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又一通電話

從鉤吻的地下室走出來，費舍爾的表情卻算不上太好看，原因當然是因為他所說的關于茉莉的事情。

在他看來，茉莉返回靈界百害而無一利，對比她如今的安全，讓她面對過去便顯得沒有那樣重要了。

當然，拉瑪斯提亞要如此做恐怕還不只是讓她面對過去這么簡單，費舍爾認為同樣也與之后處理靈界夢幻遺留的污染有關。

不過茉莉還不會立刻來到靈界，她甚至還未到神話階位，再加上又是污染追逐的靈魂，貿然上來是送死，拉瑪斯提亞還在尋找讓她能在靈界安然無恙的方法，這倒是給了費舍爾和鉤吻商榷的時間。

鉤吻準備再與拉瑪斯提亞溝通，而費舍爾也不準備勞煩他有暗疾的身體，分頭去阿拉吉娜帶他去的那個天使避難所調查一下，看看在哈蒙哈蒙醒來之后大衛的情況如何。

“蕾妮！”

費舍爾又順著原路走回去，他在鉤吻那里待了一段時間，回去的時候波江娘子已然將她那如樹根一樣多而復雜的復足給盤在了一起，靜靜地看著旁邊的蕾妮，在她的手中，方方正正的埃姆哈特如空中飛行的飛鏢那樣快速旋轉著。

“啊啊啊啊啊啊.”

看來蕾妮是聽到了這小墻頭草的危險發言了，要說他從堅定的蕾妮大人的擁躉叛逃到有玄參坐鎮的茉莉門下也才沒多久，然后便運氣不好地撞到了正主，被狠狠教訓了一番。

看到費舍爾回來蕾妮便也停了指尖陀螺，她瞥了一眼旁邊的波江娘子，問道，

“怎么去這么久，因為那鯨人的身體？”

“啊”

埃姆哈特暈暈乎乎地飛回了費舍爾的身邊，費舍爾無語地看了一眼懷中找不著北的埃姆哈特，順帶回道，

“不過多謝波江娘子將那避難所的位置告訴我，鉤吻也把他用以行走靈界的小舟給了我，待會便可出發了。”

“正好，我和你一起去。”

蕾妮站起身子來，又把懷里的埃姆哈特嚇了一哆嗦，連忙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看向費舍爾，表露出了不想和蕾妮同行的哀怨來。

做叛徒是沒有好下場的，也就費舍爾對他這么寬厚了。

費舍爾將他塞入了自己的懷中，點了點頭，領著蕾妮走向鉤吻小舟的方向，迎面上還看見了先前在島上最開始看見的外界生物，他們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游戲，看到費舍爾又要湊上來，他連忙指了指后方說道，

“鉤吻不去，他在島上呢，你們去找他去！”

“啊呀，鉤吻親在呢？那太好了！”

“真是難得，我們走.”

眼看著那群鶯鶯燕燕跳走的跳走，飛走的飛走，費舍爾擦了擦頭上不存在的汗水，順勢跳向了下方漂浮著的半透明的靈界小舟，轉過頭來看蕾妮還站在一動不動，也不飄過來便知道她在等自己。

于是他這才伸出自己的手，對著蕾妮邀請道，

“請上船吧，蕾妮小姐。”

“.嗯，你看起來比之前疲憊了好多，確定不休息一下嗎？”

蕾妮只是在打量他的臉，半晌之后并未接過他邀請自己上船的手，反而是漂浮起來用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頰，如此問道。

直到蕾妮提出來費舍爾才堪堪覺得自己好像的確有許久都沒有休息過了，一直都在跑來跑去，緊張得很。

但畢竟一切都還結束，有一點點慰藉便也足夠了。

他拉著飄浮著的蕾妮上了船，一邊坐下一邊說道，

“你在身邊就等于是休息了。”

“哦，我就這么神奇嗎？”

蕾妮笑瞇瞇地坐到了這透明小舟的邊緣上，赤足在小舟之外微微搖晃著，看起來有一些俏皮又魅惑，

“有。”

費舍爾作了答，但回過頭來卻撞上了難題。

他不知道這小舟是什么材質做來的，也不知道怎么操縱，此刻上了小船才想起來忘了詢問鉤吻操縱它的方法，現在回去又難免遇到被那群外界生靈纏上的鉤吻。

犯難之中，還是一旁的蕾妮掩嘴一笑，指了指小舟頭的位置說道，

“將手放在那小舟的首端便能操縱它了。”

費舍爾回頭依言照做，將手放上去的瞬間，床頭便忽而伸出了一條條透明的絲線纏上了他的手掌，宛如深入身體內部一樣，在這一瞬，費舍爾只覺得和這艘小船合而為一一樣能操縱自如了，同時，小船之上也憑空生出了一道護罩，用于隔絕靈界中的猩紅霧氣。

“真神奇”

“是吧？這是拉瑪斯提亞原先文明的技術，我見過幾次，這艘船也是祂給那鯨人的。不僅能在靈界之中行走，還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絕靈界污染，只不過不能完全克服”

“說起來，先前波江娘子說的克服靈界污染的方法是什么？”

一邊出發，費舍爾只用意念操縱起了船只，眼前亞人娘補完手冊的虛幻界面浮現，他便出發前往了地圖上顯示的方位。

蕾妮點了點下巴，看著外面的猩紅霧氣說道，

“這靈界污染的恐怖你應當已經體會過了，祂能使得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在污染之中化成現實，將不可能化為可能，形成一種幾乎牢不可破的結界，和真正意義上的魔法一模一樣，而人類所使用的魔法也是祂的源頭創造而來但這種如夢似幻的力量并非是無根之水。”

“你是說”

費舍爾回想起了當時被猩紅污染所包裹時看到的內容，那天馬行空的東西一瞬之間化作現實的感覺還真是有些難以形容，到現在回想起來他都覺得頭重腳輕，就宛如當時在做夢一樣。

可仔細想一下，那些幻想出來的陌生東西都和唐澤明日香有很濃郁的關聯。

那些帶著日文的紙鈔，那一個個離家出走的漢字，還有如童話一樣的城堡

可阿拉吉娜明明都不在那幻覺之中，她當時失去了意識，自己去追尋結果就走出了避難所，阿拉吉娜明顯不是明日香能認識的，也就是說阿拉吉娜的形象是從費舍爾的頭腦之中來的。

經由蕾妮的提醒，費舍爾的眉頭挑了挑說道，

“念頭？”

“咦，我原先是想說記憶的，但你說的這個更準確哦.”

蕾妮微笑著點了點頭，豎起了一根手指說道，

“你說得沒錯，污染要對你產生實質性的殺傷進而影響你的身體就必然要借助你腦子內的念頭，反過來說，要克服污染的方法也一目了然了。”

“可是，完全消除自己腦子內的念頭也太難了”

“這不是有我在嗎？我可以用力量將你的念頭削減至無限小，當符咒發動的時候祂就無法影響你，但同時你的腦子也會變得有一點木木的”

蕾妮伸出手在費舍爾的身上畫了一個符號，就像是一個“0”躺下一樣，發出了淡淡的亮光。

不過此刻有小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前拉瑪斯提亞出手阻止過祂靠近夾縫，進入靈界的這段時間費舍爾倒覺得靈界污染十分安靜，就像是它就完全是一層擾亂人視線的霧氣那樣。

蕾妮留給自己的符文可以當作應急來使用，而就在這短暫的交談之中，他們很快也就飛向了夾縫的方向。在亞人娘補完手冊顯示的地圖之中，一道巨大的標識夾縫已然出現。

費舍爾剛想要抬眸看向那邊，他想要看一看夾縫包裹的世界到底長什么樣子，而蕾妮卻突然伸手遮住了他的目光，

“別看，達拉斯貢的本體現在是顯形的，看到祂你會受傷的。”

“.好。”

他不再向那邊觀望，在無邊無際的紅霧之中，一抹懸浮于空間中的黑色輪廓忽而現了形，而還未靠近，費舍爾便感受到了來自流體劍的召喚

是他留在此處的流體劍。

“到了。”

費舍爾倚靠在船頭，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外界打量天使的避難所，卻見眼前的避難所如同幾簇菇傘一樣，呈現出飽滿的形狀，而在上方又帶著許多復雜的天使銘文，只不過肉眼可見地還能看見許多簡陋的鋼板，應當是先前大衛縫補所致。

猶豫片刻，費舍爾還是決定從先前縫補的位置進入，正好那下方還是船塢。

他微微招手，那縫補上方的流體劍刃便朝著他快速飛來，同時也露出了下方的明亮空間來。

小船從缺口處進入，緊接著他又將流體劍扔回原處縫補上，這才解開了小船的護罩。

“叮叮當當.”

就在費舍爾和蕾妮剛剛落下的時候，一旁便傳來了一陣脆響，他連忙轉頭看去，卻見先前阿拉吉娜領費舍爾參觀的那艘靈界艦船之上，有著天使外貌并且和米迦勒神似的俊美人形正小心翼翼地舉著手中的扳手，正透過甲板上的鏤空護欄打量下方從天而降的費舍爾和蕾妮。

“大衛？”

說來有趣，明明大衛此刻的動作已經是明顯的受驚了，可他的表情卻依舊是如機械般的面無表情，和那些淡漠的天使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原來是你，費舍爾先生.你已經返回了現實，傳送阿拉吉娜小姐的儀器也已被篡奪，沒料到你會從靈界直接返回。”

“哦原來這里是你和阿拉吉娜的秘密基地啊，這倒是我不知道的新地方了.”

費舍爾還未回答，身后的蕾妮便已然摸了摸下巴如此富有深意地說道。

過去滅世預言的態勢尚未緊急的時候她才能經常去觀察費舍爾，現在情況嚴峻她便倏忽了觀察，沒料到那小海盜都把船開到靈界里來了。

費舍爾微微一愣，疑惑道，

“上一次我就是在這里被靈界污染襲擊的，那時你不是還出手了嗎，我還以為你知道，畢竟你之前什么都”

蕾妮聽著聽著腮幫子就鼓了起來，抬起自己的手指就揪住了費舍爾腰子扭動起來，

“哈？我只大概知道你可能通過天使留下的東西來了避難所，誰知道是那個阿拉吉娜帶你來的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來這里私會，私會是吧？”

“呃呃呃”

對于不知道的內容，蕾妮小姐展示出了強大的殺傷力。

趁著蕾妮伸手扭轉費舍爾腰子的時候，大衛也將手中舉起用來防身的扳手給放下，他站起身慢慢漂浮下來，而費舍爾也連忙問道，

“大衛，你剛剛這是在干什么？”

大衛瞥了一眼后方的艦船，開口道，

“我先前突然收到了來自爸爸媽媽所在避難所發出的信號，阿拉吉娜小姐進入靈界的傳送儀器無法被感知，我和她用簡單的對講機對話時才知道這事。現在阿拉吉安小姐暫時來不了靈界了，我準備獨自出發前往那里尋找爸爸媽媽。”

費舍爾皺起了眉頭，摁住了蕾妮使壞的手，說道，

“你應該知道將那躍遷儀器給弄壞的存在大概率便是使得米迦勒和米哈伊爾遠離你的元兇吧，祂是一位外來的神祇那信息里說了什么？”

蕾妮放下了揪費舍爾腰子的手，紫色的眸子里閃過了一抹警惕，

“哈蒙哈蒙.這位神祇的力量非常恐怖，可以說是幾位外神之中殺傷力最強的。千年之前萬幸祂的混亂爆發在靈界而不在現實，否則當時哪怕有三位半神都無法阻止祂的擴散。祂銷聲匿跡了如此之久，一直被關在一處天使的避難所之中，如果不聯網祂是沒有機會從那地方出來的.”

說著說著，蕾妮的眸光也落在了眼前的大衛身上，

“你原先身上的網絡設置也一定被你那所謂的父母給關上的，是阿拉吉娜幫你再次打開的？”

“嗯，是阿拉吉娜小姐幫我的.所以，也是我和阿拉吉娜小姐將祂放出來的嗎？”

“嗯，大概率是這樣.哈蒙哈蒙的權柄名為異化，能將物質原本的屬性改變，甚至對神祇的權柄都能產生效用。不過奇怪的是，按照祂原先的秉性，你現在大概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變成了傳播異化病毒的怪物了，但你現在還安然無恙，真是奇怪.”

原本聽到是自己和阿拉吉娜將那關在根據地中的恐怖給放出來時大衛那機械一般冰冷的表情上都流露出了一點愧疚，可隨著蕾妮的話鋒微微扭轉，他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木板那樣在內心中為尋找父母找到了希冀的由頭。

“也就是說，有可能那里如今已然沒有這樣危險了？”

“嘛，這個.”

蕾妮也不太清楚，而費舍爾則看向了大衛直接說道，

“不管如何，我們之后都要去那里一探究竟，但在那之前，你先前說你還能操縱樞機？”

“嗯，不過只是一部分，其余大部分的控制權都被奪走了，應當就是你們說的那個哈蒙哈蒙做的祂將大部分操縱的樞機都帶回了靈界，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沒有做”

費舍爾摸了摸下巴，很快有了決斷，

“這樣，大衛，我想要看一看你數據庫中多出來的那些信息，說不定能知道一些關于那避難所的內容。還有，我需要借用一臺你留在現實里的樞機，能交流的那一種，我想與在那的人通一下話”

拉瑪斯提亞去阻止靈界污染帶走茉莉時肯定將自己平安無事的事情告訴了拉法埃爾她們，但畢竟不是費舍爾親口說的，他也還對現在現實之中的情況掛記著

“沒問題，請跟我來，費舍爾先生，還有這位”

蕾妮吃味地瞥了一眼費舍爾，因為她肯定知道他是要和其他的女性聯系就是。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可是在靈界，那群女人又上不來，現在情況不同于往日了，再也不是蕾妮費了老力去現實和費舍爾相聚了，而是那群女人無論如何都跨越不了現實的鴻溝前來此處與費舍爾團聚了。

呵呵，那就讓你們好好嘗嘗異地戀的難處！

“蕾妮？”

蕾妮陰惻惻地壞笑起來，而前面準備離開的費舍爾見蕾妮始終沒動步伐還疑惑地回頭來看她，在他轉過頭來的一瞬，蕾妮臉上的表情又變回了和善的笑。

“走吧走吧，嘿嘿”

“你笑什么？”

“想起高興的事啦”

蕾妮越是這樣說費舍爾就越覺得總有什么大的在后面等著自己，但看蕾妮如今的表情又不像如此，讓他頗為懷疑。

他很快就跟著大衛走回了監控大廳，在先前給拉瑪斯提亞發消息的那間房，大衛將一臺儀器交給了費舍爾，那便是操縱樞機的儀器。

“這儀器不能看到現實的情形嗎？”

“嗯有攝像機的儀器要么在先前現實的戰斗之中損壞了，要么就是控制權被奪走了。這臺只是一臺對講機，用于與阿拉吉娜小姐緊急聯系的。”

“這樣.”

說起來，他突然覺得自己不是第一次打這種電話了。

以前在北境被死亡追逐的時候他給伊麗莎白打過電話，而之后在圣域與唐澤明日香也通過樞機打過電話

而現在，他即將撥通第三通這樣的電話。

“準備好了嗎，我打開對講機的聯系，我不知曉現在現實是什么時候，對講機在不在阿拉吉娜的身邊，所以有無法接通的可能性。”

“嗯，打吧。”

蕾妮在一旁抱著手，頗為好奇地看著費舍爾撥打電話，在看到了那些女人連面都見不上只能隔空打電話之后，她臉上的笑容便愈發深了。

哼哼，這才是異地的痛苦口牙！

“嗡嗡.”

在短暫的晃動之后，從那對講機之中便傳導出了響聲，可全部都是毫無規律的電子聲，看起來還未被接通。

費舍爾瞥了一眼前方的大衛，他沒在看這邊，而是在一大堆的顯示屏前面調動著數據庫之中多出的內容，等著之后給費舍爾看。

“嗡嗡.”

“哎，這是怎么弄的，拉法埃爾，你快過來看看！它好像在響哎.”

“什么東西.這.這是那個薩丁女國船長的東西吧？只是放在這里，你不要亂動了，茉莉.”

“沒有，是它剛剛突然響起來的，要不還是等她回來吧。”

費舍爾微微一愣，因為此刻的對講機之中突然冒出的，便是拉法埃爾和茉莉的聲線。

他的眼前微微一亮，連忙對著那對講機開口說道，

“拉法埃爾，茉莉，是我！”

“.拉.拉法埃爾，你有聽到費舍爾的聲音嗎？”

“咚！”

“踏踏踏！”

對講機那頭忽而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隨后是一連串的腳步聲，緊接著，保持著傾聽的費舍爾便感覺到另外一頭的對講機被拿了起來，

“喂？費舍爾，是你嗎？”

說話的，正是拉法埃爾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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