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督天殿

余祿聞言愣在原地，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剛剛知世郎沒開口之前所具有的詭異魅力，當即就相信了幾分。

所以，這是一個情報販子？

余祿在心中默默猜測道，卻絲毫不敢使用他心通去試探，然而知世郎那雙深邃的眼睛卻仿佛能洞穿他人的心思，沖著余祿怪笑道，“呵呵，別瞎猜了，還是讓我來解釋吧，怪能折騰的小子。”

知世郎臉上的詭異紋路隨著嘴角一同上揚，使得這個笑容越發離奇，就像是鬼魂悄悄躲在活人背后，正準備猛然跳出來時露出的滲人笑容。

“你聽說過都天殿嗎？”

不等余祿回答，知世郎就自顧自的介紹起來，“都天殿，也叫督天殿，這是一個既不偏向域外仙神，也不青睞域內人族，和靈山、眾龍之鄉這些勢力也沒有絲毫聯系，總之是一個絕對隱秘的組織，甚至就連仙王那般終極強者都有加入我們。”

至高仙王都只是其中的一員？這都天殿的來頭竟然如此驚人！

余祿下意識長大了嘴巴，瞪得渾圓的雙目中充滿難以置信。

知世郎見狀似乎很滿足他的這幅反應，繼續渡著步子說道，“至于我們都天殿的由來，其實是在三清道祖、西方佛祖這些超脫者都消失不見，天道再也無人能夠監督之后，出現的一個替代品，為的就是幫助天道查漏補缺，也即是督天。”

“由于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天道也難免有所缺漏，導致某些具有滅世潛力的仙賊非但沒有被扼殺于無形之中，反而順利降生了，亦或是某些能夠將人轉化為仙賊的禁忌傳承和物品再度掙脫天道的封禁，重現天日。這兩者都會破壞世間萬物的均衡。”

知世郎無奈嘆氣道，“而我們這些人就是負責解決那些仙賊和禁忌事物的。”

他說罷緩緩轉頭，用充滿憐憫的目光看向余祿，一字一句的說道，“很不幸，你就是其中一位。”

“啊？”

余祿愣在原地，臉色茫然無辜，似乎對知世郎所說的話還只是一知半解，可心中卻已然翻起了驚濤駭浪。

仙賊……

余祿一聽到這個詞，瞬間就想到了自己那個可以看到功法條件的特殊能力。

若要說自己身上有什么東西最違反常理，大概就是這個神秘出現的天賦吧。

“我是仙賊？大人，我家住荷仙鎮，世世代代都是良民啊！”

余祿沒有怔多久，就大聲喊冤道。

“仙賊和出身沒有關系，那位無人能敵的瘋王一開始不也是個平平無奇的凡人嗎？”

知世郎淡淡笑著，輕聲細語安慰著余祿。

不不不，我沒你想的那么好。

余祿這種時候怎么可能承認，他正打算繼續為自己辯駁的時候，知世郎卻突然一頭竄了過來，整個身體變成了蛇鱔般的細條狀，雙腳還扎根在原地，涂滿詭異紋路的頭顱卻探到了余祿脖頸前，像個變態一樣閉上眼睛仔細嗅著。

余祿下意識的想要爆發出鬼神之力將知世郎給推開，可一想到他的恐怖實力，便一動也不敢動，只能任由他探查著什么，心中暗自叫苦，祈禱著不要被他發現端倪，本源化身沒有與本體割舍因果聯系，所以也繼承了條件晉升天賦。

“呵呵”

過了半響，知世郎像是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勾了勾慘白的唇角，陰惻惻笑著，余祿心中瞬間涼了半截，他抬頭望向余祿，終于開口了，“唔……這又香又臭的“味道”不會錯的，你果然修行了道心種魔經！”

什么？道心種魔經？

余祿眼神不可避免地透露出一絲愕然，心中卻海松了一口氣，可這一幕落在知世郎眼中卻成了心虛的表現。

“呵，還想隱瞞？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過我是真沒想到，連道心種魔經那種破爛都有人能夠修煉成功，還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知世郎本就上翹的吊梢眉越發跳脫，緊接著似有所覺的瞥了余祿腰間一眼，陰沉笑道，“把你的小繩子收起來吧，區區一件偽仙寶還奈何不了我知世郎。”

余祿心中越發微妙起來，臉上卻恰當的露出一絲苦笑，一副果然被你發現了的樣子，然后不動聲色地將幌金繩收了起來。

他當然不是真的想靠幌金繩就把這個神秘莫測的知世郎給拿下，這個心虛舉動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混淆視聽罷了，余祿冥冥中總有一種直覺，那就是道心種魔經被知世郎發現遠比條件天賦被發現要對他有利。

更重要的是，他想起了知世郎一見面就說出的那番話，“該不會以為我是來殺你的吧？”

這個人應該不是來除去自己這個所謂的仙賊，畢竟自己現在只是個僅有半成本源的身外化身，他殺了自己也沒什么大用，反而會打草驚蛇，讓自己有所防備。

所以知世郎的目的應該是想借此傳達給自己本體某個消息？

余祿心中逐漸思慮詳熟，可知世郎接下來所說的話卻讓他訝異萬分：

“放寬心，我曾經也是一位仙賊。”

知世郎平靜說道，笑容一如既往的慘淡，說出的話卻石破天驚，驚世駭俗，“唔，大概現在也是。”

余祿詫異不解的同時，卻也更加放心了，知世郎總不至于賊喊捉賊，所以他來此大概真的沒有惡意。

難怪他總有一種奇怪的預感，感覺知世郎是故意選在機關道主之前才來的。

“還請閣下說明來意吧，在下等會還要面見好友。”

余祿不卑不亢的說道，想來機關赤子突然間失去了聯系，機關道主應該有所察覺，會解除節用仙術，加快速度提前趕至。

“呵。”

知世郎意味不明的笑著，不知是不是錯覺，余祿竟然從那張涂滿詭異紋路的白臉上看出了幾分曖昧。

“消滅仙賊最有效的方法，不是蠻橫的殺戮，而是吸納他們。”

知世郎露出一抹盡在掌握、算盡天機的自信笑容，“怎么樣？聽到這句話是不是相當感動？不幸成為了勞什子的仙賊，還被督天殿找上門來，可非但沒有性命危險，反而還有機會成為其中一員。”

當然絕大多數仙賊或者是仙賊預備人選都會在見到知世郎的一瞬間就被格殺，都天殿處事方式可沒有知世郎說的那么溫和，就連部分沒什么依仗的準仙王聽到都天殿的名頭都會聞虎色變。

這個群體就像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毒程序，清理起瘋狂繁殖的木馬病毒可謂是毫不手軟，對待余祿這么特殊，自然是因為四圣王位格和千古人龍道藏，尤其是千古人龍傳承的消息，經過神霄宗的推波助瀾，現在外面已經傳瘋了。

這意味著在余祿背后足足兩位實力可怕的至高仙王，哪怕是都天殿都不愿意輕易招惹，余祿的道心種魔經又不在那種滅世潛質強大到非殺不可的名單中，哪怕醞釀到巔峰，來一位仙王都能單手鎮壓。

當然這些話，知世郎認為沒有必要和余祿說。

“想當初我聽到這話可是……”

知世郎背著手，露出一副高手寂寞如雪的姿態，忍不住感慨道，但旋即就住口了，嘴角翹起一個充滿蠱惑性的笑容，輕聲朝余祿說道，“怎么樣，要加入都天殿嗎？你想想這是怎么樣的一股人脈啊？若是和其他都天殿成員搞好關系，付出足夠的代價，就連和你敵對的仙王都能夠殺死……”

殺死仙王？是指無空老母嗎，知世郎了解的還真不少，還對癥下藥。

余祿深吸一口氣，沒有被知世郎描繪出的誘人前景所迷惑，想要請動這幫人去殺死真空老母，付出的代價恐怕要么是“一份能夠讓人無代價晉升為仙王的福緣”，要么是“一位絕對忠誠的仙王奴隸”，難度絲毫不亞于余祿自己證道仙王。

他冷靜問道，“加入都天殿，那我需要做什么？像你這樣搜尋仙賊嗎？”

“當然不是，這種事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知世郎舉止浮夸的說道，“有時候我們也需要幫助處理一些具有滅世潛質的物品還有那些異化失控或不聽管教的仙賊，除此之外，當某處地方的天道秩序被嚴重破壞的時候，也需要我們出馬修復。”

見余祿面色有異，知世郎以為他是害怕，難得安慰道，“但不用擔心，幾乎很少會有事，部分人加入了都天殿，甚至直到身死道消都沒碰上過什么任務，再說了，依你現在的實力，只能算作都天殿的預備成員，幾千年都輪不到你去力挽狂瀾，除非恰好需要用到你身上獨特的滅世潛質才會有所例外，而且事后的獎勵豐厚到你難以相信。”

“不過讓你加入都天殿其實主要還是為了更好的監督你們，避免你們異化失控對世界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

余祿雖然知道自己的道心種魔經不可能會失控，但聽完后半句話，還是深以為然，畢竟道心種魔經制造起子魔種幾乎沒有絲毫消耗，只要大規模散播出去就能輕易掀起一只只人魔大軍。

而就在這時，遠處的天際傳來了一陣驅雷掣電的轟鳴聲，余祿連忙轉頭望去，只見萬里之外，一尊龐大到超出視野所能容納極限的龐大金玉之軀正在朝著此處飛奔而來，一眨眼就跨越了上萬里、仿佛穿越時空而來，宛如一輪行走于大地上的太陽，龐大的機關觸手掀起一陣陣颶風，可卻又在即將落在地面造成巨大破壞的時候突然消散于無形之中。

成千上萬如尊女村般的凡人聚落都見證了這一神跡，在獲救之后，虔誠而狂熱的朝機關道主叩拜，獻上了純粹的信仰。

祂的技術竟然這么熟練？收割起信仰來一套一套的？

余祿見到這一幕，訝異萬分，再瞅了一眼自家靈臺中泉涌而出的香火愿力，心中更是百味雜陳，感覺他就和前世那些掌握了高精尖技術的資本家一樣。

若說這位精確無誤、從未多消耗過一絲力量的準仙王竟然收斂不了行走間的氣勢，這是誰也不信的……

不過機關道主居然如此有靈性，不僅巧妙規避了受到本土世家大宗的強烈抵制，還將信仰的傳播方式開發的越發多種多樣，如今距離機關道主擺脫運流載道神通的桎梏，將神格獨立出來的日子極大的靠近了，再加上人皇盟約的降臨，億萬凡人都在極度渴望救贖，這種種因素疊加起來，就導致余祿先前的預測出現了偏差。

不過他也從未想過要掌控機關道主，尤其是經過了并肩作戰擊敗翡翠龍王這檔子事，機關道主沒有做出對祂而言最有利的冷血選擇，而是攔下了嗜血龍群，為余祿掙得一線生機，兩人雖然沒有多說什么，交談還和以往那般平淡如水，但關系卻實在地已然突飛猛進了。

“呀呀呀，又來了一位打仙賊啊，這可真是太巧了！”

知世郎用力拍著手，孟浪的大笑著。

原本正注視著機關道主的余祿虎軀一震，仿佛石化了一般，然后艱難扭動著僵硬的脖頸，瞪大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你說機關道主也是仙賊？”

“你不知道？祂的威脅可比你還要大多了，是一股真正的顛覆性力量，尤其是最近以來的變化，甚至可能變革整個世界的格局。”

知世郎感慨道，他雖然舉止輕浮，但對于世間之事的了解遠超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深深明白機關道主現在走的是什么樣的道路，將改天換地的力量賦予億萬凡人，增進凡人福祉，借此成就自己的仙王之道。

但推崇歸推崇，他對于機關道主的前途并不看好。

不說那些血肉道路的宿敵，就連諸位人皇都不可能同意，假如人族都去借助機關的力量過度繁衍，超出天地自然的容納極限，那他們的宏大計劃不就破產了嗎？

凡人的苦難，才能鑄就人族的輝煌。

機關福祉？不需要。

余祿聞言頓時明白了過來，看來機關道主想要借助億萬凡人的信仰和不可思議之力證道的意圖應該已經被有心人知曉了。

“知世郎？”

機關道主龐大的本體來到了兩人面前，祂看著這個紅袍白臉的怪人，驚疑不定的說道，然后就望向了余祿，似乎不知道余祿怎么惹上了這個家伙。

顯然作為從仙秦時代就誕生的古老存在，祂知道的遠比余祿要多，對神秘莫測的都天殿也有所了解。

無間詭仙 第七章 督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