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三百零四、小小公主,不知險惡
“月華……月魄……圓月……月宮?”
頓了頓,又念:
“月神,月皇,月帝,月皇帝,月老爺?”
一輛馬車正駛出修水坊,車內一位青衣儒衫的俊朗青年,正對著躺在他手心的一顆珠子自言自語,外人看來,肯定神神叨叨。
珠子靜立手心,紋絲不動。
看樣子一點也不想理他。
歐陽戎臉不紅心不跳。
反正有棗沒棗打一桿子,總是要嘗試的,萬一呢,擊中痛點,令愛答不理高冷女神化身哀怨小婦人,匠作不就是這樣。
歐陽戎咳嗽了聲,手掌用力按住了膝上橫放的劍匣琴盒,壓下了劇烈顫動的琴盒木板,小家伙脾氣是真烈。
歐陽戎看了眼手心安安靜靜的夜明珠。
與琴盒劍匣內的匠作對比鮮明。
不過也說不準,說不得以后激活了也是顆小跳蛋。
根據當初衷馬大師石刻遺言所知的,想要走最正統路子,成為一口鼎劍的劍主,需要滿足三個條件:
劍訣或氣盛之人。
真名。
九品。
若天然是這口鼎劍的氣盛之人,可以省略了其中的劍訣,
因為氣盛之人的優勢,天然契合此鼎劍的劍訣真意,無需其它劍訣。
因此,歐陽戎就算蒙對了這顆夜明珠的真名,也無法直接成為它的劍主。
因為不滿足“修為九品”的條件。
其實這也是困住大多數執劍人同時擁有多柄認主鼎劍的瓶頸。
靈氣修為總不能一直停滯在九品不前吧,或者遇到一柄新鼎劍,就自行散功,消除丹田靈氣?
不過,倒有個細節,衷馬大師就是例外。
他竊取瘋帝鼎劍前,就是修為精妙的蓮宗高僧,當初能達到修為九品的苛刻條件,是因為東林寺所擁有的蓮宗煉氣術十分特殊:可以自然散去靈氣修為,順利跌到任意品秩。
東林寺的特殊傳承,簡直天然是為了執劍人準備的。
可惜,或許因為這傳承太過逆天,現如今東林寺已經斷絕傳承了,
現在只是一家專門賺女施主香火錢的江南名剎,滿山的蓮宗香火氣都沒有本宗練氣士取用……反正歐陽戎是實打實認證過的。
因此,非九品的歐陽戎,一直嘟囔瞎蒙“有可能的真名”,不是想直接成為夜明珠的劍主,而是想要觸發福報。
而且蒙對了真名后,身為執劍人的他,說不定能夠借助匠作,冥冥之中感應到夜明珠在真名下的反應波動。
反正以前,每次提前文皇帝、寒士等其他鼎劍真名時。
墨家劍匣中與歐陽戎心心相印的匠作都會有一絲波瀾。
傳聞中,每一口鼎之間冥冥之中都有共同的聯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
歐陽戎翻手收起了夜明珠,臉色思索了下,將其塞進了墨家劍匣里,保險起見。
沒辦法,心海功德塔里的福報鐘一直不起波瀾。
若不是他去過龍城一趟,已經九成驗證了這粒夜明珠就是鼎劍,否則還真要自我懷疑。
歐陽戎掀開車簾,看了眼側后方的王府。
阿力駕駛的馬車緩緩遠離潯陽王府。
歐陽戎摸了摸下巴。
這粒夜明珠,最早還是離裹兒那個“明月”之夢,引起他重視的。
離裹兒話里話外對此夢的信任篤信,才勾起了歐陽戎的警醒。
不然這粒夜明珠不知道還要蒙塵多久。
另外,離裹兒的夢里,此夜明珠是作為什么狗屁潛龍的歐陽戎,贈給她的。
歐陽戎一般不信這套。
但是有理由懷疑,離裹兒可能是這顆夜明珠鼎劍的氣盛之人。
歐陽戎記得以前小師妹提過,蒙塵的鼎劍總會想方設法的找到氣盛之人或者有緣劍主,冥冥之中有一種牽引,會來到他們附近。
指不定就是這顆在他衣柜里蒙塵許久的夜明珠鼎劍,托夢給離裹兒的。
雖然不太愛當送她“明月”的背景板。
但歐陽戎剛剛還是試了試離裹兒。
想看看能不能從她夢里找到夜明珠鼎劍的真名。
而且順帶還套了下離裹兒的話……讓她自己親口說出鼎劍真名。
氣盛之人,加真名,再加九品修為,是可以直接認主鼎劍的。
至于最后面那個修為九品的條件。
呵,這位小公主殿下最近不是和三清道派的道士們走很近嗎。
包括那個陸壓也是,鬼鬼祟祟的。
可能是黃萱在信里說過的,袁老天師那道隱蔽讖言緣故。
反正歐陽戎總覺得離裹兒藏了不少東西,對他不老實。
當然,站在離裹兒的角度,歐陽戎對身為潯陽王府上下最受寵愛的公主殿下的她,也不老實,還沒出嫁呢就把她當外人了。笑死。
反正就是相互試探。
離裹兒剛剛反問歐陽戎是哪一類人。
具體哪一類人不清楚,但是二人都是聰明人。
聰明人與聰明人之間在有些事上或許配合默契,但是其實并不好相處,相處太近了,會覺得不安全,時刻緊繃,所以得保持距離。
雖然不免有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知己之感,但是這樣過日子,太累了。不如和小師妹相處時自在。
算是一種同性相斥。
因而,歐陽戎能與潯陽王世子離扶蘇做好友,但是沒法和離裹兒復制這種關系。
而且他一個大男人的,和人家深閨里的黃花大閨女當好朋友做什么?還是要注意避嫌的。
他又不是像小師妹那樣,同為貴族小女郎,可以稍微培養一點塑料閨蜜情。
總而言之,在離裹兒這種強勢小公主身邊,異性只可存在上下級的地位關系。
二人之間必須有一方低頭,一方做主。
一個在上面,一個在下面。
什么,你說離裹兒給他低頭?笑死,離裹兒這烈如祖母的性子,能給他低頭才怪。
有個參考例子。
外人眼里,容真女史冰冷冷,拒人千里之外,很不好相處。
但容真是把不喜歡你和厭惡你直接掛在臉上,畢竟直來直去的。
混熟了后,歐陽戎覺得容女史某些時候還蠻可愛,特別是表達同僚關心的時候,那副行動與說話不一的擰巴小模樣。
而離裹兒呢?
她即使不喜歡甚至厭惡極了你,也是巧笑晏晏,還會溫聲細語柔情似水,老小白兔了,然后若無其事混到你放心敞開的背后,猛地掏出匕首,狠狠捅你一刀子。
哪怕是她自不量力,你反手就能拍死她,離裹兒也要死前解恨一下,咬你一塊肉下來。
具體參考當初大孤山上追她的衛少玄。
反正歐陽戎當時看麻了,事后接過她遞來的那一碗飄浮有衛少玄一截不知大小腸的清水時,心里打定主意,離她稍微遠點。
至于說,讓歐陽戎給離裹兒低頭……
用謝令姜的話說,大師兄很好說話,又很不好說話。
好說話時,很好說話。不好說話時,很不好說話。
性子全在其中了。
這便是從龍城來到潯陽后,歐陽戎與離裹兒之間那種若即若離、相互試探的相處關系根源。
其實歐陽戎覺得自己已經盡力遷就這位小公主殿下了,畢竟是一起從龍城過來的,都在一條船上,或許偶爾看不對眼,但總不至于對對方懷有什么壞心思。
所以平日里遇見時,在歐陽戎的耐心遷就下,兩人還能言語個幾句,不然真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比如剛剛在畫廊上遇到時,離裹兒那副咄咄逼人的語氣,要是換做歐陽戎原身的性子,估計已經扭頭跑回去洋洋灑灑寫參劾小作文了,伱姑姑長樂公主他當年看不順眼都沒慣著,還慣你這毛都不知道齊沒齊的小丫頭?
真是小小公主,不知廟堂險惡。
念頭及此,歐陽戎搖了搖頭。
收回了目光,掩上窗簾。
自覺邏輯通暢、對待這段關系知行合一的歐陽戎,并不知道,在某位梅花妝小公主的視角里,歐陽戎不主動去找她,就是排擠打壓她了,直接劃等號。
高低也得像陸壓和三清道派那樣,才叫稍微上道……被父兄帳內首席謀士歐陽良翰排擠打壓到可憐無助的離裹兒點了點頭。
處理完潯陽王府的事情,歐陽戎長吐一口氣。
他是天還沒亮,在潯陽渡下船的,江州大堂、幽靜小院、槐葉巷宅邸那邊都沒去,第一時間趕來潯陽王府,找離閑等人商議,布置安排。
眼下先回槐葉巷那邊。
歐陽戎閉目養神,手掌拍了拍膝上橫放的琴狀劍匣。
剛剛試探離裹兒沒有成功,不過倒也不急,后面的時間長著呢。
歐陽戎不準備立即交出來。
一來,這粒夜明珠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個夢里的明月。
二來,這粒夜明珠是很早前,答應給小師妹的東西,后面還準備獎勵回去給小師妹的,不可亂送人。
三來,她夢到了就是她的?那他這出淵潛龍,也被夢到了,也是她的?
“什么牛馬潛龍,出淵后,又是送東西,又是被騎的,她倒是夢里飛龍在天了,想的倒挺美。”
歐陽戎有些撇嘴。
彎腰把劍匣塞進座位下方。
他重新做好,兩手籠袖,這時,似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方正硬物,臉色恍然。
歐陽戎從袖中取出一方紫紅小印,低頭打量。
正是不久前離開東林寺時,善導大師所贈,說是衷馬大師的唯一遺物。
仔細瞧了瞧,此印應該有些年頭了,陳舊破損,似是紅銅材質,印章底部,只剩下兩個古樸小篆依稀可見。
歐陽戎靈機一動,立即掏出座位下方的墨家劍匣,打開機關,他清了清嗓子,朝劍匣內,語氣嚴肅莊重的說:
“蓮…紅!”
劍匣內鴉雀無聲。
“額,看反了,重來。紅蓮?”
匠作:……
夜明珠:?
不是吧君子也防 三百零四、小小公主,不知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