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告別面壁者

在文明成長的過程中，過程或許比結果更重要，當一個文明缺少了某些歷史進程，當文明發展的過程中，逃避了某些代價，那么未來幾乎必然付出更大的代價。

現如今的人類的確可以依靠藍諾準備好的底牌戰勝三體人，甚至于如此之強的底牌，幫人類抵御幾次黑暗森林打擊都是綽綽有余，但那無疑會讓人類變得軟弱。也讓人類對宇宙有錯誤的認知，對自己有錯誤的認知。

其實原著之中就有類似的體現，羅輯拯救了人類，用一種幾乎不可思議的手法。在幾乎沒有付出犧牲的情況下，戰勝了三體人，讓人類誤以為和平的到來并不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以至于后續的幾十年中人類變得越來越軟弱，男性也逐漸開始女性化，最終幾乎成了一個全員圣母的社會。藍諾雖然希望組成社會的成員，能夠彼此之間相互理解，相互信任，但這和全員圣母顯然是兩種概念。

如果他靠著機械降神一般的手段，為人類在這場戰爭中獲得了勝利的話，那么結果恐怕是人類被培養的更加軟弱。

所以藍諾準備好了一切，準備好了為失敗兜底，但卻選擇了放手，將自己掌握的各行各業逐步的交給人類其他的精英，自己則退居幕后，就好像是在教會自己的孩子騎自行車，起初還是一直扶著，等到車子逐漸平穩起來后，就在不知不覺中松開了手。

藍諾在退居幕后的同時，也去找了自己那些老朋友告別。

雷迪亞茲的墓前，藍諾站在那里，久久不語，這是所有面壁者之中死的最冤的一位，也是除了羅輯之外，最接近成功的一位。

如果幾百年來人類一直按照他的策略執行威懾，那么三體人恐怕的確會暫時停止對地球的入侵。

“你的一切都做的太早了，如果晚一些，如果人類真的感受到了三體人帶來的絕望，那么你也許能成為人類的英雄。”藍諾坐在墳墓前，仿佛是與一個故人對話一般。即便在他生前，兩人幾乎沒有過交流。

藍諾還沒有把黑暗森林威懾的方式告訴人類，在戰爭的天平朝著不利的方向扭轉之前，他也不會告知人類這一點，背水一戰才能激發出人們的斗志來，即便這樣決定可能會有不知道多少人在戰爭中犧牲也是如此。

在墓碑之前做了許久，藍諾終于還是離開了，今夜，所有的藍諾都會在夢境中看到這一幕。也都相當于來拜訪了一遍這位故人。

腦科學研究所，希恩斯見到藍諾時，并沒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因為本來就有不止一個藍諾，在這里工作。兩人的研究方向本身就有相當多重合的地方。

希恩斯如今已經是涅槃者之中最為強大的幾個人。作為第一批涅槃者，他如今已經可以精確操控數十克可控高能粒子了。

而他的研究方向則是通過將大量的可控高能粒子滲透到人腦之中，通過那種對微觀世界的直觀感知，摸索人類大腦之中的量子現象的規律。

這種方式也是對微觀世界了解認知的方式之一，只不過這種摸索的方式相對來說更加感性，比較難以建立起可以量化的數學模型，用定律把感知到的一切總結出來，所以目前還無法取代主流的加速器。

藍諾的研究方向，則依舊是大腦的研究，是人類對于自己大腦計算力分配的改良，也就是之前提到過的龍化。

將人類的大腦，朝著恐龍或者是鳥類的方向進行一定的改造，讓人類大腦的分區在必要的時候模湖化，盡可能避免一核有難，八核圍觀的情況出現。

兩人幾乎每天都能見面，以至于希恩斯覺得這次見面本沒有什么值得驚訝的。

“今天大概是我們最后一次在研究所中見面了，我的研究已經取得了階段性成果，剩下的交給孩子們就夠了，人類如今已經不再需要我了，相比于切實參與到人類社會的運轉中，我想我更適合作為一面旗幟，作為一個精神寄托。”

希恩斯嘆了口氣：“你就這么自信，人類會取得勝利嗎？雖然我已經擺脫了思想鋼印的控制，但我們能夠獲得這場戰爭勝利的可能性，依舊渺茫啊！

你應該看到過三體人的數據才對，那些數據本身就是你們千辛萬苦才獲得的。

我們現在已經可以把突破三體人的科技封鎖的時間精確到天，在我們的加速器建設和捕捉設備建設計劃完成后，總共需要九年的時間，才能徹底跑贏智子，獲得自主研究技術的可能性。

在此之前，我們就只能對三體人的技術照搬照抄，有許多東西只適合三體人使用，而我們稍微做一些改良可能就效果大打折扣，而沒有經過詳細實驗和測試的我們，就算是拿到了三體人極其詳細的參數，也找不到思路，該如何進行改良。

而根據你帶回來的數據，三體人的第一批小型航天器，在十年之內就會抵達地球，而以我們之間的技術差距，以那些航天器的威力，我真的不看好我們能夠勝利，就算真的能夠勝利，恐怕也會是一場慘勝。

除非……”

“除非每一個我都全力以赴的出手，親自操控著靈氣與三體人決戰，對吧？犧牲這種事情，我是不怕的，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幾百個我的克隆體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永遠與我們的物質世界失去了聯系。

但人類是一個完整的文明，想要健康的發展，就不能將希望寄托于某一個人的身上，我會放手的，哪怕是放手，會讓人類付出巨大的犧牲，也不能讓人類產生這種依賴感。”

“你還是像往常那樣，不論是做出怎樣的選擇，都讓人看不透。”希恩斯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有什么讓人看不透的，就只是放手社會，交給人類自己運轉而已。嗯……在我離開之前，還要帶走一套我們目前研究出來的最先進的思維加速設備，算是我的個人愛好吧，我早就想給我的機甲上，安裝一套思維加速設備了。”

希恩斯翻了個白眼：“你的思維還用得著加速嗎？就算是不進行思維加速，我們的思維恐怕也沒有你的萬分之一速度。”

“并沒有你說的那么夸張，我的大腦開發程度雖然比你們高一些，但通常來講思維速度最高也不會超過你們的十倍。只不過我對自己的思維應用的更加合理。無效的操作更少。這才導致你們會覺得與我之間的差距幾乎是無可彌補的。”

藍諾與希恩斯告別，也帶走了他所需的設備。

四位面壁者中，藍諾唯一沒有去找的是泰勒，這個也算是面壁者中唯一一個沒能為人類對抗三體人做出多大貢獻的？藍諾本身和他也沒有什么交集。

而他接下來來拜訪的，自然是羅輯，曾經的羅輯，是個混吃等死水論文的宇宙社會學家，本來他命運發展的軌跡，將成為人類的救世主，并且替人類背負下最沉重的那把劍。

而如今，藍諾接替了他的一切，雖然現如今還并沒有執劍人這個職業誕生，但人類也已經發展到了，幾乎不需要執劍人的程度了。

再次見到羅輯的時候，他的相貌并沒有什么改變。使用了長生藥之后，他一直停留在了自己精力最為旺盛的年紀。

不過如今他已經不再住在別墅之中，而是住在了一所研究所的公寓之中，從事的還是自己的老本行，不過參與的是對三體人的社會學的研究。

“我沒有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我還以為你真的會在那個有壁爐的大別墅里養老呢？”藍諾其實早就知道羅輯的選擇，但直到現在，他也無法完全理解對方這樣選擇的原因，這也正是智慧生物的魅力所在，再強大，再智慧的人，也無法完全預測他們的未來。

“我倒是的確想要去那樣的地方養老，但我這不是還沒老嗎？你要是沒有開發什么長生藥，我現在可能都已經在我的大別墅里抱孫子了。”羅輯的心態看起來一直是那樣的年輕，他本就是這樣一個豁達而玩世不恭的人，原著中，成為執劍人的那些年，他甚至一度連語言的能力都失去了，但兩百歲后，他卻依舊恢復了開朗，明明已經白發蒼蒼，卻像是一個年輕人一樣。

“總之還要感謝你幫我承擔了這一切，我想現在所有的你都知道了宇宙社會學的秘密，三體人也不可能阻止人類對他們發起威懾了，其實你現在就可以發動威懾，在我們的研究之中，三體人是個冷酷而麻木的種族。

這讓他們紀律嚴明，不懼死亡，但也同樣讓他們能夠認清現實，在面對無法改變的局面時，會第一時間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我們只要做出威懾，并且讓三體人看到我們的決心，我想就足以解決地球目前的危機了。”

“那你為什么不這樣去做呢？我可以把天線陣列的遙控器交給你，智子應該就正看著我們的對話，我估計應該是那邊那個方向，你可以直接和他們對話。”藍諾隨手指了一個方向，那就是他直覺中正在監控兩人的智子所在的位置。

三體人的監測員已經有些麻木了，藍諾的直覺，即便是以他們現如今的科技也無法解釋，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智子的方位，但十次里面至少有九次他都能夠猜對，這從概率學上，已經絕對沒有辦法用巧合來解釋了。

羅輯看了看被藍諾隨身帶著的遙控器，搖了搖頭：“這東西還是你自己留著吧，我不適合做這種事情，我也相信你的選擇。”

藍諾看向智子的方向，隨后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將遙控器收了起來：“你如果相信我的話，那我告訴你，你們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會忙起來，所有人都會忙起來的，所以趁著那之前帶著你老婆去度一趟假吧，之后這幾年可能就沒有時間度假了。”

“你要做什么？”羅輯有些好奇。

藍諾指了指智子，這一次他猜的比之前還要更準，手指頭差一點就杵在了智子臉上：“他還在看著呢，我們要當著他的面把我的計劃說出來嗎？”

“還是算了，你現在說出計劃的話，三體人多半也阻止不了你，但我度假的計劃可就泡湯了。”羅輯顯然是個說走就走的性格，已經開始寫起假條了。

“那就提前祝你玩的愉快吧！”藍諾告別羅輯，最后來到了太空電梯，乘坐著太空電梯來到了赤道一號空間站，章北海目前就在這里工作，是這里的臨時艦隊指揮官。

而這一艦隊，本身就肩負著一個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在確認人類無法戰勝三體人后，不惜一切代價逃離。

章北海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竟然被安排了這樣的任務，而且人類竟然沒有反對這個計劃，要知道，從前的人類可是會為了誰走誰留的問題，把腦漿子都打出來的，絕對不要有誰想著能獨自離開，這種隨時準備著帶著人類的火種逃跑的艦隊，更是幾乎不可能建設起來。

“你是問這樣的逃亡艦隊是怎么建立起來的嗎？其實原因很簡單，我們現在的靈氣，就是一艘遠航的科考艦隊發現的，而這也讓人們開始認同，離開地球的搖籃，離開太陽系，往往反而能給我們帶來新的希望，你們的使命不只是逃亡，同樣是在可能的情況下，拯救被三體人入侵的人類文明。”

章北海看了看窗戶外面的地球，若有所思的看向藍諾：“這就是歷史進程的重要性啊！在歷史中能夠找到例子的事情，我們往往就深信不疑，而歷史是我們自己創造出來的，我們現在的所作所為，就決定了我們整個文明的性格，不是嗎？”

章北海看向藍諾的目光之中，意味深長：“你提供給我們的數據中，三體人的宇宙社會學研究文獻中，有大量的情報缺失，我想這些并不是三體人屏蔽了我們的探測，而是有些真相，現在還并不適合讓人類知道吧。”

一萬個我縱橫諸天 第719章 告別面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