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6、祝融

當韓牧野駕馭蒼狼到山崗上時候，看到了下方的情形。

一群人族。

上百位穿著各色獸皮的人族，圍攏在一座石頭搭建的祭壇周圍，載歌載舞，歡騰嘶吼。

石臺上有一團淡金色的火焰，還有幾頭被炙烤的野獸。

這些人族都是身形高大，身上掛著獸牙或者獸骨。

在韓牧野看來，這些獸牙獸骨乃至那些穿在身上的獸皮，都是各種強大妖獸的皮毛筋骨。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團金色的火焰上。

這火焰的熱度，持久，以及展現的靈動，已經接近神焰。

“嗚嗚——”

蒼狼看著那團火焰，低低嗚咽，雙目之中透出一絲緊張。

蒼狼的嗚咽聲傳出，遠處歡騰的人族停住腳步，轉過頭來。

“喝——”

一聲蒼老呼喊傳來，那邊的人族都在向韓牧野招手。

韓牧野雙腿一催，蒼狼不情愿的往人群奔去。

奔近祭壇，蒼狼在百丈之外徘徊，再不近前。

看來蒼狼曾在這火焰的主人面前吃過大虧。

韓牧野從蒼狼身上跳下，大步往火焰之前走去。

越是靠近火焰，他能感受到火焰之中蘊藏的熾烈。

他身上，一股壓抑的血脈力量開始涌動。

“金烏？”

這一團火焰，竟然蘊藏金烏之力。

只是因為血脈力量太過稀薄，之前韓牧野都沒有感應到。

說到底還是洪荒之中的天道壓制力量太強，對神魂和仙靈力量的影響太大。

隨著韓牧野往前走，那火焰似乎也感受到他身上的純粹金烏血脈力量，開始不斷震蕩。

那位出聲邀請韓牧野到來的白發老者轉頭看看火焰，再看看韓牧野，面上露出激動，抬起雙手，朝著韓牧野“哈哈”的呼喊。

其他人也跟著呼喊，然后跟著手舞足蹈起來。

一時間，祭壇之前再次歡騰。

韓牧野緩步走上前，目光落在那白發老者手中握著的一柄丈長骨杖上。

他探出手。

老者猶豫一下，緩緩將骨杖送到韓牧野手中。

周圍其他人都是面帶疑惑，緊盯著那根被磨出淡淡炫光的骨杖落在韓牧野手中。

骨杖入手微沉，其中透出淡淡的火熱。

一道神魂力量灌注，韓牧野看到了一道道光影畫面。

“洪荒人族。”

“借助各種神獸庇護而生存。”

“崇拜火焰之力，畏懼天地力量，又能勇敢無畏。”

看著畫面之中一場場生死搏殺，韓牧野有些感慨。

這就是人族。

不同于遵循本能而行的那些妖族，也不是肉身力量，本源力量強大的神獸。

沒有強橫力量，但有著不屈的神魂。

沒有強大的個體，但懂得配合，懂得學習，懂得一步步壯大族群，凝聚傳承。

畫面之中，有人族不斷試探，不斷追尋，終于掌控火焰力量，有人族百折不屈，鍛造金鐵，終于制造出擁有強大戰力的兵器。

這柄骨杖，就是某處族群中的巧匠出手，耗費數年時間打磨而成。

韓牧野手掌輕撫，壓在那骨杖上的三道橫紋上。

這就是洪荒之中人族所感悟的神紋。

直接觀想天地之力，引動天地力量加身，再匯聚為神力規則之紋。

因為洪荒之中的天地力量太過強大，到了觀想都能感應領悟的程度，才會讓人族有掌控神紋的機會。

將骨杖送回，韓牧野面上神色鄭重。

“我叫韓牧野，是從遠地而來。”

他的聲音透著一絲蒼茫的音調，乃是以從骨杖之中領會的洪荒之音所發。

洪荒之中的語言少了許多轉圜，更多的是平直的語氣和蒼茫的調子。

“歡迎你，遠來的客人。”接回骨杖的老者微微躬身，“燎原族歡迎你。”

老者說著，轉過身呼喝幾聲。

那些族人忙散開，有兩個高壯的族人踏上祭壇，將已經燜烤爛熟的獸肉扯下大塊拖下來，送到韓牧野面前。

這是族群之中的禮節，拿出自己的食物，分享給遠來的客。

韓牧野伸手接過肉食，撕扯一塊送入口中。

熾熱的肉食入口，帶著焚燒味蕾的熱烈。

這是一種特別的感覺。

目光落在那祭壇，韓牧野面上露出一絲異樣。

不是火焰的強大，也不是這肉食之中蘊藏的力量渾厚。

這一切，都是因為這是從洪荒而來，從天地力量而來。

天地之間的火，烤制天地之間的食物，這是本源，這是規則。

這一口肉食中，有的是大道，是規則。

原本在修行世界，在那些宇宙之中唯有頂尖大能才可以去感悟修行的規則，在這洪荒中竟然這般直白，這般簡單。

大道至簡。

感受著穿腸入腹的本源之力，韓牧野抬手，將自己身上的衣衫外袍解下，然后送給送他獸肉的大漢。

大漢接過衣袍，咧嘴欣喜的往身上穿戴。

只是不熟悉這衣衫怎么穿，加上身上原本披著的獸皮蓬松，一時間根本穿不上衣衫。

這惹來周圍族人哄笑。

韓牧野走上前，將其身上披著的獸皮解下，幫著將衣衫穿好，又用一根金帶將衣袍束起。

這一番整治，這大漢身形少了之前的草莽蒼茫，多出幾分規矩樣子。

大漢揮一下衣袖，笑著拍拍韓牧野的肩膀。

“我叫祝融，以后你就是我兄弟。”

燎原部落一共有兩百三十余人，都是世代生活在荒原的人族。

說是世代居住在這里，其實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從哪里分來，然后又一步步遷徙到這里。

洪荒中的人族，都是這樣。

隨緣居住。

不是他們不想建造長久的居住地，實在是在洪荒之中，強大的神獸異獸太多。

說不定一場大戰，方圓十萬里百萬里就化為廢墟。

也有可能不知什么時候庇護他們的神獸或者異獸，就因為敗落被殺死，他們也不得不逃散。

圍坐在祭壇邊，韓牧野一邊聽著祝融他們講述燎原部落的生活，一邊吃著祭壇上撕扯下的肉食。

族群中唯一一柄鋒利的骨刀在祝融手上，現在正幫著韓牧野分解肉塊。

周圍，還有一群年歲不大的孩童，時不時伸手摸一下祝融身上穿著的衣袍，連那些冒著熱氣的肉食都不能吸引他們。

韓牧野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祭壇上。

這祭壇下方并無什么助燃的物件，火焰是憑空浮現。

但這不可能。

就算是神焰，要么靠自身力量燃燒，要么附著某種物體燃燒。

憑空灼燒，這違背了本源規則。

見韓牧野目光掃視，祝融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一旁，持著骨杖，名叫燭天的老者伸手指著火焰下發，低聲道：“那里，有一道神獸大尊留下的印記。”

神獸印記。

韓牧野站起身，一步踏出，落在祭壇上。

熾烈的火焰升騰，那澎湃的熱量似乎要將他化為灰燼。

從這個角度，他終于看到，在火焰之下，有三道斜著劃出的痕跡。

目光緊盯這劃痕，韓牧野身上有一層層壓抑的火焰力量涌動。

神紋。

這是蘊含火焰力量的神紋。

在洪荒，這就代表著規則，代表著力量。

他伸出手，在半空之中一揮而下。

他身前，三道火焰痕跡一閃而逝。

“韓兄弟，你，你是神紋師？”

“這是祭師才能掌控的力量！”

神紋師和祭師，都是掌控神紋力量的人族。

前者是自身領悟，并且能將其轉化為神紋，然后篆刻在各種兵器或者獸骨之上。

燭天手上骨杖就是一位神紋師煉制。

至于祭師，則是借助族群供奉的神獸之力，同樣能掌控神紋。

強大的祭師，甚至能駕馭神獸。

之前韓牧野騎乘異獸蒼狼而來時候，受到歡迎，就是他被燭天等人誤認為是祭師。

祭壇周圍的燎原部落族人都站起身，激動盯著韓牧野身前慢慢消散的光暈。

面前的韓牧野，也有著神紋師或者祭師的力量。

強者受到尊敬和禮遇，這是在任何地方都不變的真理。

韓牧野看著面前消散的火焰光華，雙目之中精光閃爍。

他能感受到，當這橫紋出現的時候，天地力量的變化和運轉。

也只有在洪荒這等天地力量涌現到快有實質化之地，才能有這樣的感受。

這是力量本質的軌跡，純粹質樸，卻是真正的本源。

怪不得從洪荒之中走出的神獸都無比強大，他們舉手抬足都能感悟本源力量的施展和應用，怎么能不強大？

“嗡——”

當韓牧野面前的流光散盡時候，遠處山巒之上傳來一聲震響。

一只金色的大鳥展翅而來。

祭臺下方，所有的燎原部落人都抬頭，面上更加激動。

“祭師！”

“祭師召喚了圖騰獸！”

“神火圖騰來了！”

召喚。

以祭壇之上的火焰之力同源力量激發，就能召喚圖騰神獸，這就是祭師。

韓牧野轉頭看向那展翅的大鳥。

神獸，不過修為實力還未到真正的神獸實力，只能說是半步神獸。

血脈力量有金烏之力，不過不純粹，很是駁雜。

“咻——”

大鳥速度極快，幾個展翅就到了部落之外。

在半空中一個閃動，大鳥陡然張嘴，口中一團火焰飛落噴吐。

這火焰是沖著韓牧野騎乘而來的蒼狼砸落。

原本就已經無比緊張的蒼狼渾身一顫，轉頭就跑。

“嘭——”

火焰在大地上灼燒，千丈之內化為流焰，將周圍的草木都點燃，巖石和泥土都融化掉。

這一擊的恐怖，讓那些燎原部落的族人都激動大吼。

這是他們的圖騰獸，圖騰獸的強大，代表著他們能受到的庇護越強。

一團火焰便將蒼狼驅趕走，大鳥沒有再追擊。

其對獵殺蒼狼好像并不感興趣。

“呼——”

看著蒼狼奔逃離開，那金色大鳥雙翅一收，飛落在祭臺上。

其張開嘴，一口將祭臺上的火焰吞入口中。

這火焰似乎是無比美味的東西，大鳥輕輕咀嚼，微閉雙目，顯得很是享受。

片刻之后，所有火焰都被吞盡，大鳥方才撲一下翅膀，轉頭看向韓牧野。

不過其沒有多在意韓牧野，目光掃過四周，張開嘴，又吐出一顆淡金色的拳頭大火珠子。

這珠子落在祭臺上，化為一團碗口大的火焰。

看著這團火焰，下方所有的燎原部落族人都是躬身跪拜。

這是對火焰的畏懼，也是對火焰的崇拜。

大鳥滿意的拍拍翅膀。

下方，祝融站起身，將身上韓牧野送他的衣袍解開，送到身邊人手上，然后一步踏出，落在祭壇上。

“韓兄弟，我要獻祭了，能見到一位祭師來到我燎原部落，這是我們的幸運。”

“希望你能幫助我們燎原部落走向強盛。”

祝融說完，向著那火焰走去。

祭臺下方，所有的燎原部落族人面上神色復雜，有興奮，又有不舍。

獻祭？

韓牧野眉頭一皺。

他沉吟一下，伸手按在下方的祭壇上。

“嗡——”

祭壇之中，一道道記憶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

每一次圖騰獸出現，收取火焰之后，新的火焰需要族群之中最強者來獻祭。

用自己的身軀點燃傳承這團火焰。

因為這團火焰是用族中最強者點燃，對圖騰獸很有吸引，等之后每次族中狩獵再將各種野獸妖獸獻祭其中，讓火焰越來越強。

這火焰既是護佑族群的寶物，又是與圖騰獸之間的紐帶。

一直以來，洪荒之中的人族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規則。

與神獸相處的規則。

緩緩起身，韓牧野看向前方已經接近火焰的祝融。

“祝融兄弟，等一下。”

韓牧野開口，然后快步上前。

他伸出手壓在祝融的身上。

一道最精純的火焰力量透過手掌，沖入祝融的人身軀。

祝融的頭發瞬間化為赤紅。

他身軀一顫，往前一步踉蹌，落在那團火焰上。

火焰瞬間將他身軀裹住。

“嗡——”

這火焰繚繞，一個席卷就將祝融的身軀化去，

但下一瞬，火焰轟然炸裂，升騰，化為百丈的沖天金色光焰。

這是精純的火焰力量化為規則的景致。

立在祭臺上的大鳥先是呆愣下，然后展翅長鳴，雙目之中全是興奮。

其展翅高飛，然后沖向火焰，張開嘴，再一口吞下。

火焰入腹，金鳥仰天長嘯。

一蓬金色的神光在其身外籠罩，讓其身軀不斷膨脹，化為十丈大。

只是這長嘯聲才起，就戛然而止。

金鳥的身軀轟然坍塌，一道人族身影留在半空，滿身火焰。

祝融。

悟性滿級：劍閣觀劍六十年 866、祝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