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 十惡不赦

沉憶辰緩緩站起身來，朝著對面的忠國公石亨勸說了一句。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在意過外界的變化，僅云澹風輕的安撫著明良帝朱見清，原因在于這場所謂的起兵政變，沉憶辰早就勝券在握。

幼帝登基不管誰執掌朝臣，穩定太平才是大勢所趨，忠國公石亨起兵就算能獲得短暫成功，最后也會以失敗而告終，這便是天下萬民的人心所向！

面對沉憶辰的勸說，石亨站在原地臉上神情復雜無比。其實從曹吉祥沉默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意識到事情有變，只不過還心存僥幸自己的宗族親兵能力挽狂瀾，殺到奉天大殿劫持皇帝跟百官，迫使眾人承認自己的攝政地位。

直至遠處震耳欲聾的火器發射聲音響起，石亨就知道自己踏入了一個驚天的陷阱之中。京師掌管火器的兵馬是神機營，他們統帥正是沉憶辰的嫡系李達。

這就意味著不是曹吉祥搖擺不定那么簡單，而是對方早就投靠了沉憶辰，才有了神機營調入宮中以及錦衣衛暗藏奉天大殿的場景。

想想自己一世英名，到頭來卻輸的如此狼狽，石亨連硬撐叫囂的想法都沒有，再如何嘴硬也只剩下可笑！

“自古起兵清君側者，不成功便成仁，本公豈有回頭的機會？”

忠國公石亨苦笑著回應一聲，然后右手緩緩發力握緊了刀柄，起兵失敗的下場只有身死人亡，與其被關押在錦衣衛詔獄中備受屈辱而死，還不如灑血奉天大殿。

日后史書記載中，自己好歹不失勇武之名。

“孩兒們，爾等可能要與本公死在這里了。”

石亨朝著時候的部將們喊了一句，今日跟隨他起兵的武將官員，全部都是石氏宗族子弟。

成則光宗耀祖，石氏一族登上鼎盛世家席位，敗則毀宗夷族，從世間再無渭南石氏！

“誓死追隨公爺！”

石氏宗族子弟怒吼了一句，他們也明白再無退路可言，這些年享受了“雞犬升天”的好處，到時候該償還給忠國公了。

見到石亨有拼命的想法，成國公朱勇老當益壯，從錦衣衛那里接過一把佩劍就呼喊道：“護駕！”

然后便率領著朱儀跟一眾勛戚武將，擋在了沉憶辰跟明良帝朱見清的身前。他不僅僅是要護住皇帝周全，更重要是保證自己兒子的安危。

成國公一脈，光前裕后就在今日！

“保護陛下。”

“逆賊石亨，休得猖狂！”

“還不快快放下手中兵器，忠國公你真想被誅夷九族嗎？”

各種呼喊聲音不斷在奉天殿前廣場響起，滿朝文武大臣哪怕再如何反應遲鈍，都能看出來誰將成為最后的勝利者，此時不再皇帝面前展現一下忠心，更待何時？

“皇兒莫怕，母后在這里。”

與此同時皇太后杭氏，也是趁勢一把沖到了沉憶辰的旁邊，死死的把明良帝朱見清給抱在懷中。

說實話，這個拜師禮對于杭皇后來說，并不是什么真心實意想要幫皇帝尋得一名良師，更多是在太皇太后孫氏跟太上皇后錢氏勸說下的一種妥協。

但是在石亨起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沉憶辰安撫明良帝的那一幕，陡然間心中萌生出一股好像此子，并非曹吉祥嘴中的陰險狡詐之輩，那對幼帝溫和儒雅的模樣是裝不出來的。

正是憑借這種潛意識的認知改變，讓杭皇后抱起明良帝后，就下意識的站在了沉憶辰的身側，這放在以前是絕對不敢想象的場面，躲都躲不及。

不過這個細微的變化看在曹吉祥眼中，卻讓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要知道以往皇帝跟皇太后，最為信任的人可是自己！

就在石亨準備殊死一搏的時候，一陣混亂嘈雜的腳步聲從奉天大殿的后方傳來，只見曹欽率領著騰驤四衛的兵馬，壓著定遠伯石彪、都督石沖等人，出現在眾人的事業之中。

“臣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昭武伯曹欽看到人群中的明良帝朱見清，立馬單膝跪地表忠心，這種時刻是最容易贏得皇帝跟皇太后好感的時機，一旦得到皇家認可獲取救駕之功，那么來日便能青云直上。

“昭武伯真乃忠臣義士，快快起身。”

明良帝年幼，自然無法回應曹欽，不過站在一旁的皇太后杭氏趕緊稱贊了一句，同時還向曹吉祥投向興許的目光。

果然曹吉祥沒有欺騙自己，做好了應對石亨舉兵造反的完全準備，這下亂臣賊子被天子親軍給一網打盡，大局已定再也不用擔心出現變故了。

“石彪！”

相反另外一邊的石亨，見到自己侄子被曹欽擒住，當即怒吼了一聲，怒氣上涌就連雙眼都充血變得通紅。

他之前認為曹吉祥最多，不過是當個墻頭草兩邊討好，哪一方贏了便支持哪一方，這也符合閹人軟弱的本性。結果石亨萬萬沒有想到，曹吉祥根本不是作壁上觀的那個，他還命騰驤四衛親自下場捉拿了自己的子侄。

是可忍孰不可忍，原來曹吉祥才是背后布局之人！

“叔父，我們中個曹吉祥這個閹人的計，誓死追隨的宣大親兵弟兄們，恐怕已經全軍覆沒了！”

見到自己的叔父石亨，定遠伯石彪說出這段話的時候，甚至還帶著一絲哭腔。這倒不是說他懼怕，而是感覺對不起自己的叔父，更對不起生死與共的宣大親兵。

這么多弟兄，本應享受著保家衛國的英雄稱號，卻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宮中，還要遭受萬眾唾棄，成王敗寇莫過于此！

“曹吉祥，本公要殺了你這個閹賊！”

石亨怒吼一聲，就舉刀不管不顧的向曹吉祥沖去，既然已經“清君側”無望，那不如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快意恩仇一把，手刃這個背信棄義的閹人。

“向北，我們要不要阻攔石亨？”

看到忠國公石亨一副要動手的模樣，趙鴻杰輕聲朝著身旁的沉憶辰詢問一句。

“不用，如果石亨能殺了曹吉祥，算是解決了日后一樁隱患。”

“只是很可惜，他做不到。”

幾乎就是在沉憶辰話音落下的瞬間，曹吉祥臉上流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眼神示意自己的嗣子曹欽。

曹欽心領神會，對著一旁的昭武伯石彪就捅了一刀，然后再度把刀架在對方脖子上，向沖過來的石彪吼道：“忠國公，你真的想讓自己的子侄跟部將血濺當場嗎？”

“不用管我，叔父殺了曹吉祥！”

石彪也確實是個硬漢，聽到曹欽拿自己當做人質威脅，當即就準備豁出去拼了。

只不過這畢竟是從小就跟隨在身邊，戰場上看著長大的子侄，望著石彪刀傷處鮮血直流，望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部將面孔，石亨握著刀柄的不斷顫抖，他終究還是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親族部屬死在自己眼前！

曹吉祥不是沉憶辰，他的威脅決不僅限于口頭上。

“罷了，此事乃本公權欲熏心，舉兵之事皆因我一人而起，要殺要剮任憑處置。”

忠國公石亨絕望的說出這句話，然后只聽見“哐當”一聲，手中的刀劍掉落在地。

說罷，石亨把目光望向了沉憶辰，用著略帶祈求的語氣道：“沉憶辰，成王敗寇沒什么好說的，看在這些將士曾經為國血戰的份上，留他們一條性命！”

石亨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事態發展到最后，自己居然會向沉憶辰求情。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說，來自于敵人的認可，更凸顯了沉憶辰人品上的可貴。

雖然權勢相爭注定死敵，但石亨內心里面卻不得不承認，沉憶辰乃當之無愧的大明宰執，他看在家國天下的份上，說不定會手下留情，這點放在朝中任何一名大臣中都難以做到。

只是還沒有等沉憶辰回話，曹吉祥卻語氣陰冷無比的回道：“謀逆犯上乃十惡不赦之罪，當全體論斬以儆效尤，否則來日亂臣賊子紛紛效彷，陛下何以安定社稷？”

“太后，奴婢替昭武伯請旨，誅殺亂黨！”

曹吉祥曾經是石亨的盟友，跟他打過多年交道，雙方對彼此的秉性可謂是了解頗深。今日要是沒有斬草除根，來日石氏宗族必然會想方設法復仇，不留后患是成大事者的必要手段。

杭太后面對曹吉祥的請旨，一瞬間有些六神無主，哪怕事先告知過她石亨會在拜師禮舉兵。可真正面對這種混亂的場景，杭太后一個女流之輩還是受到不小驚嚇，更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不過身為皇太后，杭氏明白自己絕對不能軟弱，因為那樣會順勢影響到皇權的威嚴。其實對于如何處理石亨一黨，曹吉祥早在之前稟告的時候就已經有過商議，那便是殺雞儆猴震懾天下不軌之徒。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石亨一黨就不能留。

“昭武伯聽令，哀家命你平叛誅殺亂黨！”

杭太后最終還是面色鐵青的下達了這道懿旨，然后用手輕輕捂住了明良帝朱見清的眼睛。

自古宮變無不血流成河，距離上次奪門之變滿打滿算也不到五年，石亨不過是又一個繼任者罷了。

“臣，遵旨！”

昭武伯曹欽拱手領命，臉上流露出一抹振奮的笑容。

要不是石彪、石沖等人爵位官銜在身，曹欽擔心貿然動手殺害勛戚大臣會惹來非議，他早就動手干掉這群“戰俘”了。

現在有了杭太后的授權，動起手來再無顧慮，現在就是石氏一族的死期！

“將士們，殺賊！”

曹欽轉身朝著身后的騰驤四衛號令一聲，等候許久的侍衛上直軍立馬舉起手中的刀槍，準備向石亨等人動手。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響起：“且慢！”

阻止動手的不是別人，正是沉憶辰！

沉憶辰站出來喝止，朝中任何一方都要給三分薄面，包括昭武伯曹欽。

只見喝止了騰驤四衛動作之后，沉憶辰朝著身旁杭太后拱手道：“太后，忠國公一黨已然束手就擒，臣認為還是應當審問之后依律定罪。”

杭太后可能沒有想到沉憶辰會阻止，加上對方剛拜了帝王師的身份，一時不知道該拒絕還是該應允。

可就在杭太后猶豫的時刻，曹吉祥卻語氣冷漠無比的回道：“依律定罪？”

“忠國公石亨謀逆犯上證據確鑿，依律就應該誅夷九族，何需審問？”

“元輔，切莫婦人之仁！”

說完這句話后，曹吉祥就轉身朝著嗣子曹欽下令道：“還愣著干什么，遵命行事。”

“住手！”

看到曹吉祥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沉憶辰瞬間就明白了對方想要斬草除根的想法。

只是政治斗爭這種東西，歷史上已經有過無數次經驗，但凡起了斬草除根的想法最終結果一定是擴大化。到時候死的就不僅僅是石氏宗族跟部屬，以曹吉祥心狠手辣的性格，接下來京營跟宣大邊軍將進行一輪大清洗。

沉憶辰可以不管忠國公石亨的死活，乃至于石氏一族覆滅都毫不在乎，可他不能任由曹吉祥肆意動手行刑，哪怕對方是奉著皇太后杭氏的命令。

“內相，你莫非是想要抗命不成？”

意識到沉憶辰態度有些堅決，這種情況下曹吉祥不想與之翻臉，只有把皇太后杭氏給搬出來。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你沉憶辰總不至于公然違抗皇命，那樣豈不是告知天下你就是下一個“石亨”？33

“本閣部乃內閣首輔，當履行朝廷律法規章，石亨乃大明國公并且涉及勛戚武將眾多，豈能在沒有圣諭的情況下隨意處決？”

“就算是定律論處，也輪不到內相號令騰驤四衛來行刑，當有內閣票擬陛下批紅！”

沉憶辰無法公然違抗皇太后杭氏的懿旨，那么他就只能搬出來程序正義這一套。要知道杭太后并沒有臨朝稱制，理論上她的懿旨無法等同于代皇帝下發的“圣旨”。

沒有皇權支撐，太后懿旨的權限就僅局限于后宮之中！

另外話說回來，就算是皇帝下發的圣旨，身為內閣首輔的沉憶辰依舊有封駁權，就看他愿不愿意撕破臉皮動用罷了。曹吉祥想要拿抗命不遵來威壓，那簡直就是找錯對象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我成了大明勛戚 580 十惡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