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6章

霄霄緊張而忐忑的看著自己的學生們，她想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愿意跟著自己，愿意開拓一條真正屬于他們這個階層的道路。

或許在開拓的過程中需要付出更多的辛勞，會付出更多的努力。但那樣的未來終究不可能是寄人籬下。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僵硬起來。

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但半分鐘時間過去了，沒有一個人舉起手來，天帝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甚至連挑戰的心理都不可能生的起來。

霄霄在這幾十秒的時間里也在自己反思，沒有人愿意跟隨她，其實不只是這些學生的問題，更是她自己的問題。當初在選擇培養的人選的時候可能就選錯了階層，這才導致了現在他們沒有玉石俱焚與日攜亡的決心。

與此同時，在臺下，雷應諾偷偷的用自己的手肘戳了戳身邊的曹有豎：“你不舉手嗎？你不是說了嗎？老師培養我們就是為了培養一個不同于傳統修行者的階層，取代這一階層。

我們團結起來是有這個能力的，為什么？為什么現在大家都不敢舉手。”

曹有豎嘆了口氣：“你還是太天真了，且不說天帝的強大，根本不是我們能夠對抗的了的。雖然理論上我們可以對抗斗圣級別的強者，但斗帝的戰斗力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個層次了，根本不是我們有可能應對的了的。

就說他們的立場本身也并不堅定，我們的老師希望我們能夠推翻傳統的修行者的統治，可你去問問他們，問問他們是否和自己的家族斷絕聯系。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和你那么倔強，被趕出家族之后，就對家族的使者不聞不問。大部分人是很現實的。大部分的家族也是很現實的。

當初能因為我們的天賦把我們趕出來，現在就能夠因為我們飛黃騰達，而接我們回去認祖歸宗。

雖然這種前倨后恭的表現滑稽可笑，但我們之中絕大多數人其實是享受著這種待遇的，享受著被人崇拜，享受著曾經看不起自己的人被瘋狂的啪啪打臉。

他們是希望回到自己的家族之中，然后對著曾經的天才弟子來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然后踩在對方的臉上，聽著他們只能卑微的表示臣服而不敢反抗的。

所以說呀，我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其實早就已經和背后的家族建立了密切的聯系，雖說想要讓自己的修行體系的利益最大化，理論上應該團結普通人，推翻現有的修行者的統治，可是人就有遠近親疏之別，認祖歸宗之后，他們就是家族的修行者，又怎么可能選擇自己推翻自己的家族？

這其實也是我當初為什么選擇放棄了領袖級職業者的道路走一條截然不同的煉器是道路的原因之一，我們沒有力量，也不可能推翻現有的統治體系，我深知這一點所以從一開始對于斗氣大陸整體的工業化就沒有抱過希望。

我在這里也奉勸你一句，大家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不要太理想主義，究竟是蒼生疾苦和天下的黎民百姓重要，還是你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前途更加重要，你要自己想想清楚。

如果選擇留在老師如果選擇留在老師的身邊，一時之間心里的確是暢快了，可我敢說，天地收編了絕大多數的植脈者之后，必然會打擊野生的植脈者，甚至是想辦法壟斷植脈者的體系，這種情況下，你覺得你未來的日子會好過嗎？”

然而有些人并不是言語就能夠說服的，時間1分一秒的過去，一分鐘的沉默已經過去了，依舊沒有人舉手，而雷應諾似乎是已經做好了自己的心理準備，就在沉默的學院禮堂之中，孤零零的一只手舉了起來。

雙目已經灰暗的霄霄，看向這一只手掌的時候，已經逐漸從金色沉寂下來的雙眸，不由得再一次釋放出光芒，有人愿意舉起手來，至少證明了這些年的培養并不是完全白費，雖然當初選擇學生的時候就站錯了階級，但終究還是培養出來了少數的理想主義者。

有些時候大家只是害怕做出頭鳥，隨著第一個人舉起手來，接連不斷的又有幾個人舉起手，表示愿意跟隨老師，雖然這里面的數量很少，到現在都沒有達到兩位數，但有趣的是，所有舉起手來的竟然都是成績在學校之中名列前茅的，是那些未來的成就甚至還有可能超過霄霄的學生。

五分鐘時間過去了，會場之中終于徹底沉寂了下來。而此刻三千名學生中，只有十三人舉起手來。

霄霄長長的嘆了口氣，金色的瞳孔緩緩的暗淡下來，最終逐漸恢復成漆黑的顏色，對待疲憊的道：“舉起手的孩子們留下，其余人可以離開了，散會了，祝大家未來前程似錦，官運亨通，未來能夠追求到自己想要的，實現自己兒時的夢想。”

兒時的夢想幾個字重重的敲打在離開的人的內心深處，但卻沒有阻止人的流動，雙方終究還是分道揚鑣。

雷應諾背對著離開的曹有豎，呼吸之中，胸膛不由的顫抖著，眼看著禮堂之中的學生都快要走光了，他終于忍不住開口，擴音的法術讓他的聲音響徹在整個會場之中。

“你們可還記得老師的眼睛是什么顏色？”話音落下，所有人都開始回憶自己老師的模樣，霄霄在教導他們的時候，眼睛似乎一直都是金色的，然而此時，轉頭看去卻看到的是黑色的眼眸。

“大家都是職業者，金色的瞳孔意味著什么？不要告訴我你們不知道。那是開啟了思維加速的外在表現，是只有加速到八百倍思維速度的情況下才可能出現的金瞳！

十年，老師無微不至的教導了我們十年，對于我們每個人來說時間只不過過去了十年，可你們有算過800倍的思維速度下，一直維持著金瞳的老師經歷了多久嗎？

八千年！你們的人生之中還有幾個八千年！你們的精力能承受得住幾個八千年？老師啊！是已經把一生的心血，全都傾注在了我們的身上了啊！”

八千年這個可怕的數字，狠狠的敲打在每一個人的身上，他們之前早已經習慣了老師金色的瞳孔，此時此刻，當那雙眼眸不再如曾經那般璀璨，變成如現在這般灰黑色，他們才意識到，年過四十的老師，在心理上陪伴他們的時間卻已經超過八千年，他們的老師……已經老了！

人群在短暫的凝滯之中，一個個低下了頭，卻并沒有人回頭，而是離開他更快了，他們沒臉在面對自己的老師，但卻也沒膽量違抗天帝，所以只能帶著內心的愧疚，快步離開。

許多人甚至在埋怨雷應諾，為什么要把這一點點破？大家一起裝糊涂難道不好嗎？非要讓所有人跟著你一起愧疚，你選擇留下就留下，干嘛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批判我們？你不怕死難道就要比我們高尚嗎？

不過終究是年輕人臉皮薄，這些刻薄寡恩的話語，最多是在心中想想斷然是不可能真正說出來的。

學生們一個個的離開了會場，霄霄則仿佛是失去了全部力氣一般，頹然坐在了講臺下的椅子上，她覺得自己應該悲傷的大哭一場，經歷了如此的挫敗，她應該無比的傷心絕望，可讓她恐懼的是，她現在很平靜，面對學生們的離開，她內心竟然坦然的接受了，面對自己付出的心血付諸東流，情緒也沒有多少波動。

感性正在逐漸離她而遠去，失敗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無法接受的結局，并沒有前人讓她來參照，讓她來對比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但直覺還是讓她擔憂，倘若有一天，自己不會因為成功而喜悅，不會因為失敗而悲傷，接觸新鮮事物的時候再也沒有新鮮感了，發現未知現象的時候再也沒有探索欲，那自己的記憶就算是保留著還能算是活著嗎？還是說自己變成了一個只剩最后的執念的人工智能？

漫長的時光并沒有帶走她軀體上的壽命，如今四十多歲的身體依舊年輕，可心態卻已經老了，一想到自己可能還要再來一次，再付出數千年的時光，從頭走一遍之前走過的道路，她的內心就在告訴自己，沒有這個必要了，有生之年自己是不可能看到的天庭被推翻的那一天的。

就在霄霄胡思亂想的時候，留下來的學生們卻來到了她的面前，一雙雙視線盯上了她無神的雙目。隨后幾乎是同時的，這十三名學生的瞳孔突然亮起，原本顏色各異的瞳孔，此時此刻全部都變成了璀璨的金色。

“老師，如果您累了的話，那傳遞知識的火炬，就請交給我們吧！”雷應諾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排。他并不是成績最好的一個。但卻是第一個有勇氣舉起手的人，所以此刻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學生們中的領導者，在面對未知的時候永遠都是勇氣先行！

霄霄抬起頭，對視著那一雙又一雙金色的瞳孔，死寂的灰色眼眸之中，一點點流光隱約閃現。就如同是已經只剩殘火的灰燼之中，重新被點燃的火苗一般。

點點流光飛快匯聚，隨后火焰升騰一般，將死灰色的眼眸重新點燃成了金色，一股強烈的感性從內心深處涌動而出，沖垮了死寂的心靈，也讓即將寂滅的她，重新點燃起自己的心靈之光！

“走吧！我們離開天帝城，離開中州，之前是老師錯了，我們從不缺乏從頭再來的勇氣！之前選錯了學生，那我們就重新選擇，天庭要壟斷植脈者，我們就想辦法繞過壟斷！我啊……還沒有輸呢，至少我在燃盡之前，培養出了十三個比我還要優秀的孩子，只要我們一代代人都能做到這種程度，薪火相傳，總有一天會徹底燎原！”

霄霄的人生，走到今天已經充滿了傳奇色彩，從斗帝之女，在背叛之中折落凡塵，又在蒼靈鎮以凡人的身份生活十載，龍場悟道，遇漠鐵扶搖直上，成就威震西北的女將軍，被人俘虜到天庭，卻又受到賞識，官拜丞相，一己之力改變整個斗氣大陸的格局，卻又在成就達到鼎盛之時達到鼎盛之時遭到排擠，撞上了玻璃天花板，這一生跌宕起伏，幾乎不遜色與古之吳起。

但她真正最為傳奇的，還要看她帶領著十三使徒，走遍天下的下半生……

擁有著改變時代的才能，并不一定代表著能夠改變天下，霄霄此前的經歷其實很像吳起，在魏國推動變法，編練天下無敵的西河武卒，但卻因為自己終究不是。王室血統，終究是個外人，得不到信任，無法獲得更高的成就，于是離開了魏國，來到了楚國，而他的才華也讓當時已經極度虛弱的楚國重新雄起，可最終又是頂不住楚國內部的壓力，改革中道崩卒，楚王隕落，他也只能趴在楚王的尸體之上，用自己的生命，還拉著曾經的仇敵一起去死。

霄霄因為對于天帝還有用，下場不至于像吳起那么慘，但未來的道路，卻也已經被封死了，天帝已經下達了命令，天庭管轄之下，沒有得到官方允許，不得傳植脈者經脈，想要在自己體內植入經脈，在自己的體內植入斗技，一律要找天庭官方。

這項權力就被天帝一句話收歸了天庭，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天帝并不阻止自己構建經脈，只要構建的不是可以幾何倍數傳播擴張的植脈者，那就不在禁止的范疇內，畢竟自己偷偷的構建經脈，在經脈之中搭載幾個低等級的斗技，這種事情根本沒法監管，就算是天帝實力強大，下達這種命令也沒有意義，這就好像是天庭下令不許人偷偷放屁一樣，就算是真的下達了這種命令，也沒人能夠執行的了，也沒辦法監察的了。

而獨立構建自己的經脈，這次貨已經是霄霄能夠看到的最后的契機了。

一萬個我縱橫諸天 第139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