間,所有的“為什么”,都能用“我愿意”替換。

我愿意,你管我為什么……

時辰滴滴答答過去。

與啞巴繡娘相處久了,歐陽戎開始覺得“沉默”也是可以去享受的。

而不是變得尷尬。

特別是兩個人一起不說話,就這么靜靜傾聽“沉默”,你知道她在聽,她也知道你在聽。

都打心底的信賴對方,不會覺得不說話是無禮冒犯。

這是一種心心相印的默契。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歐陽戎在趙清秀的肩頭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懷中的她,嗚咽如絲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

但,每隔一陣,還是會打一下嗝,好像一時難以停下的樣子。

只是她的小身板不再像剛剛那樣會讓人心疼的劇烈抽搐了,狀態平緩下來。

這時,歐陽戎感受到懷中這小好哭鬼又有了新的動靜。

有一根手指弱弱點了下他的背。

“怎么了。”

歐陽戎嗓音輕柔。

緊接著,感受她開始在他背上寫字,斷斷續續。

公子今日說

說人生的喜事,是重返故地,故人還在

公子,你說故人還在真是何其幸也

“我不該說的,惹你悲切。”

歐陽戎輕聲。

趙清秀臉埋他肩膀,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歐陽戎沒有等來她新寫的字,卻聽到自己頭上的冰白玉簪子發出清脆聲響。

“瓏玲——”

歐陽戎微愣。

趙清秀趴在檀郎懷里,埋他肩頭的小腦袋微微抬起了一點,露出了一雙眼眶通紅、有些失神的眸子。

原來是她,小手朝歐陽戎頭頂伸去,勾起食指,輕輕彈了下冰白玉簪子的吊墜。

趙清秀原本黯淡的漆眸隱約亮起了一點光彩,像是黑夜漂浮在漆黑云海里的星星點點的孔明燈。

她喜歡聽它的

歐陽戎把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螓首頭頂。

“是不是做噩夢了?”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擁抱良久。

懷中的夢醒少女淚染胭脂面。

歐陽戎溫柔問。

他望著頭頂帷帳,輕聲說:

“那……難道是不開心,在這里住的不開心嗎,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小心欺負到你了,或者說冒犯到你了……”

“那就是……想家人了。”

歐陽戎感受到埋臉在他胸口前的小腦袋又搖了一下。

午膳后打掃干凈的石桌上,有白梨花點點落。

小軒窗內,一張女子睡榻前。

三百零九、我心匪石不可轉,我心匪席不可卷求

床榻前,二人就這么關系奇怪的抱著。

趙清秀忽然在歐陽戎背上落字。

她默默寫。

歐陽戎搖了搖頭,輕聲吐詞:

“我其實……快忘了她樣子了,最深刻的記憶是床榻前一雙安靜做針線活的手,細細瘦瘦的像竹竿,她性子應該是很靜的,像姑娘你一樣。

“她是我在南隴老家的童養媳,記得和伱說過的,好巧不巧,她也叫繡娘來著,是個啞巴,沒你目盲而已……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人又在哪里。”

趙清秀原本寂靜下來的身子,驀然僵住。

“去了哪不知道,但我不相信她是嬸娘說的那樣的人,因為她那種性格,怎么可能會干出傷害人的事呢,這么傻的小娘,甚至愿意傷害自己也不會去傷害我,所以我一點也不信……”

趙清秀不知何時起,張大了空空的嘴巴,過了一會兒,深呼吸一口氣,她閉上嘴巴,閉上眼睛,沒有發出聲響。

趙清秀聽到耳邊,繼續傳來檀郎磁性的低嗓,聲音里有些惆悵傷感:

“對她的感覺,不知道該怎么和你形容……

“說句心里話,雖然我遇到過許多形形色色的女子,遇到過不少親情感情,但心里總覺得她是對我最好的那幾個,或說能排在第一。

“她的好,好像是絲毫不求回報的,她從來沒有找我要過任何的東西,只會傻乎乎的給,有什么,就給什么,從不來找我討要回報,甚至還會躲著我,深怕我知道,跑去回報……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又為什么要這樣,有時候我百思不得其解,后來某天,我突然明白,可能在她看來,沒有那么多為什么,給了也就給了,如此而已。”

趙清秀感受到,他好像抬手抹了一把臉,聲音不激昂,也不低落,平平淡淡,似是閑聊:

“說起來,我有時候還會夢到她,甚至有一次,夢到我咬了她一口,很重很重,可她還是那樣傻乎乎的帶著傷口消失了……唔和夢一起了然無痕,要這個夢是真的就好了,可若是真的,她來了又走,想到這個,更讓人難受了。”

趙清秀并不知道,歐陽戎說這句的時候,一直保持轉頭姿勢,目光出神落在她白皙脖子的某處……她重新紅眼,此前的哭嗝還沒結束,又起了哭意,肩膀一抽一抽的,寫字的手指顫抖。

這么看,她好像很喜歡公子,公子不要內疚,不要內疚,她愿意的,你內疚了,她、她說不得會心很痛哩

“嗯,好,行。”

趙清秀聽到檀郎連續應答數聲,似乎置若罔聞,有些發呆走神。

他忽然開口:“繡娘姑娘,我見識過很多種情愛。

“有自由獨立歡快開放的;有熱情如火放縱不羈的;

“也有一見鐘情如膠似漆、時間久后寡淡分開的;

“還有逢場作戲自己都騙,只享受那一時煙火、事后相看兩厭的。

“這些情情愛愛到了最后,不外乎一個“自私”二字,遵循自身的快樂,或說利益,決定去留離散。所以它們緣起則聚,緣散則分,其實里面空空如也,他們遵循現實,毫不偏執。

“但是……我從未見過像她這樣傳統的女子,甚至說是最癡笨的女子,只去求一個‘我偏要’。

“年少時一紙薄薄的婚約;一道白頭廝守的誓言;一頭為君綰起的青絲長發;就站在原地等一輩子,一生只守一個人……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似乎……配著檀郎的冰白玉簪子發出的聲音,才是她最喜歡的旋律。

二人此刻保持著“相對他們關系而言有些不妥”的抱姿。

歐陽戎臉色怔了下。

做完這些,趙清秀重新歪頭側臉,臉頰貼在歐陽戎肩頭,重新安安靜靜。

也沒有人先主動離開,打破這份沉默的慣性。

公子,從來沒有男子對我這么好過

那她真有福氣,能遇公子,還能有機會對公子好,很多人都沒這個機會

歐陽戎瞇起眼眸,輕聲說:“我不一樣,我有過,嗯我是說女子。”

剎那間,趙清秀的身子寂了下。

這時,歐陽戎直接抬手,抽出簪子,遞給了她。

趙清秀接過簪子,兩手仔細摸了摸,就在歐陽戎欲語之際,她小手摸上了歐陽戎的發冠,輕輕柔柔的把冰白玉簪子重新插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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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

她不由的把臉埋的更深了些,鼻子都不敢吸了……沒接話茬。

歐陽戎像是沒發現她身體的異樣。

緊接著,鴕鳥一樣埋頭的趙清秀聽到了檀郎的嗓音繼續,語氣好像有些追憶懷念:

“她和我娘親是同族,也是我娘親把她接回家的,她也很像我娘親,賢惠體貼,任勞任怨,是那種很傳統的小娘,對待感情亦是……

“記得我那時體弱多病,常年臥榻,她守在在榻前不離不棄的照顧我……后來發生了一些事,一筆糊涂賬,嬸娘她們對她有了意見,再然后……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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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頓時滿臉霞紅,推開懷抱,拍打一下郎君肩膀。

分開懷抱的歐陽戎一臉無辜,一邊整理衣裳,一邊眨巴眼睛看著她,似是在等她下一個哭嗝。

趙清秀聞聲下意識回首,剛回過頭,小鼻子就被他捏住。

捏鼻手掌遮住了她的視野,看不見他,趙青秀只聽到檀郎一本正經的聲音:“快憋口氣,不然一直打嗝。”

趙清秀小臉略呆,乖乖聽話。

不多時,她終于停止了嗝聲,歐陽戎看了眼外面夜色,沒走,繼續坐在榻邊陪伴。

可能是剛剛哭累了,這一次,趙清秀很快入眠。

“瓏玲——”

歐陽戎轉頭望著床邊的燭火,臉色沉思,他不時的去彈一下簪子吊墜,不知道在想什么。

瓏玲聲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停止……

拂曉時分,遠處雞鳴。

歐陽戎醒了,昨夜趴在床前,小睡了會兒。

他揉了下眼,看見了眼榻上少女的安詳睡容,她應該是一夜未醒。

歐陽戎松了口氣,起身小心翼翼的伸了個懶腰,沒發出什么動靜。

他收拾了下,過了一會兒,轉身出門。

路過梳妝臺,他看了眼胭脂水粉盒。

歐陽戎停步,從懷中掏出一個紅簽,塞進盒蓋里,再放回盒子。

他臉色平靜。

從始至終都沒有打開過這張姻緣紅簽。

歐陽戎大步離開。

門外,天方際白。

趙清秀再度醒來,已經是上午。

窗外有蟲鳴聲,還有陽光的味道。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的香甜。

屋子內外,不見檀郎蹤影,趙清秀這次沒哭。

她兩手抱著被褥,靜靜出神了會兒,才低下頭,去系天青色緞帶蒙眼……它和鴛鴦翡翠簪子、碧玉竹杖,還有干凈裙裳都擺在床邊凳上,她觸手可及的位置。

“瓏玲——瓏玲——”

花許久時間才穿戴好的趙清秀,突然聽到一陣熟悉脆聲。

她怔怔走到庭中,來到石桌旁,摸到了一只遺留下的冰白玉簪子。

趙清秀手拿簪子,默立桌前,小臉神色復雜。

當初她稀里糊涂的留下,是準備求得這枚心心念念的舊簪,再悄悄走人。

可是現在冰白玉簪子擺在她的面前,但趙清秀心頭的第一想法,卻不是離開。

還沒找到那口鼎劍,“家人們”那邊也無回應,還不能走……她這么說服自己。可某一刻,又隱隱意識到,與檀郎的羈絆好像不知不覺越來越深了,越來越難以離開他了……

庭內,緞帶蒙眼的少女,小臉上的神色既幸福又害怕,既開心,又憂心,

一時間,患得患失起來……

最后,趙清秀沒走。

她在石桌邊安靜坐下,曲起一根纖指,一下又一下的輕輕彈起了冰白玉簪子吊墜。

“瓏玲——瓏玲——瓏玲——”

趙清秀小臉呆然,側耳傾聽,這一聽就是許久。

投喂位)

趙清秀挪動小手,準備寫字。

“呃”她突然打嗝。

氣氛寂靜,趙清秀滿面激動神色,屢屢的張嘴、閉嘴,最后千言萬語、萬語千言只化作一個深深的低頭……她什么也不說,什么都愿做。

榻前不知安靜了多久,直至歐陽戎故作灑脫的一笑:“算了,不提此事了,說點開心的。”

歐陽戎愣了下,“撲哧”一笑。

他瞧見繡娘突然轉身,背對著他,低頭捏住自己的鼻子,似乎在鼓嘴,努力憋氣。

“喂回頭。”歐陽戎笑瞇眼睛,自若抬手,彈了下頭上簪子,喊話:“送你個東西。”

歐陽戎愣了下,反應過來,這次笑的更開心了:“哈哈。”

聽到后方笑響,趙清秀頸后耳根子羞到紅透,停用了笨方法,她卷縮身子,訥訥埋頭,似乎這輩子都不敢再抬頭見人了。

“她什么也不說,她什么都愿做,她的行動比言語更有力,繡娘姑娘,你說,我還能遇到這樣一位對我這般好的女子嗎?”

不等無聲哽咽紅眼的她答,歐陽戎輕聲說:“世間無她這般人了。”

三百零九、我心匪石不可轉,我心匪席不可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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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娘姑娘,我一向自詡為很理性的人,剛開始是挺費解的,甚至覺得這種情愛和戲劇話本一樣老掉牙,自我感動,不合實際。可是,當真的有這么一個獨一份的女子擺在我的面前,我才體會到它的珍貴與難得。

經歷了剛剛的事情,二人之間的關系,隱約有了些變化。

特別是剛剛那兩個擁抱,繡娘似是默許了一樣。

雖然名義上二人,還是那種關系……可是現在已經進展到了默認的肢體接觸。

現在具體的關系,二人都沒有去戳破這一層窗戶紙。

外面逐漸夜深,歐陽戎沒有離開,默默守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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