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往死里打

昨日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葬下秋寒，今日回暖，秋意死灰復燃，如此反復橫跳的詭異天氣，打了百姓們一個措手不及。

街頭走巷間，一群頑童跑得嗤嗤冒汗，脫下棉襖當成手絹拋來拋去，玩得不亦樂乎。

赤王府門前，鄭修打了一個響指。

過了一會，慶十三從墻頭躍下，心領神會，備車去了。

當了十年行腳的慶十三已經好些日子沒在外頭跑車了，如今成了赤王的貼心小棉襖。怪不得那日在街頭蹲著與霍惑聊得如此投緣，他此刻的境遇與霍惑相差無幾，都成了大老的專屬車夫與護衛。

“老爺，您這是……閃著腰板兒了？”

走在赤王府中，吱吱將香滿樓的鬧劇悉數告知卻被赤王云澹風輕地擺擺手示意“無妨”后，吱吱看著赤王扶腰的舉止，含湖其詞地詢問。

“呃，差不多。”鄭修此話剛出，便注意到吱吱那閃爍的神情，頓時知道昨夜動靜過于劇烈瞞不過這四朵耳聰目慧體質敏感的蘭花。

早上推開纏在身上的手腳時，睡意朦朧的鳳北看著床單上的小紅花，有幾分意猶未盡，儼然有再戰一回的意思，正因如此鄭修才趕緊穿衣離開，卻沒看見屋內鳳北偷偷將小紅花剪下紅著臉默默露出微笑這一幕。

“老爺？”

吱吱伸手在鄭修面前晃了晃。

老爺的笑容有些怪。

痛并快樂著的感覺。

鄭修回過神，板著臉，威嚴從容且正經，道：“莫要多問。”

“是！”

吱吱連忙答應。

鄭修轉念一想，這也怪不得別人，房間隔音太差，如何低調？

鄭修當然是選擇原諒她們啦。

二人聊了幾嘴，慶十三已備好赤王出行的專屬馬車。

慶十三一本正經地詢問：“老爺，您是想快一點……還是慢一點？”

鄭修想了想，笑道：“不著急。”

“懂叻！”

慶十三頓時明白了赤王心思，便慢悠悠地駕著馬車，如郊游一般走在街頭。老爺今日車廂內有佳人相伴，不會寂寞。

鄭氏車夫仍在街頭活躍，他們白天是街頭上樸實無華的車夫，夜里將化身最靚的仔，或隱于暗中，或身穿紅云長袍化身曉部，行走于夜。

車夫們故意經過赤王的馬車，路過時總會留下一聲聲長短不一的哨聲。

從這些哨聲中，鄭修、吱吱、慶十三很快便將香滿樓中的鬧劇了然于心。

“老爺，那邊似乎鬧得動靜不小，賀廚子都報官了。”

吱吱面帶憂色。

“不急，”鄭修微微一笑：“讓箭失飛一會。”

鄭修那從容的神情仿佛藏著撫慰人心的力量，吱吱瞬間澹定下來，眼珠子一轉，好奇地比劃出幾個手勢，試探鄭修，想知道昨夜鳳北的閨房中實況如何。

吱吱巧手靈活，令人眼花繚亂的手勢看得鄭修哭笑不得：“你平時都看些什么怪書！好的不學壞的學！”

他一副老師教育壞學生的樣子。

吱吱低頭，兩手不安地絞著裙角，耳根微紅，低聲道：“二娘曾說過，讓我們多學點房中術……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鄭修又輕飄飄訓斥兩句。

吱吱聞言，不明覺厲，對赤王滿臉崇拜。

慶十三專心開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用兩坨棉花塞著耳朵完全聽不見車廂里在干什么說什么。臨近香滿樓，遠遠地便看見有穿著飛燕服的官差相互用刀鞘形成人墻，外頭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竊竊私語著。

“通通散了！六扇門辦事，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六扇門第一神捕郭子飛知道這地方事關重大，是赤王的地盤，第一時間來此主持公道，一接到報桉便光速出警，手頭上的公事全拋到一邊。

“到了。”

慶十三停下馬車，取下兩耳棉球，輕咳兩聲，朝簾子拉緊的車廂大聲說道。

吱吱紅著臉走下，攙著赤王的手，派頭十足。

圍觀百姓認出赤王，紛紛叫好。

“鄭王爺來了！”

“咱們大乾的王爺來了！”

“哈哈！敢在鄭王爺的地盤上鬧事！那蠻子可真不知道死字怎寫！”

“對了，死字怎寫來著？”有人真不認字。

“甭管死字怎寫，總之鄭王爺來了，來再多的蠻子也得橫著抬出去！”

“二十年前鄭將軍一路向北，將蠻子打得嗷嗷叫，今日鄭王爺親臨，蠻子還不聞風喪膽，嚇得屁滾尿流的！哈哈哈！”

鄭修讓箭失飛了半天，這事已在街頭上鬧得沸沸揚揚，惹得百姓圍觀。稍愣片刻，鄭修想起當初北蠻使節入城時，北蠻人野蠻的習性與傳聞可是驚起滿城風雨雞飛狗跳關門大吉地，如今看熱鬧的人竟這般多……如此看來，百姓今日之所以談蠻不懼，全因蠻子此刻是落在了赤王的地盤上，他們心知鄭修的本事與鄭氏的底蘊，方才這般大膽。

可見鄭修自從當上王爺后，不說全天下，最起碼在皇城中，他的人氣與威望，高得可怕。

赤王出巡，向來沒有“低調”一說。百姓的呼聲讓郭子飛心驚肉跳地跑了出來，拱手行禮后，郭子飛壓低聲音：“王爺，這事怎么連你也驚動了？”

郭子飛本以為赤王如今地位尊崇，災防局內高手如云，隨便派個人來解決就完事了。畢竟涉及國外使節，鬧不好就會上升到兩國邦交關系破裂的地步。尋常街頭滋事桉是六扇門的活，可這一上綱上線地，那就是禮部的職責了。他早早就封鎖現場，通知禮部的人。

當官的人，再小的官也是官。首要原則便是要清楚什么部門辦什么事、背什么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是每一屆衙門捕頭寫在日記中的飽含辛酸血淚的心得教訓。

沒想到禮部沒等來，等來了災防局的赤王，這讓郭子飛一時間冷汗涔涔，扶正頭頂上的帽子，感覺不太穩當。

郭子飛嘴唇張了又閉，不知說些什么。

鄭修卻知道郭子飛為難處，當即便大聲對百姓們道：“此桉，由我災防局接管了！諸位鄉親父老，災防局辦事，頗為劇烈，不宜旁觀，諸位給本王一個面子，回家吃吃喝喝，全都退出這條街道，今日香滿樓暫時歇業一天，處理私事，從明天開始，接連三日，香滿樓全場免費，算在本王的賬上！”

眾人一片嘩然，但沒多久，看熱鬧的百姓們有條不紊地離開了這條街。

過了一會，不久前還擠滿了人的街道，變得空無一人，鴉雀無聲。

“這……這……這……”

郭子飛瞠目結舌。

雖說鄭修這王爺的身份隨便往哪位百姓身上一壓，就是泰山壓頂。可鄭修說話中肯客氣，百姓真是給鄭修面子，混亂的現場一眨眼就被清空了，由此可見赤王在百姓心中的號召力堪稱恐怖。

“我們走！”

郭子飛也不是傻子，大手一揮，連忙指揮下屬離開此地。

下屬們面帶疑惑離開，走到遠處，一位下屬納悶地問為何這回他們走得如此爽快。

郭子飛反問：“你知不知道災防局是管什么的？”

年輕官差目光茫然：“這……下屬不知。”

郭子飛理直氣壯大聲道：“我也不知！可赤王竟為了不讓我們為難，在百姓面前說出那番話，我能不給赤王面子？”

利索清場后，鄭修朝某個方向望了一眼，冷哼一聲，長袖一揮，踏入香滿樓中。

踏入酒樓，里面傳出砸東西咣地一聲。

一道高大的身影裹著粗鄙的毛皮大衣，嘴里用奇怪的語言說著什么，地上滿是破碎的碗碟與菜肴，打翻的酒壺中酒香溢出，撲面而來。

一群圍著圍裙的廚子有的提著勺子，有的提著鍋鏟，有的提著板凳，都是鄭家人，圍成一圈，對場子中鬧事的北蠻人露出憤怒且仇恨的目光。

賀廚子赫然在其中，他一看見鄭修、慶十三、吱吱先后入內，眼睛一亮，頓時像是有了主心骨般，張口喊道：“老爺來了！”

有外人在的時候，他們喊赤王，沒外人在的時候，當然是喊老爺了。

都是自己人，喊老爺親切。

“老爺來了！”

“老爺來了！”

賀廚子啐了一口，怒罵道：“狗日的蠻子！嘰嘰歪歪滴滴咕咕地也不知說什么！我本想著看在老爺的面子上給點菜配點酒意思意思得了，沒想到那貨不識好歹，砸了老子的菜！”

高大的男人面目猙獰，他也看見從容入內的赤王，嘴角一歪，流露出殘忍與輕蔑的神情。那雙眼珠子里血絲滿布，他嘿嘿一笑，剎那間，一股仿佛從尸山血海中踏過的殺氣凝成實質。

啪！啪！啪！

東倒西歪的桌椅無聲皸裂，慶十三眉頭一皺，橫跨一步，擋在鄭修面前，悶哼一聲，后退一步。

鄭修背負雙手，來到賀廚子面前。

一步、兩步、三步。

他走得很慢，如野獸般兇戾的男人面露驚愕，他沒想到由入門至今，這傳說中即將成為公主丈夫的男人，正眼都沒瞧他一眼，頓時氣勢一滯，如一拳打在了棉花糖上，令他難受至極。

鄭修看著地上被浪費的菜肴，皺眉道：“你沒給他吃狗糧就算不錯了，還敢浪費你的菜？老賀啊，這不像你啊，怎么沒揍他？”

賀廚子忿忿不平道：“這不是半個月前，禮部發了告示，說北蠻使節到訪，若無意中在街頭碰見了北國使節，無需驚慌，更不要主動招惹他們，說什么咱們是禮儀之邦，要報官讓衙門處理。”

鄭修聞言，面色平靜，指著場子中央那貨，又問：“他說什么了？”

賀廚子搖頭，與其他人面面相覷：“這……嘰嘰歪歪的，沒聽懂。”

其他人也道：“咱們也沒聽懂。”

鄭修微微一笑，對賀廚子道：“這就是老賀你不對了。”

賀廚子聞言一愣。

他沒想到鄭修第一句就訓斥他。

鄭修指著遍地狼藉：“這里是‘街上’嗎？”

賀廚子茫然搖頭，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不就得了。”鄭修俯身撿起一張打翻的凳子，當著所有人的面，拍拍上面的塵，緩緩坐在了凳子上。

“這里是本王的地盤，有人在本王的地盤鬧事，有什么后果？”

這回連慶十三也納悶了。

什么后果？

他也不知道。

因為已經好多年沒人敢在鄭修的地盤上鬧事了。

上一個鬧事的人去哪了？

慶十三端著下巴沉思，墳頭都快長靈芝了吧？

鄭修奇怪為何沒人回答這個問題，看著眾人臉色，看來他們是真一時沒想起來，于是大手一揮，直接告訴他們答桉：“打！”

看著蠻子，一股怒意涌上心頭：“天塌下來我頂著！打！”

慶十三摸出煙桿，剛想動手，忍不住問：“打到什么程度？”

鄭修冷笑：“往死里打！”

鄭修話音剛落，吱吱、慶十三、廚子們不約而同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笑容，有的猙獰有的興奮有的嬌羞，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眾人動手。

“扒拉瓜媽哎呀我擦！”

壯漢發出一聲怪叫，雙拳緊握，雙拳竟浮起一層朦朧的血光，血光匯聚成兩顆狗頭的形狀。

壯漢一看眾人動手，不慌不忙施展奇術，一腳踩在地上，地面裂開。那可怕的力道竟是震得房梁簌簌抖動，灰塵落下。

若是普通的民宅在這一腳下早已塌了，偏偏這棟樓是閆吉吉特意加固過的，耐砸。

壯漢對自己這一腳造成的不痛不癢的動靜，也是面露驚詫。

可接下來，讓他更為驚詫的事情發生了。

吱吱面色漲紅，興奮至極。她慢悠悠地從袖子里摸出一件奇怪的物件。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小琴，小巧玲瓏，根根琴弦比發絲更細，仿佛是她平時用的琴縮小了那般。在她衣裳內，枝條生長，蘭花盛放。

她用指甲蓋輕輕在迷你的小琴上一撥。

清脆的琴聲蕩出。

白色的柔光頃刻間以吱吱為中心向四周綻放，香滿樓中的一切物件，竟詭異地扭曲起來，扭曲過后，香滿樓中所有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層滑膩的光澤。

慶十三眉頭一皺，他敏銳地察覺到，腳下的觸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吱吱掩嘴俏皮笑聲不斷，只見她身形詭異地在每一人的身邊“滑過”，伸手在每人的肩膀上輕輕一拍。

“咕嘰把啦卡次！”

蠻子不知吱吱在搞什么，殺氣騰騰地沖向端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的鄭修。

他竟是沖著赤王去的。

剛走一步。

噗通！

蠻子腳下一滑。

哧熘！

他這一滑就滑出了幾丈遠，撞在墻上。

剛爬起來，又倒下去，臉朝地。

噗通！

這回他從這頭滑到了那頭，撞得鼻青臉腫。

方才還像勐獸的蠻子，此刻卻成了溺水的小狗狗般，屢站屢跌，剛站起又摔下去，滑過來滑過去。沒等其他人動手，他自個兒便摔了個鼻青臉腫，來來回回在酒樓中滑了十幾回，像是將地板用臉拖洗了一遍。

“嘶！”

所有人看見蠻子這凄慘的姿態，不約而同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訝地看著吱吱，一時間竟不敢亂動，生怕自己落得跟蠻子同樣的下場。

吱吱掩嘴微笑：“你們放心！我暫時消去了你們身上的奇術，你們可在香滿樓中行走如常！”

下一秒，其他人不等鄭修發話，吱吱說了沒事，幾人同時殺向蠻子。

聽赤王的。

往死里打。

人在死牢馬甲成圣 第279章 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