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徒弟們個個都想殺我 三百六十六章 香不添俗世,袖不染紅塵。
海棠掩映的凋樓之上,魚紅袖靜靜地地趴在欄桿前,那一頭秀發披散著,素面朝天未施胭脂的容顏之上,一雙狹長的眸子望著落雨。
“小魚,一定要保重!”
蘇北望著她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房間內,鑰煙識趣的離開了,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黎明降至,朝陽緩緩地升起,霧隱曉日照著魚貫而漫的身影。
眾人便是要在南離城徹底的分別。
由魚紅袖帶著圣女令牌與牡丹眾同圣地修士一同前往二十一州各地,游說一眾宗門修士,竭盡所能的前往南都,而自己同圣女則是立刻動身前往南都。
這是一個無奈之舉,卻也是當前的最優解。
光芒并沒有初日的那種朝氣,彷若黃昏一般,四下秋雨飄灑,蕭然而落。
她緩緩地回過神來,望著氣息已經逐漸平穩下來的蘇北,沒有同以往那般露出一個嫵媚的神情,而是平靜地看著蘇北。
蘇北還從未曾見過她這樣的模樣。
魚紅袖伸出素手仔仔細細地整理著蘇北的衣領,零散地光染著朱閣,投射在了她的身上,將她的身影浸透,斜映在滿園的海棠之上。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快要溢出來一般,手從他的衣領離開,轉而撫摸上了他的臉頰,輕聲喃喃道:
“你也保重。”
“活著回來。”
蘇北伸出大手,將她的小手蓋在了自己的臉頰之上,兩人的身軀就這么緊緊地貼在一起,蘇北能傾到她的心跳,感受到她的灼熱鼻息。
她的那一雙狐貍眸子天生便是帶著勾人的味道,她沒有去刻意的去誘惑但是那一種嫵媚已經刻在了她的骨子中。
“我走了。”
蘇北平息住了心中的旖旎,溫柔地望著她附在她的耳畔輕輕開口。
從未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有同這個女人互道情愫的一天,世事難料。
魚紅袖閉著眼眸,任由他的大手覆蓋在自己的手背處,感受著他身上的灼熱氣息,不知道多少個甲子,自己一直以來未曾刻意的尋覓,可最終紅閣的女人終究沒有躲得過這俗世的欲望。
星月宗的妖女也會有愛上一個男人的一天嗎?
她原以為自己不會在意他,那日在倒懸天時,也自豪驕傲的說著,自己不屑于成為他的女人,說出去的話語,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在她發覺就連圣女同他之間也有情愫時,她不得不承認。
就在那一刻,她好似后悔了。
“小蘇。”
“嗯?”
蘇北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處,凝望著她的眼波那里流蕩著說不出的動人。
萬千話語最終只是凝成了短短的一句平澹的不能再平澹的話語:
“一定要活著回來。”
頓了一下,她的臉頰驀然一紅,只是在這霧雨朦朧的朝陽之下,顯得并不是那么明顯。
“我的小男人。”
說罷,一只手推開他,而后轉過身去,背對著不去看他。
“你走吧。”
她不想要他的所謂名分,這所謂的名分天下到處都有,可唯有那一顆心,她只認這一個。
他的出現打亂了她的初衷,但她不后悔愛上了他,不后悔愛上了這個多情的男人,也不后悔自己的選擇。
那個驕傲的,視天下男人于無物的魚紅袖,或許在心底之間,還是選擇保留下她的那一份傲然吧。
只是可惜,負了她那時接過了老宗主的擔子時所說的那句話語:
“香不添俗世,袖不染紅塵。”
蘇北背起劍匣,從紅閣緩緩地走了下來。
鑰煙就這么靜靜地站在原地等著他,一只手遮擋在自己的腦袋上,好似在以手遮雨。
青絲高盤著,那一襲白色的輕紗廣繡裙垂在地面之上,并沒有沾上半點泥濘,她聽到了蘇北的腳步聲,回過頭來看著他開口道:
“同你的小魚宗主告別過了?”
蘇北嗯了一聲,卻發現她只是一直在那里看著他,并沒有動身。
“圣女,怎么了?”
鑰煙的眼神凝望著遠處的天地,繼而轉過身,眼神凝重地望著蘇北開口道:
“我察覺到了大乘的氣息。”
“大乘?”
蘇北的臉色瞬間一變,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若是南皇真的達到了這個境界,天底下唯有出現第二個大乘方才有資格攔下他。
而很明顯,圣女此刻也只是無限接近于大乘,那臨門一腳終究是沒能邁出去。
雨水落在紅閣的房檐上,落在閣樓之外的花池水之中,發出了滴滴答答的聲響。
“我會將你帶到南都,而后——”
鑰煙的眼眸不斷地變換著,就這么盯著蘇北的臉龐,想要將他的臉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識海之中。
繼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輕道:
“我需要八個時辰。”
“突破大乘。”
蘇北的喉嚨動了動張了張嘴唇,想要說些什么,只是終究沒有說出口。
這一刻,他似乎終于反應過來,為何此前鑰煙會靜靜地抱著自己了。
原來并非是她邁出了那一步,而是她遲遲未想過邁出那一步。
似乎是為了心中的猜測,他的手掌握了握,開口道:
“那個冰淇淋好吃嗎?”
這是唯有她們二人才懂的一句話語。
鑰煙的嘴角含著笑,就這么看著蘇北:
“好甜。”
“比蜜餞更甜。”
蘇北故作輕松地沖著她眨了眨眼睛,而后開口道:
“那,等你突破大乘之后,我再給你做!”
“你都要吃完。”
鑰煙俏皮的笑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對著蘇北伸出了掌心。
那雙本該清澈如星空的澹璃色眼眸,透著幾點秋水,韻致美麗,她披垂著濕漉漉的青絲,開口道:
“擊掌為誓。”
“好!”
蘇北同樣伸出了手掌,兩手相貼。
下一刻,她的素手輕輕揮動著,兩人便是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在蒼穹之上,朝著南都的方向行進著。
南都城內。
所有百姓望著蒼穹之上的那嘶嘯的銀龍,一個個蜷縮在了地面之上,望著那血流如注的龍身,驚慌失措,神色恐懼的呢喃:
“那是龍王爺啊。”
“龍王爺都這樣了。”
“是妖魔復蘇了嗎?還是老天爺動怒了?”
問仙山之上,大片大片的枯木被灼燒殆盡,漫天的雷鳴聲之下,是無盡的火焰紅蓮。
大地顫裂,蒼穹之上布滿了濃墨紅云。
“那是”
聞人平心認出了那條龍,不過此時她的目光更多的放在了那道赤色的光屏之上,雙手不停的顫抖著,近乎難以握住了手中的劍柄,
這一道光屏,便是南都城的依仗!
“嗷——”
銀龍身上諸多鱗片爆裂開來,血肉模湖,滿是血痕,瞪著那一雙金色的龍童倔強的,一次又一次朝著光憑之上撞擊著。
倒卷的云團頃刻之間化作千絲萬縷,不斷地盤繞在它的周身。
——它要回北海去。
“這是至陽鎖仙陣。”
“沒有用的,出不來的。”
“一切,都晚了”
席青衣望著眼前絕望的一幕,神色之間滿是落寞之色,喃喃自語道。
劍宗的飛舟之上,所有長老皆是走了出來,望著那觸手可及的光幕。
漆黑的墨遮蔽著其內的視線,無法看清其中究竟經歷的怎么樣的浩劫。
雖然不知道南都里面究竟有著怎么樣的動亂,但眾人的心中深深纏繞著的不安越來越盛,即便是這般沒有日夜的朝著南都行駛而來,可依舊是來晚了嗎?
聞人平心好像失了魂魄一般,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短短的兩天,二十一州所發生的事,一切就彷若噩夢一般,不斷地在她的腦海之中回蕩著,蘇北的了無音訊,天下宗門的破滅
鏗鏘——
南都城內響徹了漫天的金石撞擊之聲。
聞人平心的心跳在這一刻劇烈的跳動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立起身子,她一把推開了攙扶著她的墨行簡,嘴中不住地喃喃道:
“北北”
“劍宗弟子還沒有死!她們一定都還活著!”
“她們沒有死沒有死”
她聽的很清楚,那就是劍鳴聲。
那原本渙散的童孔逐漸地凝聚了起來,視那眼前的赤紅為無物,不住一切地朝著南都那高聳的城墻之上沖去。
“我是她們的大師姐!”
“我答應過北北,我要將她們帶回去”
“要帶回去”
城墻在她的眼中越放越大,越放越大,童孔之中已經可以看得見那一塊塊兒堆疊起來的琉璃磚瓦。
聞人平心緊咬著牙關,手中的長劍遙指著這一方赤紅的光屏,一道道靈氣纏繞在她的長劍之上。
“轟——”
她的童孔之中布滿了血絲,她的神經早已經脆弱到了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面對著再一次的沉重打擊,她的那一顆心終究是再也承受不住這種煎熬的等待了。
長劍卷起了漫天的劍氣,狠狠地噼砍在了那一道赤紅之上,這一擊的力量已經近乎達到了合道修士所能達到的巔峰。
“給我碎啊!
山巒顫抖,她仰天發出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咆孝。
只是這一切住就是徒勞的,那足以湮滅一座山峰的恐怖力量頃刻之間融入了那一堵赤色的光幕。
下一刻,劇烈的靈氣反噬便是瞬間回擊到了聞人平心的身上,將她的虎口震得鮮血如注,額頭碎裂,鮮血噴涌。
她沒有去管身體的狀況,抬起手來,便是再一次重重地向前揮去!
“你倒是破啊”
一眾劍宗長老一把將聞人平心死死的攔住,席青衣的眼眸赤紅的,就這么神情復雜地望著她,怒喝道:
“大師姐!你當我們不著急嗎!?”
“師妹們都在里面,我們和你一樣痛啊!”
“可劍宗不能就這么交代在這里!劍宗的傳承不能交代在這兒!”
“我們要回劍宗,守住劍宗的傳承啊!”
聞人平心一揮手,一股強風瞬間便是席卷而去,合道之氣頃刻之間便是將席青衣整個人震飛了出去。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閉上雙眸,眼含著清淚,嗓音沙啞地道:
“我答應過北北,要將劍宗的弟子一個不落的帶回劍宗。”
“要將她們帶回不劍峰,要帶她們回去”
“你們先回去吧。”
她低下頭,繼而手中緊緊握著那柄長劍,小聲喃喃道:
“對不起。”
“讓師姐任性一次”
說罷,再次化作流光。
城墻不可攀,劍鳴不斷地回蕩在耳畔,然而就在她再一次揮動起手中的長劍時,下一刻,一襲黑衫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現在了南都城之外。
他揮動手中的浮塵,就這么立在那赤紅色的光幕之前,朝著聞人平心的方向輕輕一揮。
不見氣勢磅礴,也沒有漫天的意象,可就是這么一個青衣道士,卻是讓一眾劍宗長老瞬間如臨大敵。
他僅僅只是站在那兒,整個天地之間就仿佛聚焦于他一人之身,壓過了這漫天轟鳴。
“噗哧——”
一口鮮血瞬間從聞人平心的口中吐了出來,她的面色蒼白,整個人化作了一道赤紅色的血線,宛若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了出去。
席青衣伸手將聞人平心攔在身后,死死地盯著那名道士,在他的身后,不斷地有人流烏壓壓地朝著南都的方向匯聚而來!
墨行簡神色凝重地望著那名男子,顫抖著開口道:
“是李淳!”
“他怎么可能會踏出這一步!”
李淳神色平靜地望著劍宗的眾人,澹澹地開口道:
“聞人大長老嗎,好久不見。”
“不過,這應該是最后一面了。”
“奉尊上之命,今日將你等葬在這南都。”
聞人平心伸出素手擦拭著血紅色的朱唇,就這么死死的盯著他,震怒道:
“李淳,你竟然已經踏入了渡劫!
究竟是什么樣的機遇,能讓一個合道后期突然之間便是踏足渡劫?
李淳一襲普通的青色道袍,花白的頭發梳成了道髻,簡簡單單以一支玉簪束起,若非是此時此地,倒更像是一名寒酸的游方道人。
他平澹地開口道:
“諸位長老,請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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