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三十六章·“宇宙貓貓學。”
第1384章
“司鵲·奧利維斯。”
“——你是羅瓦莎的大藝術家,你的隨手一筆,比任何人都重要。”
“——你只需要看向詩與遠方,揮灑你的才情與浪漫。”
“在我的印象里,所有人都對我這么說。”
“他們說,我是天才,而他們是庸才。千萬庸才也比不過一個天才的貢獻。”
“我確實是被上天眷顧的。自年少握起筆,我就感到,仿佛全世界的文字都在朝我走來。”
“我見過兢兢業業創作幾千幾萬個故事的人,卻只能拿到維持生活的微薄薪水。”
“我見過一生都沒有敢于提起筆的人,從未落筆寫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可這不分高低,也許他們只是生不逢時。又或者,他們受制于各種現實因素。”
“當我洞察了所有的文字脈絡后,世界在我眼前變得無聊。感知到的色彩開始黯淡,胸腔中的火焰開始止息——我察覺到了一種名為"失去熱情"的情緒。”
“我開始驚覺,究竟有多久,我把自己像火焰一樣燃燒,全身心投入創生之中,卻忘記了回頭看看現實里的人?又或者,把世間萬物都視作靈感素材,失去了共情能力,即使看到悲劇也只想著記下來……這種狀態我持續了多久?”
“我有多久沒有嗅聞過公園的鮮花,又有多久沒有縱情欣賞一次黃昏的日落?”
“讓故事在這里結束,未嘗不是一個好結果。”
“但很快我又深刻知曉,若我選擇結束,最先毀滅我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自詡為"庸才"的人。”
“他們渴望我墜下神座已太久。有些人甚至不計代價地污名化"奧利維斯",為我編纂謠言,背刺于我。”
“還有那些渴望我的人……他們為我披上金衣、為我點綴金箔、期待我的未來,也為我打造地獄。”
“"既然是天才,就要做天才應該做的事。"因此我作為奧利維斯,作為最偉大的創生者,作為被靈感眷顧的寵兒——卻從未做過一天小喜鵲。”
“直到蘇明安到來的這一天,一切終究要走向結束。我寫過的三兆一百八十七億九千六百二十七萬八千五百四十六個文字,整整四百六十九萬個章節……終于要迎來結局。”
“我想起了創生之初,橋帶我許下的誓詞——”
我莊嚴宣誓。
——我將用心感受每一個靈感的火花,我將用筆描繪出內心的真誠與美好,我將不懼失敗與質疑,堅持創作的初衷。
——無論前路多么曲折,我都將懷抱激情,追逐夢想,我將探索未知,勇于突破自我,在創作的世界里燃燒我的生命與靈魂。
——我深知創作的力量,它能喚醒人心、連接世界,我將永遠以謙遜之心學習和成長。
——我承諾,不辜負這一份創作的使命,將每一個想法轉化為現實,在無盡的可能性中,創造出屬于我的理想天堂。
“我的承諾已達成,以筆創造出了我的伊甸園。”
“現在,就差臨門一腳了,蘇明安。”
紫發青年靠著躺椅,盤旋的發絲縈繞在石臺,猶如縱生的藤蔓。
他手持布巾,咳嗽幾聲,布巾上出現了鮮紅的血跡。
“燈塔先生,勞煩你……扶我一把。”
蘇明安扶起了司鵲。
“準備好了嗎?我會把一切都告知你。”司鵲說。
之前司鵲不說,是因為蘇明
安的記憶沒法保留到下一次。但現在,蘇明安有資格知曉一切了。
“……你這就托孤了嗎?”蘇明安說:“你的那么多oc呢?”
“燈塔先生,我必須要糾正你的說法……我不喜歡……”司鵲強撐著說。
“好,你的那么多同志呢?”蘇明安說。他扶住司鵲的脊背,即使隔著布料,依舊能感到司鵲的皮膚冷得像冰。
司鵲露出蒼白的笑容:“我不信任他們。”
他這話說得極為肯定。
即使是出自他筆尖的,人生履歷被他一清二楚的人,他依舊不信任。
“不信任他們,卻信任我?”蘇明安說。
“那怎么辦呢。”司鵲的手指扶著額頭:“畢竟是原初啊。”
“你可一點不像我的原初,我不是M。”
“只是時候未到。”
“……這種事再怎么也不可能吧。”
“遲早的事。”
司鵲的手指敲了敲太陽穴,又拍了拍旁邊的躺椅:“要坐下來嗎?”
“你說吧。”蘇明安坐了下來。。3。,
漫天的星空下,一紫一黑的身影相對而坐。蘇明安這才發現,他進入夢境后恢復了自己的樣貌。
兩位世界的守望者,在寂靜的夜色下坐而論道。透明的鯨魚掠過他們身側,斑斕的星光落在肩頭。
一時間,蘇明安有一種在廢墟世界的最后時間里,面對阿克托授課的感覺。原初的內核果然都是一樣的,引導者的姿態、先遣者的姿態,一個接一個出現在他面前,協助他走下去。
“世界之源的產生機制,是文明的特色新穎體系。”司鵲說。
司鵲的第一句話,就讓蘇明安睜大了眼睛。
“如果將宇宙比作一只貓貓,宇宙的進化機制,就像生物的血液凈化機制,留下有用的,抹掉無用的。在漫長的歲月中,貓貓會自動減少掉無用的器官……比如毫無特色的文明。”司鵲說:
“靈感的創造力與差異性勝于一切,而毫無特色的文明會漸漸失去生機而消亡,被宇宙逐漸"凈化"掉。”
“所以,只有具備特色的文明,才能活下去。比如明輝的惡龍特色、穹地的玖神特色、廢墟世界的三維度特色、舊日之世的世界線特色。”
“你肯定有過疑惑——普拉亞的世界之源為什么不見了?”
蘇凜從來不知道普拉亞的世界之源被誰拿走了。
據說,舊日之世的千秋萬載之后,文明發生了不可考的演變。神靈消失了,圣城上的所有人自然消亡,世界之源沒能撐過千載萬載的漫長歲月,隨之消耗殆盡。
“事實上,那并非是消耗殆盡了。”司鵲平穩地說:
“——而是因為普拉亞,沒有產生非常新穎的特色。”
“舊日之世的情感力量體系,普拉亞還在延續。舊日之世留下的圣城,普拉亞還在使用。沒有足夠的創造力與差異性,世界之源就這樣漸漸消失了。”
蘇明安眼睛睜得很大:“原來是這樣……”
他心里腹誹,原來自己的宇宙貓貓學還是有理論依據的。
司鵲頷首:“所以,羅瓦莎擁有許多個世界之源的原因,就在于此——它的特色實在是太多了。”
“這是一個過于豐滿的文明。又有星際蟲族,又有血族惡魔,又有精靈龍裔,又有東方桃花仙……百花齊放,應有盡有。”
“其他文明都只有一個世界觀。而羅瓦莎卻是幾百萬個創生者腦中的世界觀,拼合到了一起,而且每多出一個創生者,世界觀又會豐富一些。”
蘇明安說:“一個百萬創作者聯合創作的大世界。”
司鵲笑了:“對,就是這樣。就像一個永遠在更新的od(模組),創作者以百萬計數,而且上一輩壽終了,下一輩又會加入。”
蘇明安由衷感慨道:“無論多少次,我都覺得,你們的這種世界實在太浪漫了。”
哪怕是腦中幻想,也能通過筆尖變為現實。
人人都是神筆馬良,人人都能構寫心中世界,將滿心鮮花植根在偌大的荒原。
一輩子都能投身于創作之中,切實用自己的筆來改變世界,而非只能無病呻吟。從總角之年至耄耋老人……親自見到自己的創造之物漸漸成長,滿腔熱情燃燒一生。
司鵲拿著布巾,擦拭著嘴角的血跡:“是啊,從這個角度來說,確實很好,我很喜歡。”
他的發絲夾雜著一些雪白的羽毛,像懸掛的桂葉,零散地生長在他身上。
“……從前我讀過一本書,書上有句話:努力讀書的作用,就是讓你能從雞變成鵝,然后期望你的子孫能再讓鵝變成牛羊。讀書不是唯一路,但普通人不讀書真的連雞都成為不了。”司鵲說:
“燈塔先生,你看過第一紀元的歷史吧。羅瓦莎本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它應當是一個祥和、平靜、沒有任何殺傷的世界。是當時的"人類叛徒"卡薩迪亞篡改了世界之源,注入了大量異世界幻想,才讓羅瓦莎演化為了如今的模樣,充滿了龍族、惡魔、天使等幻想要素——你覺得,卡薩迪亞做錯了嗎?”
蘇明安搖了搖頭:“他不正確,但也沒做錯。”
黑水激蕩在他們之間,聲聲作響。
司鵲依舊望著星空,一邊說一邊喘息:
“我和你想法一樣。若是當時卡薩迪亞沒有篡改成功,羅瓦莎如愿演化為了一個無魔世界,只有人類一種智慧種族,烏托邦就真的能誕生嗎?”
“沒有了龍族,卻會有龍一樣貪婪的人。沒有了天族,卻會有像天族一樣傲慢的人。沒有了蟲族,卻會有蟲族一樣層層剝削吞噬他人的人……”
“而到了那時,底層人該怎么反抗?他們無法用神奇的魔法改變命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互聯網上指點江山。”
“巨頭傾軋、信仰沖突、貧富差距、兩極分化……”
“歷史是一條永無止境的循環帶,只要有"人"這種生物,總會重蹈覆轍。”
“看似羅瓦莎極為弱肉強食,但其實,無魔世界的弱肉強食情況更令人恐懼,它是隱形的、潛移默化的、根深蒂固的。”
“體現在酒桌上,體現在會議桌上,體現在面試臺前,體現在每一次笑臉迎合之間。”
“……我慶幸的是,我們領悟了創生體系。”
“本會受創于戰火與硝煙之中的雙手,握住的不再是槍,而是羽毛筆、稿紙與墨水。”
“它給予了底層人爬升的機會,也給予了普羅大眾不甘平庸的臺階。讓早已麻木的蕓蕓眾生,開始抬起頭顱,看向星空,察覺到藝術之美、開始理解黃昏與日暮的顏色,開始品味清晨的第一滴露珠。”
“你知道嗎?燈塔先生,在第一紀元,羅瓦莎就像一個黑暗森林,隨處都是血腥的人吃人,瘋狂與恐怖的氣息彌漫在整個世界。”
“直到第二紀元,創生體系出現。才有了你剛剛敬佩的局面——人人成為神筆馬良。”
“那時的我,想要改變這樣的局面。”
司鵲頓了頓,金色的眼眸微微亮了些:
“我很傲慢。”
“……我想要把這樣一個殘忍、血腥、麻木、恐怖、階級固化、戰亂層生、毫無秩序、充滿惡意的世界……打造成一個天堂。”
第一玩家 三十六章·“宇宙貓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