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 第164章 魅力
隨著熊瞎子倒下的,還有陳秀清。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仿佛之前打熊瞎子的時候所開的三槍,用盡了全部力氣一樣。
第一槍,都打天上去了,不知道慌亂到了何種程度。
第二槍,被呂律大聲提醒,心態有所平穩。
直到第三槍,這才一槍致命。
這是一個在危急情況下逼著自己快速改變的過程,也是心里從害怕到能冷靜對待的蛻變過程。
到底頂著多大的壓力,走過這一關,恐怕只有陳秀清自己知道。
呂律很慶幸,在熊瞎子迎面沖過來的時候,沒看到陳秀清被嚇得鬼喊鬼叫完全失了方寸,或是干脆直接就不要命地跑。
他始終站在前面,自始至終,沒有后退半步。
甚至,顫抖的身體也逐漸被自己完全掌控,站得越發穩當。
呂律沒有去管陳秀清,端著槍依舊在瞄著熊瞎子,還未確定熊瞎子已經死了之前,不能大意。
張韶峰就沒管那么多,看到熊瞎子倒了,他緊張的心緒也隨之放松,趕忙跑到陳秀清面前:“清子,你怎么了?”
陳秀清大冷天的,臉上正冒出細密的汗珠,微微搖搖頭:“我沒事兒,休息一會兒就好。”
呂律瞟了陳秀清一眼,端著槍一步步朝著熊瞎子走了過去,元寶還在咬著熊瞎子脖子,五條狗崽則紛紛咬住熊瞎子卵泡、尾巴和屁股,嗚哩哇啦地兇叫著。
熊瞎子的腳還在不時地抽搐,呂律直接對著熊瞎子腦袋又補了一槍,熊瞎子很快就不動彈了,他這才完全放心下來。
“清子,緩過來就去帳篷邊把爬犁趕過來,這熊瞎子,咱們明天帶回去。”
呂律回頭瞟了一眼陳秀清,簡單說了一句,然后從腰上拔出獵刀,開始對著熊瞎子開腸破肚:“對了,把銻鍋也帶過來!”
“好勒,律哥!”
陳秀清用滑雪杖在雪地上撐著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雪花,雙手撐著滑雪杖,慢慢地往回滑。
“峰哥,你弄點柴攏個火,等清子回來了,要燒水處理熊膽!”
呂律手上不停,沖著張韶峰吩咐道。
張韶峰點頭應了一聲,也開始忙活起來。
冰天雪地的,給熊瞎子開腸破肚,雖然沒戴手套,但破開熊瞎子肚皮上的皮毛,里面的臟腑后倒也溫暖,呂律動作很快,沒多長時間就將熊瞎子的下水給扒拉出來,然后幾下扒拉,用獵刀探進熊瞎子胸腔深處,偏著腦袋看清望準,將那一籠心肺從里面割斷,摘取出來。
剝離肝臟上的熊膽的時候,張韶峰湊了過來:“是啥膽?”
“銅膽!”
和自己估計得差不多,這熊瞎子體內剝出來的又是顆品質最上乘的銅膽,而且還挺大,呂律心里也高興。
他快速將熊膽摘下,用細線扎住膽管,就放在熊瞎子的胸腔里溫潤著,然后開始割心、肝喂元寶它們。
只是將六條狗喂個半飽,這些心肺肝臟和下水就已經足夠,呆會兒還要找紫貂呢,呂律可不敢緊著元寶它們吃,怕萬一碰到狀況,行動不便。
喂過元寶它們后,呂律也不準備給熊瞎子剝皮處理,打算就這樣帶回去再說。然后就蹲在張韶峰攏的火旁邊烤著。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陳秀清坐著爬犁趕到。
呂律第一件事兒就是將銻鍋裝了滿滿的雪,放到火上燒著,然后和陳秀清、張韶峰兩人一起合力,將熊瞎子放到爬犁上邊。
陳秀清沒有過多停留,趕著爬犁就往回走,他得把熊瞎子肉送到帳篷邊再趕回來。
火堆上,銻鍋中的雪在快速融化,一鍋的雪,卻只融化出不多的一些水,不得不又捧些雪加入鍋中。
在鍋中的水燒開后,呂律提著拴了細線的熊膽,偏著銻鍋,將熊膽放入其中,盡數沒入,熊膽迅速癟了下去。
呂律就在這時候將熊膽取了出來,就暫時掛在一旁的樹枝上晾著。
也別說是晾了,在這樣的天氣里,要不了多長時間就得冰起來。
張韶峰在一旁,很好奇地看著呂律擺弄,他不由問道:“燙這一下,有啥用啊?”
作為山里人,他聽人說過新摘出來的熊膽得經開水燙一下的處理方法,但卻不知道具體啥目的。
印象中,殺了年豬,取了豬膽,也就是找根線一拴,往墻壁上的釘子上一掛,或是在廚房煙囪邊掛著,等它變干,也能用來治療咳嗽感冒啥的,當藥吃。
“在將熊瞎子打死后,要盡快將熊膽給取出來,這樣可以防止膽囊中的膽汁回流到肝臟里邊,分量輕了不說,品質也會大打折扣,賣不上好價錢。
你想啊,國營店收購站又不是搗鼓中藥材的藥店,人家可不收新鮮的熊膽,為了保管方便,都只收陰干的。
熊膽燙過一下后會癟下去,陰干一段時間后又會鼓起來,咱們還得再燙,不斷重復幾次,直到熊膽完全癟下去,不鼓起來,陰干后才行。之所以要用開水燙,那是為了讓膽囊中的膽汁完全被膽腑吸收。方便保管和售賣,也算是初步炮制。”
呂律簡單地解釋道。
張韶峰微微點頭。
平生第一次見到人現場處理熊膽,平時的時候,可不容易見到。熊膽金貴啊,得到后,誰不是藏著掖著,輕易不示人。
見陳秀清還有一會兒才到,呂律干脆讓張韶峰守著,往高處的混交林里去轉一會兒。直到在山坡高處見到陳秀清一路飛快地在林間滑著木馬趕回,他才滑雪下山。
將熊膽用布包上,小心地在獵囊里放好,叫上兩人,往一側的山峰半腰爬上去。
“清子,你現在感覺咋樣?”呂律其實也很好奇陳秀清的心里轉變。
“我以后再也不怕熊瞎子了,謝謝律哥!”
陳秀清在這兩趟往返的過程中,心里還想著之前打熊瞎子的過程,想來想去,忽然覺得,熊瞎子這等猛獸也不過如此,心里的懼怕隨之一掃而空,整個人變得輕松了很多,甚至還有些小激動。
當然,他也明白了呂律這么做的真正用意。
“你當時是咋想的?”呂律笑問道。
“我其實一開始心里很怕,在喚醒熊瞎子的時候,我之前不斷地跟自己說,槍里有子彈,一扣動扳機就能打出去,有十一發,可以打十一次,威力很大,而且槍法練了也有一段時間了,我能打死它。
可在熊瞎子迎面跑過來,我腦袋盡是當時拿著老洋炮打熊瞎子被熊瞎子追攆的情形,心里一下子就害怕起來。只是本能地開了一槍,我自己都不知道咋回事兒,看著熊瞎子沖過來,腦袋里就是一片空白,只有兩個字‘完了’。
要不是律哥你吼那一聲,我估計,我啥時候被熊瞎子拍死都不知道,你那一聲,感覺就像是突然響起的炸雷,腦袋里的空白一下子就沒了了,再次看到熊瞎子迎面跑來的樣子。
我心里想著,律哥你不是在旁邊嘛,也在瞄準,我有啥好怕的,我就即使打不中,律哥也絕對不會讓熊瞎子傷到我。所以,心里雖然還是有些慌,但已經能勉強穩住了,所以打了第二槍。
誰知道,明明自己瞄著打了一槍了,居然只是擦了一下,熊瞎子還在朝我這里跑,我心里又慌了,那么近的距離,要不了幾下就能撲到面前,而且,我也發現,熊瞎子那么大顆腦袋,跑起來,在搖晃中,我那自以為還可以的槍法原來真的很差勁,三十來米的距離都打不中。
眼看這就跑到十多米的距離了,我差點都跑了,可我心里突然間又在想,我這命是律哥幫我撿回來的,心里不是一直想著等有朝一日,律哥萬一也出現意外,還能幫忙擋一下,想著律哥就在旁邊,我這要是跑了,以后再碰到這種情況,又哪里還會有幫忙擋一下的勇氣。
我不能跑,這一跑,我以后就全完了,以后還想著跟律哥一起打獵呢,要是遇到這種情況,我一跑,那不是就在坑人嗎,我不能坑人,尤其不能坑律哥,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嗎,也不知道咋回事兒,心里邊一下子就不慌了,趕忙瞄準開了第三槍,沒想到,還真打中了。”
陳秀清說完,沖著呂律勉強笑了笑:“律哥,我是不是太慫了?”
呂律看了陳秀清一眼,微微笑道:“誰敢說你慫,我第一個不服氣!”
陳秀清也跟著笑了起來。
心里的想發想要戰勝生命面對威脅出現的本能反應,這是一項何其艱難的事情,一百個人中,怕是也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能做到。
真正讓呂律感動的是,就這么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里,陳秀清竟然經歷了連番的心理抗爭,那完全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啊。
更讓呂律沒想到的是,陳秀清是如此的信任自己,還想著有朝一日,也能替自己擋一擋這要命的危險。
呂律知道,自己這大舅哥,將是自己來到大荒里,第一個能把后背交托的人,在這種危急情況下,還在惦念著自己,他心里又怎能不感動。
“你這也算是戰勝自我了!清子,以后你會發現,自己變得厲害起來了。”呂律不無感嘆地拍了拍陳秀清的肩膀:“是個真正的獵人了。”
陳秀清憨笑著,習慣性地撓頭,卻是把自己頭上的貉皮帽給抓了下來,滿頭熱氣騰騰。
張韶峰則是認真地看著呂律和陳秀清兩人,只覺得他們的情誼,就即使沒有陳秀玉這層關系,也會深厚無比。
尤其是呂律,給了他一種很真切,很特別,還很靠譜的感覺,這也許就是所謂的人格魅力,很吸引人。
大概也正是因此,能吸引不少人匯集到身邊來,而這些人,都是很有能力的,像趙團青父子、梁康波、還有那農場分場場長雷蒙等,哪怕是平頭老百姓,和他有過交集的,也自然而然地被匯集過來,有了一種一人攏火,眾人幫著拾柴的擁護感。
就連張韶峰自己,也有著很強烈,想要走得更近些的感覺。
他開始對跟著呂律打獵的事情,變得特別感興趣起來。
(本章完)
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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