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明星疑是精神病 第二百五十四章 悲慘的時代,無人能逃
霸王別姬的首映禮,選在了燕京。
老地方,洛王府,電影院兒。
按道理來說,這個講京戲的電影,本應該邀請一大堆京戲行當的人來看個熱鬧聽個響。
但是,《霸王別姬》的首映禮,一個京戲行當的局外人都沒有。
來的,都是在電影里參演過的人。
現場,倒是有很多的影評人劇評人。
但是今天,這些影評人劇評人,別說坐第一排,前三排都沒戲。
好消息是,影評人們這輩子,都沒坐過這么好的位置,畢竟老坐第一排看電影兒,視角要多差有多差。
但是今天,他們坐在第四排這種好位置,卻有很多人不高興。
自古以來,就喜歡講究個尊卑。
古代的皇帝士大夫,之所以喜歡抬轎子不喜歡坐馬車,就是因為不爽有人坐在自己身前。
今天坐在第四排,影評人們當然不爽啊。
平時就算是來首映禮捧場的明星再多,他們也是坐后排的,不大會要第一排的位置。
原因也簡單,來捧場的明星,都是為了在導演和投資人那兒混個眼熟,找活計來了,也是給主家撐場面。
撐場面等于來幫忙的,幫忙的當然不要求坐準貴的位置。
今天這待遇,影評人們當然不開心。
但是,有人抱怨了兩句,就發現,自個還真就只能坐在第四排。
定睛一看吶,前三排,全是導演。
不仔細看,燈光黑,沒看出來。
這么仔細一看,現在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導演,都到場了。
那些風頭正勁的知名導演,也都到了。
甚至于,京圈一些導演都到場了。
影評人心里嘀咕,這什么鬼,沒聽說過一部電影的首映禮,來一堆導演的。
這就好比飯館開業,來了一堆當老板的捧場,很正常。
但是來了一堆行政總廚是什么鬼?
不過臺上的韓舟給出了答案:“這一次拍攝《霸王別姬》,四叔和我聯名導演,不過四叔導的戲多,我導的戲份少。”
“最近這個時節,一沒有電影節,二不是大檔期,三不是拍攝熱門時節,大家都有空,邀請大家來,是我的主意,沒想到大家真的都來了,我只能說,蓬蓽生輝。”
客氣了一下,韓舟繼續:“請大家來看電影沒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想要邀請大家看電影,還有就是四叔想和大家聚聚,請四叔說兩句。”
聽說韓四升要說話,現場的所有導演都鼓起掌來了。
韓四升,就算是退下來了,也沒人敢怠慢,你知道這電影圈有多少人受過韓四升恩惠么。
韓四升接過話筒:“韓舟說的大家別信,這部戲的主要導演是他不是我。”
“我邀請大家過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請大家學學這部戲。”
此話一出,現場很多人的臉色都變了,包括那些影評人。
要知道能出現在這個場合的,本來就個個都是大導演,說讓他們好好學學,是什么意思?
這些人不要面子嗎?
但還真就沒人敢當面頂撞韓四升。
而韓四升繼續:“我希望華國電影能越來越好,但是好,也要有一個標準,剪輯完這部電影時,它刷新了我對好的認知。”
“你們自己看吧。”
韓四升這么說話,又給了剛剛的話回旋的余地。
但是,話音落尾,又把余地給堵死了。
你家這電影真就天下無敵唄,敢這么說?
其實,韓四升今天說這個話,是有用意的。
韓四升一輩子走過來,看到過多少出道就強無敵的大導演啊?
但是最后呢?幾乎沒人真能成為豐碑。
韓四升看到韓舟每一部電影的進步,就是認為韓舟已經比國內所有導演都強了,故意說這個話,就是要讓現場的導演和影評人拿放大鏡甚至顯微鏡看這部電影,給這部電影雞蛋里挑骨頭。
就看他們能不能挑的出來。
四叔這么任性,韓舟也不好說什么。
其實韓舟也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前世和這一世,幾乎沒什么區別。
舉個例子,某張姓國師,出道就以顏色運用特立獨行甚至登峰造極而聞名。
影評人寫影評時,那也是一通亂夸。
但是這種輿論,是要出問題的。
這位張國師,后來的電影,那就是一條路走到死一條路走到黑,不撞南墻不回頭。
的確,后來一些電影的顏色運用很強。
因為顏色統一,和大場面,這兩個詞匯的類似性,讓這位張國師又收獲了大場面無敵的稱號。
但,就僅此而已了。
從此以后,這位張國師,就一條道走到頭了。
明明可以在色彩和大場面的基礎上,研究研究故事,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但他不。
在一聲聲的牛嗶之中,他早就迷失了自我,認為顏色運用和大場面,就是自己的‘王道’了。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情,他的王道,不等于電影的王道。
于是在這種環境中,這位一頭悶上了《長城》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的大場面比以前弱嗎?沒有。
這部電影的色彩運用沒有以前精彩嗎?沒有。
這部電影如何?垃圾。
一個垃圾故事,無論用什么東西去粉飾,那都是垃圾。
哪怕裝進黃金做的垃圾桶里,它還是垃圾。
而且還顯得更顯眼更惡心了。
張國師遭遇這種大敗,估摸是懷疑人生了。
怎么老子色彩天下無敵,怎么就黃了呢?
張國師痛定思痛,拍攝了《影》。
這個時段,對于色彩的運用,強大,對于色彩的理解,強悍,對于故事的梳理,強勁。
雖然這部電影在電影結構和故事劇本上依舊有硬傷,但好在是讓張國師證明了自己對色彩的使用,依舊是那個張國師。
但也僅此而已了。
張國師被人夸了一輩子色彩,已經走不出這個坑了。
最后以一部《滿江紅》來到了職業生涯的最低谷。
把導演名字蒙上,讓任何人去看這部電影,都很難看出是張國師的作品。
色彩運用,一片漿糊。
張國師意識到那些曾經夸自己的都是在坑自己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為他已經變成一個固執的小老頭了。
一個對外界信息失去了判斷力甚至失去了消息來源的小老頭。
同樣的問題,還在《霸王別姬》原版導演陳大導身上發生了。
各路影評人,導演,業內人士,逮著那個夸啊,就挑他最強的‘鏡頭語言’夸。
夸到陳大導產生了一種錯覺。
認為自己的電影不說人話,不用臺詞表達,只用鏡頭語言展現,就能完美的展現一個故事了。
陳大導用《無極》來強化自己的特點。
然后,一塌糊涂。
《無極》這個故事,本來其實是有一定的藝術性,也有思考空間的,如果把那些臺詞,寫的有人類平均語言水平一點,就算是沒成佳作,那也不會是超級大爛片。
這部電影,他就是要不說人話。
《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暴火后,全網嘲諷陳大導。
但其實仔細思考一下,很多電影講述的故事,本來就以小見大,有些人就是把一個饅頭,甚至半個饅頭拍成了經典。
為什么《無極》不行?就是因為無極不說人話。
鏡頭語言強,就可以代替掉臺詞了?
色彩強,就可以代替劇情了?
這些個大導演在一聲一聲的牛嗶之中,都忘了電影有哪些基本構成了。
應該說,他們清楚,他們比普通人清楚一萬倍。
但就是,不屑于去做。
就好像,圣人。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
圣人對于一個成功的人,就是這么定義的。
對于一個好的君王,就是這么要求的。
這么兩句話,蒙學的孩童都看得懂。
但是那些大學究那些大儒,他就是非要去解釋。
做注解釋,解釋不過癮,還寫書解釋。
寫書解釋的不過癮,還要多帶幾個彎彎繞繞的故事再去解釋。
解釋到最后,學儒的學生都懵逼了。
學到最后,各個都沒學到仁義,但是對于仁義典故那倒是張口就來。
各個都假仁假義,個個都要求別人仁義。
大導演們也是這樣的。
明明電影就是,用一個好節奏講一個好故事,讓鏡頭、音樂、臺詞、構圖、色彩都為這個故事服務。
就這么回事兒,但是他們就要作妖,因為普通的表達似乎已經不符合他大導演的崇高地位了。
今天,韓四升就是故意這么說話,來干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故意激怒所有的導演,所有的影評人,讓他們對韓舟挑刺。
不只是今天,還有以后。
以后韓舟但凡做點什么不到位的地方,都免不了有人想起今天的恥辱,而去鞭撻韓舟。
今天的恥辱?沒錯,韓四升已經確定了,今天來看電影的人,都被他罵了,而且都爆發不出來。
那就是他要干的第二件事情。
讓國內所有的導演明白自己到底有多菜!
就因為韓四升一席話,現場在接下來的主演們的活動中,大導演們基本上都沒什么興致,大家都想看看,什么電影這么牛逼,把我喊道電影院來,要打我的臉。
《霸王別姬》的故事,其實不算復雜。
真正強大的是,《霸王別姬》的每一個角色,應對到時代,應對到當下故事中,那種強悍的表現力。
故事一開始,段小樓和程蝶衣在八十年代末從新走上了舞臺。
一別多年。
再次合作。
唱一出戲。
唱的是京戲《霸王別姬》。
開頭之后,進入了正片。
黑白膠卷畫質中,一個漂亮的女人,帶著一個捂著嘴臉的小孩,走進了畫面之中。
天橋,混雜的環境。
舊華國的燕京。
女人很漂亮,漂亮到路邊每個人都多瞅他一眼。
于是乎,一位恩客,發現了她,認出了她是‘艷紅’是自己照顧過生意的頭牌。
于是上去打招呼。
女人回了他一個笑。
這位路人就伸手去摸女人的臉,女人推開了他的手。
他再次去拉女人的胳膊時,女人翻臉推開了他。
這位看著女人帶著小孩遠去,神色很復雜,最后tui了一口:“臭婊子伱。”
然后,女人帶著小孩繼續走,就看到了戲班正在大街上表演。
表演的是猴戲。
這么一段,很多大導演都在思考,這個開頭究竟有什么意義,表達了什么。
很多人思考到了一些東西,當然了,或許每個人想的東西都不同。
猴戲表演中,有人跳出來鬧事兒,對于這些不夠刺激的表演不滿意。
說他們表演的是下三濫的東西。
追逃跑的小賴子回來的小石頭,看到這個場景,掀開眾人,表演了一手腦瓜開磚。
刺激的場面,引得無數人叫好,賞錢滿天飛。
鬧事的人也不鬧事了。
而這一幕,恰恰是為全片定下了基調。
女人帶的孩子叫做小豆子,她一個從良的娼妓,哪兒養得起孩子?想要把孩子拖給戲班。
戲班班主一看,小豆子有六根手指,說他天生吃不了唱戲這碗飯。
女人當場連帶春風的跪在地上,風情萬種,一臉的風情,也讓現場的觀眾都被鎮住了。
“不是養活不了,是男孩大了留不住,您要是答應留下他,讓我干什么都成。”
不少人對這女人產生了鄙夷的情緒。
什么不是養不活,分明就是養不活。
也有人聯想到了之前她推開曾經的客人。
下九流,無情。
此時此刻這摸樣,演的是真好。
而戲班班主:“都是下九流,誰比誰……”
“他天生吃不了這碗飯。”
門外的‘磨剪子戧菜刀’的吆喝聲不停。
任誰都沒想到,女人抱著孩子出去,就蒙住了孩子的臉,拉著他到了沒人的磨剪子板凳前。
然后手起刀落。
孩子已經被凍得沒有了知覺,等慢慢拉下臉上的圍巾,才看到自己多余的手指頭沒了。
畫面切回了戲班,一聲慘叫,嚇了眾人一跳。
故事才算正式開始。
要說這里面講了什么東西,很簡單的故事,但是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這種時代背景,才是表現的重點。
無論是鏡頭語言,還是演員的演出,還是臺詞的形式,幾乎都考究到了極點。
韓舟沒有完全用原版臺詞,而是研究過這個世界的燕京話的特點,以及那個時代的用語特點,才確定了臺詞。
故事依舊在推進,很多人都沉浸在了故事中。
當聽說這個故事叫做《霸王別姬》時,大家都大概想得到是什么樣的故事。
但是沒想過,這部戲,一開始,導演就拉開了架勢,從主角的小時候開始,擺明了就是‘我要展現他的一生’的架勢。
這架勢擺在這兒,就足夠吸引人了。
先不說做不做得到,已經足夠吸引人去評判了。
接下來的內容,整個三百多人的電影廳鴉雀無聲。
只有一位影評人依舊在用筆寫東西。
似乎,導演想用一段內容,來展現舊社會中一個人的三觀是如何被荼毒扭曲……(叉掉)
導演用了一段內容,展現了一個舊社會中的人三觀是如何被荼毒扭曲的。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這一段小豆子永遠學不會的唱段,我沒聽過,但這一段給了我深深的震撼。
小賴子和小豆子逃出去后,去看了角兒。小賴子淚流滿面的懷疑人生,臺上的那位怎么會成為角兒,那得挨多少打啊?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轉頭,小賴子承受不了出逃后要挨的打,直接上吊了。
小賴子死了,小豆子在師哥的逼迫下,學會了‘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師哥并不清楚,他認為的戲,是小豆子認為的人生。
這個張公公,前朝余孽,就像一只鬼,一直無家可歸的野鬼。
他失去了一切,所以在自己的天地中,用一切手段維持著以前的一切。
他是個沒有根的人,而他卻想要證明自己還有性的能力,小豆子從今天起,不再是一個孩童了。
故事的發展,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大家更沒有想到,藝術和下三濫,會結合的這么淋漓盡致。
大家沒人想過,能用所謂藝術,來展現一個時代的崩裂。
有人想起了曾經看過韓舟寫的《狂人日記》,這是個吃人的世界,救救孩子。
影評人繼續寫:
如果這部電影從小豆子走出張公公宅邸時就結束,那這也是本世紀最好的華國電影,而這部電影似乎還有很長。
可惜影評人是不能預測未來的,否則他就知道,小豆子被張公公糟蹋之后,走出來撿到那個嬰兒,才是全戲最諷刺的一幕。
舊社會,在扭曲每個人的思維,每個人的三觀,每個人的行事準則。
為了活下去,為了吃口飯,為了穿一件好衣服,為了榮華富貴,每個人為了不同的東西,都在這個扭曲的時代,扭曲了自己。
哪怕你像小豆子一樣堅持,也會因為無數的事情,讓你妥協。
最為可恨的是,有些人卻樂在其中。
劇情一點點推進,每一段,都精彩萬分。
每一段都讓人扼腕嘆息。
每一段都是赤裸裸的悲劇。
小豆子在自己的人生中,經歷了好多好多,才成為了程蝶衣。
一個男孩,在正在塑造自己的三觀的時候,成為了一個性別認知障礙患者。
這個故事在以此為基調的延續中,上演著永無止境的悲劇。
戲中的班主師傅,講出過很多似乎是人生哲理的東西。
但賣了小豆子的也是他。
似乎他給了小豆子一口飯吃,但這口飯,是有代價的。
程蝶衣年齡越來越大,名氣越來越大。
霸王段小樓,虞姬程蝶衣,成為了比當年小豆子見過的王老板還火的角兒。
但角兒,只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是個角兒。
你的人生就是《霸王別姬》,但很多人不是。
當時代改變后,一切都變了。
程蝶衣突然之間發現,自己曾經主動或被動,付出一切而得來的,到頭來,是一場空。
不只是這樣,隨著劇情的發展。
程蝶衣發現,自己曾經主動或者被動付出一切而得來的,對于今日的自己,是個禍害。
當鏡頭中的火焰燃起,程蝶衣和段小樓都被羈押。
那把程蝶衣得來的寶劍,送給師哥的寶劍,也成為了一切的導火索。
“你有沒有……你有沒有,你有,他被……”
“我也要揭發……”
一場時代的悲劇在另一場時代的悲劇中徹地的引爆。
而引爆一切的,就是小豆子當初抱回來的孩子。
世間的一切早就注定好了,在這樣的時代,每一個無辜的孩子,都會成為那個作孽的人。
一層一層的冤孽,交織在整個人間,無人生還。
當然,作孽的人,終究也逃不掉。
影評人看完后,在演員表時間,又寫下了一句話。
那年我青春年少,在路上撿到了一把槍,我扣動扳機,卻無事發生。
許多年后,我走在路上,卻聽到一聲巨響,回頭去看,一顆子彈,正中眉心。
影評人思索著:“我該在什么地方扣這部電影一點分呢?打十分是不是太奇怪了。”
“嗯,電影的時長居然不是整數分,還單了秒數出來,扣零點一分。”
電影落幕,電影院里響起了劇烈的掌聲。
似乎所有人都想用喧囂,驅散這接近三個小時的百感交集。
前排的大導演們,左顧右盼。
似乎沒發現誰能給這部電影挑點問題。
而現場,有賣票進來的京戲演員,坐在最后面看完電影,整個人都沉默了。
戲里有一段話,‘自古以來歷朝歷代,就沒有那種戲像今天的京戲一樣火過,你們算是趕上好時候了!’
這位京戲演員說出了一句非常富有哲理的話:“去你媽的京戲。”
這個明星疑是精神病 第二百五十四章 悲慘的時代,無人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