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偶

陰暗的密室中。

羅閻坐在煤油燈下，望著手中的透明小玉瓶，目光微有些迷離。

小玉瓶中，裝著宛如紅寶石般的液體，在燈光下散發出絢爛色彩。

而這液體，就是他從方巖身上萃取出來的觸族源血。

吞服源血，可強身健體。

其效果，比青蟬、真氣丹之流要強上十倍不止。

這段時間。

他不斷從方巖體內萃取源血。

如今，似這般的血瓶，已經多達百數。

這是一筆巨大的資源，可讓他的實力更進一步，接近‘極限’。

他看向身側。

石床上，方巖形容枯槁，面如死灰，眼神更是空洞。

仿佛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傀儡一般。

“修仙者和凡人，的確是兩個不同的物種。”

羅閻暗暗感慨。

他成就萬煉金骨，差不多可以挖掘出凡人的極限。

如今雖還未至‘極限’。

但他能感覺到‘極限’即將來臨，而越是臨近極限，他變強的速度就變得越慢。

甚至連青蟬和真氣丹，對他的助益都已經微乎其微。

而這方巖。

每日喂上幾粒血氣丹，兩個月內，竟然產生了如此多能對他產生巨大助益的源血。

若非看這方巖容貌越發枯槁，他都要懷疑能量守恒定律的真實性了。

“求求你……殺了我。”

石床上，方巖木然喊道。

“對不起。”

羅閻開口道歉。

他也不想折磨這方巖，實在是這家伙死去，就會標記自己，有可能引來鐘神樓。

為了安全，他也沒辦法。

他看著方巖，柔聲道：“放心，不用多久，我就會讓你解脫。”

說著，他掰開方巖嘴巴，塞入兩粒血氣丹。

方巖沒有抗拒，任由羅閻施為，眼角，滑落兩滴眼淚。

羅閻替方巖擦去眼角的淚水。

而后起身，朝外走去。

兩個月過去了，他得去催催寶泰王，讓其盡快將他的船造好才行。

所謂時不我待。

前往亂魔海，當然是越快越好。

而離開百越府那日，就是他送方巖解脫之時。

夜色深沉。

羅閻一襲黑衣，站在王府書房外。

他眼神疑惑，卻是找了數個地方，都沒找到寶泰王。

“奇怪，大晚上的，寶泰王不在臥房也不在書房，那會在何處？”

羅閻心生疑慮。

隨即自黑暗處走出，來到一個侍衛面前。

他現在可能被鐘神樓盯上，此番前來，是偷偷過來的，本打算和寶泰王偷偷見上一面就走。

但尋不到寶泰王，也只能找其手下問問。

“什么人？”

那侍衛大驚失色，等看清羅閻后，當即恭聲拱手：“原來是羅宗師。”

他負責替寶泰王看守書房，曾見過羅閻數面，對羅閻并不陌生。

羅閻點頭，問道：“王爺呢？”

“王爺？”

侍衛一愣，隨即苦笑道：“王爺已經大半月沒露面了。很可能……”

他欲言又止。

羅閻心中卻是微微一沉。

坊間有傳言，陶謙身死，寶泰王成為鎮守。

身為鎮守，若寶泰王已死，怎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看向侍衛，沉聲問道：“我進來時，看這王府平靜，不像群龍無首的樣子。若寶泰王死了，王府不該這般平靜才是。”

“大人有所不知。如今這王府，已經成了血衣教的地盤。那血衣教教主就居住在后面的云瀾閣中，我們哪敢放肆？”

侍衛眼中浮現一絲驚懼之色。

自從血衣教教主住進云瀾閣后。

便驅逐了云瀾閣中大部分下人，只留下極少數年輕貌美的女子。

現如今。

云瀾閣已成禁地，方圓十里，禁止他人進入。

就是他們這些王府老人，也打探不到云瀾閣中的任何消息。

侍衛面露猶豫，而后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左右張望兩眼，低聲道：“大人，其實王爺就是從血衣教教主住進來后失蹤的。我懷疑……”

他話沒說完。

但矛頭卻直指血衣教教主。

“血衣教教主…”

羅閻眼神閃動。

血衣教之名，他早有耳聞。

一個修仙者創建的教派，如今正在大肆招募少女信徒，聽說要從中選拔出所謂的圣女。

坊間更是傳言，一旦成為圣女，便可登仙而去，從此斬斷紅塵，逍遙自在。

這些流言，羅閻自然嗤之以鼻。

但創建者為修仙者……

羅閻沉吟少許，道：“我知道了，過段時間，我再來拜訪王爺。”

說罷。

他徑直轉身，一個兔起鶻落，便消失在圍墻之后。

“大……”

那侍衛神情呆滯，一只手向前伸出，停在半空。

他本想拜托羅閻去云瀾閣看看，看看他家王爺到底死了沒有，沒想到羅閻竟然直接走了。

這讓他始料未及，呆愣許久，才苦笑著搖了搖頭。

另一邊。

羅閻已是無聲無息向云瀾閣潛去。

他要去云瀾閣，但不想對那侍衛透露。

“來到這凡世間的修仙者，除開那鐘神樓和血神子，其余之流，應該都是生活不如意之輩，實力不會太強。”

“那血衣教教主的實力，多半和方巖在伯仲之間。”

他想去一探究竟。

不是為了尋找寶泰王。

而是由于自己的好奇心。

畢竟，這片地界修仙者極少，那方巖算一個，這血衣教教主也算一個。

他速度極快。

不多時，便踏入云瀾閣范圍。

云瀾閣是寶泰王重金建造，其中小橋流水，環境雅致。

這本該是人間盛景。

然而如今，大紅燈籠懸掛，整座云瀾閣不見一人，靜謐之中，竟透露出幾分陰森詭異的氣息。

羅閻雖然詫異，神情卻無多少變化。

修仙者視紅塵如煉獄。

血衣教教主身為修仙者，驅散凡人，實屬正常，沒什么好奇怪的。

更何況，他此番偷偷潛入，沒人正合他心意。

不多久。

他便來到一座閣樓外，透過窗戶遠遠看去，只見其中影影綽綽，似有不少人。

他來到窗邊，朝屋內望去。

只見一個個少女巧笑嫣然，立于各處，宛如瓷娃娃一般。

這些少女，皆稱得上人間絕色，在身上衣物的襯托下，更是相得益彰，美不勝收。

可望著屋內的一個個少女，羅閻心中沒有驚嘆，只有驚嚇。

這些少女，看似嬌美，實際上卻如同被精心打扮的玩偶一般，沒有半點生氣。

“這些女子，全都死了。”

羅閻精神強大，感知格外驚人。

一眼之下，便看出屋內女子皆已死去，并且被人制成了人偶。

只是制造手段高明，所以這些死尸才栩栩如生罷了。

而且……

看這一個人偶偶的神情舉止和擺放位置。

似乎，這些玩偶，是那血衣教教主特意弄出來的藏品一般。

而這間屋子，便是一間精心設計出來的收藏室。

他心頭凜然。

沒有走進這座閣樓，而是繼續朝云瀾閣深處走去。

這越走，他心中便越沉重。

走廊。

花園。

隨著他的深入，一路所見的人偶越來越多。

光是他見到的，便有四五十之多。

“那血衣教教主如此做，就只為了滿足自己特殊的心理癖好？”

羅閻眼神凝重。

多少明白了幾分那血衣教教主來到周國的原因。

作為修仙者。

在修仙地界，他實力極弱，難以滿足自己的癖好。

但在這凡人地界，他實力強大，自然可以肆意妄為，干一切陰損惡心的勾當。

“有少女人偶，那寶泰王呢？會不會也被制成了人偶？”

羅閻繼續前行。

果不其然。

沒過多久，他便在一間大殿中發現了寶泰王。

寶泰王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可那凝固的表情，卻不是活人所有，同樣是一具人偶。

在寶泰王下首。

其子周通也是一般，束手而立，早已死去。

而除了這對父子外，房間中還有不少寶泰王的親信，幾個宗師，幾個煉骨后期的高手。

此時。

也被人制成了人偶，立于大殿兩旁。

“王府骨干，這是被一網打盡了啊。”

看著大殿中的十余具人偶，羅閻暗暗咋舌。

這一群王府骨干，他若出手，摧枯拉朽，便可解決。

可留下的，只會是一地的殘尸，而不會像眼前這樣，一個個完好無損，連神情都沒有半點不自然。

顯然。

那血衣教教主實力極強。

念及此處，羅閻不由心生退意。

敵人實力未知。

他若繼續找上去，萬一翻車，那小命可就不保了。

他轉身，就欲離開。

可就在他轉頭之際，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他眼簾。

羅閻一愣，隨即定睛望去。

只見走廊盡頭的涼亭上，一個少女身穿大紅衣裳，倚靠在欄桿邊上。

那側臉熟悉。

他仔細端詳后，忽的一挑眉，終于憶起這少女的身份。

這少女，赫然便是那鄭叱的女兒鄭小伊！

“鄭小伊？”

羅閻眉頭一蹙，趕忙上前查看。

只見鄭小伊眉眼帶笑，正凝望著涼亭外的蓮池，其神情天真，俏皮活潑。

然而。

渾身冰涼，早已沒了半分氣息。

望著被制成人偶的鄭小伊，羅閻默然。

鄭小伊極其崇拜血衣教教主。

如今落到此等境地，也算其咎由自取。

只是，她終歸是鄭叱的女兒，而鄭叱這幾年又幫了他許多。

“若讓鄭叱知道他女兒已死，只怕要瘋了去。”

羅閻心中嘆息。

但還是抱起鄭小伊，無聲無息朝外掠去。

周圍靜謐。

他挑選無人處，很快，便回到寶泰藥坊，鄭叱門前。

“咚咚咚。”

他敲響房門。

不多久，房門便從內打開，露出鄭叱那張憔悴的臉。

鄭叱第一眼就看見了羅閻懷中那宛如睡美人般的女兒。

他長松一口氣，小聲問道：“小伊她睡著了？”

鄭小伊失蹤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來，他一直在尋找，可惜一無所獲。

他原本以為女兒已經死去。

不想，今日竟然被羅閻帶了回來。

這讓他心中慶幸的同時，對羅閻也充滿了感激。

然而羅閻的下一句，卻讓他如遭雷擊。

“她死了。”羅閻言簡意賅，聲音沒有半點波動。

鄭叱聞言，腦袋嗡的一聲，直接變得空白。

許久。

他才伸出手掌，摸了摸鄭小伊的臉蛋。

感受到那份如冰般的涼意，他身子微微顫動，眼睛瞬間變得通紅。

“羅閻，小伊是怎么死的？”鄭叱顫聲問道。

“如果我猜的不錯，應該是那位血衣教教主干的。我去了趟他的住處，看到不少模樣精致的人偶。小伊……就是其中之一。”

羅閻想過編織一個美好的謊言，欺騙鄭叱。

但莫名的，他還是將真相說了出來。

“血衣教？”

鄭叱眼中流露出刺骨恨意：“我早就知道，那血衣教不是什么好地方，可小伊她偏偏不聽。都怪我，要是我當初堅決一些，不讓她和血衣教那群人摻和到一起……”

他聲音懊悔，面容無比痛苦。

羅閻不會安慰人，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雖非人父，卻也能理解人父失去子女的悲痛。

就在此時。

鄭叱騰的一聲，竟直接跪了下來。

“羅閻，求你幫我報仇！”他眼神憤恨，聲音竟變得沙啞。

羅閻連忙攙住他，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他本就在等鄭叱開口。

如今鄭叱開口，他自然點頭應允：“你放心，我會幫小伊報仇的。”

說罷。

他再度拍了拍鄭叱的肩膀，而后對其輕輕一笑，便徑直轉身，朝王府趕去。

此去，去殺人！

很快。

他便回到云瀾閣中。

“看來我還挺喜歡多管閑事。”

羅閻自嘲的笑了笑，悄無聲息的朝云瀾閣掠去。

云瀾閣一如他上次來時一般，大紅燈籠懸掛，死寂中透露著陰森氣息。

可這一次。

羅閻剛走到那座閣樓邊時，就感覺到了不對。

宛如收藏室的閣樓當中，竟然有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傳了出來。

而后，便見幾個少女衣袂翩飛，宛如飛仙一般，朝他飛來。

“裝神弄鬼。”

羅閻眼神陰戾，袖袍一卷，恐怖的真氣便席卷而出。

那沖過來的幾個少女人偶，登時從中破碎，化為一灘血肉爛泥。

對他而言，普通的凡人，和柔軟的面團沒有任何區別。

這些少女雖被煉制成人偶，但還是和凡人一樣，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啪啪啪！”

遠處，傳來拍掌聲。

隨即是一道青年聲音。

“我道是誰來我云瀾閣做客，原來是羅閻羅公子。”

聲音陰柔空靈，仿佛自九天之外傳來。

羅閻眉頭一挑，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一個陰柔青年站在遠處的房頂上，皎潔的月光下，他一身血衣翩飛，竟宛如謫仙，有幾分出塵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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