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山中味

“苗寨？”

“對，他們現在也想出大山呢，隔壁縣幾乎全是苗寨，但有個離咱們這里很近的苗寨已經改名了，現在叫讀書寨，要后生娃娃立志讀書考學，從大山里走出去……

讀不好書的，就鉚足了勁去打工。

今年出去打工的真不少。

外頭時興的衣服，他們很喜歡。”

王慶忠澹澹笑著。

不止是隔壁縣的苗寨，風雷鎮這邊也是。

山多，交通不便，地勢又險峻，加工廠很少。

比不了風雷鎮以東。

雖然也有山，但到底不像他們這邊一樣山高谷深，到處沒有一塊平整地方。

到了縣城附近，比如陳王莊、黃泥鎮以東、鵓鴿營以南，才會有平坦的地勢。

不像這邊，開荒都困難。

加工廠就更別提了。

有錢也不會在這兒開。

眼見著天蒙蒙黑了，光線一下子變弱許多，院子里變得昏暗起來。

王慶忠便收起賬本，喊著老爹王存業，說晚飯去他家吃，知道陳凌晚上走不了，兩個嫂子就早早回家開始準備飯菜了。

大哥估計也快從鎮上回來了。

就說早點過去吧。

這幾天，天氣不太好。

萬一下雨，早點吃過飯，早點休息。

“真真，不要帶著睿睿亂跑了，該吃飯了，晚上去我家吃。”

“這就吃飯？二哥，我還沒幫你們驗算一遍哩。”

“先不急，天黑了啥也看不清，我跟你姐夫也沒算完，咱們明天再算。”

王慶忠隨口湖弄著小妹，“現在啊，先吃飯，你兩個嫂子今天可是做了一桌好吃的飯菜。”

“都有啥？不會是九大碗吧？”

“哎喲，你還真猜對了，你嫂子還準備燉一大吊鍋臘肉呢！”

“哇，我要吃，都是我的。”

王真真大喊，睿睿也跟著舉起肉乎乎的小胳膊大叫：“窩的窩的”

“哈哈哈，乖睿睿喲，跟二舅走，嘗嘗你兩個妗妗燒的飯，有沒有你爸爸做的好吃？”

王慶忠見到小外甥可愛的模樣，喜歡極了，把他抱起來，逗弄一番，然后把他放到馱馬上。

牽著馬出去。

睿睿在家跟著爸爸經常騎小青馬。

但這種體型嬌小玲瓏的馱馬卻沒騎過。

剛才和王真真喂馬吃料，飲水的時候，一直嚷嚷小馬、小馬。

不過王真真跳脫是跳脫了點，卻也不敢讓他自己騎馬的。

一直拉著他玩別的。

現在王慶忠和陳凌都跟著，自然就不怕了。

睿睿也顯得興奮異常，坐在馱馬背上抓著馬鬃，晃著小腿，‘駕駕駕’喊個不停。

讓一群寨子里跑來跑去玩耍的小娃子時不時停下來看他。

指指點點，嘻嘻笑著，被王真真說兩句之后，撒著歡的跑開了。

在這夏日里，逐漸昏暗的夜色下各自跑回家吃飯。

陳凌三個大人，帶著兩個小娃，順坡而下，很快到了村寨邊上，距離寨子口不遠的王慶忠家里。

這時，郭新萍和蘇麗改妯里兩個已經把九大碗做的差不多了。

郭新萍正在昏黃的電燈下清洗臘肉。

還有一部分是臘排骨。

滿臉汗水，雙頰黑紅的郭新萍抬頭笑道：“來得正好，你們漢子力氣大，切肉利落，切完趕緊下鍋燉上吧，天上剛剛打雷了。”

“我來我來。”

陳凌趕緊上前去幫忙。

王慶忠也跟著湊過來：“凌子你砍排骨，我切這個。”

“好。”

兩人三下五除二的把臘肉、臘排骨切好。

臘排骨分割成一段一段的。

臘肉就被切成大坨，四方形的塊狀，這樣吃著更過癮。

切完放進臉盆大的吊鍋內，再加蔥姜蒜，干辣椒、紅花椒之類的，然后土豆、苕粉條、白蘿卜、酸菜、炸豆腐、木耳、筍干各種大雜燴全部丟進去，就開始吊在火塘上面開始燉煮。

“爸爸，這個”

睿睿好奇的看著黑漆漆、比臉盆大還大的吊鍋，站在陳凌身旁，用黑熘熘的眼睛抬頭看他。

“這個是吊鍋，咱們家也有，就是沒這個大，天冷了才拿出使的。”

陳凌摸摸他的小腦袋瓜，微笑解釋著，“和小姨去一邊玩吧，這邊熱。”

小奶娃子指著一大吊鍋的臘肉，嘿嘿笑道：“好七！”

蘇麗改和郭新萍兩個舅媽見了，忍不住驚奇的笑道：“睿睿真聰明啊……待會這鍋肉全是你的，別人都不吃，讓你自己吃個夠，好不好？”

“好，窩的。”

臭小子頓時樂得眼睛都笑沒了，露著小白牙大叫。

兩個舅媽見此更是喜歡他，一邊收拾飯菜一邊逗他玩。

將近二十分鐘過去，吊鍋煮開了，香味開始飄散。

他就迫不及待的回到陳凌跟前，探著小腦袋，眼巴巴的盯著咕都都冒熱氣的吊鍋，不斷聳動鼻子、吞咽口水。

像個守著飯桌等投喂的小狗子一樣。

“牛牛，吃牛牛。”

“這不是牛肉，是臘肉，再等等，一會兒就好了。”

吊鍋里的臘肉和食材要全部燉透了，才好吃，不過聞著飄出來的香味。

陳凌也忍不住有些食指大動。

風雷鎮三省痕跡濃重。

這吊鍋據說就是乾隆年間北遷而來的苗人傳過來的。

說是這么說。

實際上這邊的山里人家家都有一口吊鍋。

畢竟入秋之后，山里寒氣日重，圍著熱騰騰的吊鍋吃飯，十分驅寒。

不過想要鍋里有肉，是不容易的。

以前大家也只是燜一鍋熱乎乎的土豆而已。

那燜出來的土豆冬天吃，最是暖身，不過吃的時候不能急，不然一口下去，能燙到人心里。

也很噎人。

陳凌在廚房外弄的火塘，除了方便燒烤，就是為了吃這一口吊鍋。

實際上吊鍋和火鍋有點相似，不太適合夏天吃。

一般也是在廚房里。

很多山里人家，在灶臺的大鍋旁邊都鑿有較小的一個灶孔。

灶孔上放置著一鼎吊鍋。灶孔與灶洞相通，灶洞里的火苗可以直達吊鍋底部，其溫度和熱度極高，最易將吊鍋里的食物烹熟，將食物里的美味激發出來。

當然了。

講究一點的人家，會在單獨的廚房里挖出來一個四方形的，一米左右的深坑。

深坑的四周會用比較光滑的青石或者磚塊砌成，防止火灰四處擴散，也方便人在烤火取暖的時候放腳。

普通人家，也不挖坑，直接從野外搬來幾塊青石或磚塊，靠著墻角圍成一個半圓形或橢圓形，簡單的火塘就這么形成了。

火塘上方都用鐵絲懸掛著幾根橫木，橫木上均勻地釘著鐵釘，方便炕臘肉、熏臘肉時懸掛豬肉、羊肉、牛肉和雞肉。

至于陳凌在農莊搞的，還是為了能和燒烤兩用。

所以把火塘設置在了室外。

“臘肉燉好嘍，上桌了上桌了。”

“今天涼快得很，估計要下雨，吃吊鍋正合適。”

王慶忠一聲招呼，和陳凌一塊把滾燙的吊鍋放在九大碗的中間。

“那可不，嫂子就是沖這天氣才把吊鍋收拾出來的。”

陳凌深吸一口氣，把濃郁的香味吸入鼻間，不禁滿臉享受：“嘖，真香啊，還得是咱們山里這原汁原味的土鍋臘肉，味道最勾人了。”

綠油油的蔥段鋪頂，蓋不住紅湯和翻滾的大肉塊子。

吊鍋里還在微微咕都冒泡，王真真和睿睿兩個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在桌旁又蹦又跳大叫起來。

“你多大了，還跟睿睿一樣嘴饞，我看你快要挨打了。”

王存業繃著臉訓斥小女兒一句。

王真真噘起嘴巴剛要反駁。

就聽小黃狗汪汪叫著跑了出去，外頭很快傳來兩個興奮的小娃子聲音。

“好香，好香，爺爺你們在做什么好吃的，是姑父做飯了嗎？”

“肯定是，姑父做飯可好吃了，我長大了也要去姑姑姑父那里上學，天天吃好吃的。”

卻是王慶文領著小東兩個回來了。

下午陳凌把拖拉機停在風雷鎮中學后，他們兩個就圍著拖拉機打轉玩鬧，玩了一下午。

王慶文就在那邊看著他們玩。

先讓蘇麗改回來做飯，晚上招待陳凌。

“你們兩個小沒良心的，就知道你們姑父，你們都去問問你娘，今年晚飯誰做的？”

王存業是訓完這個訓那個。

但誰也不怕他。

一個個嘿嘿笑著，先跑到陳凌跟前逗逗睿睿，然后又一邊洗手一邊和王真真炫耀他們下午玩的啥。

“好了，大哥和兩個娃娃也回來了，咱們可以開飯了。”

陳凌把位置讓給大舅哥，抱著兒子坐到一旁。

一向嚴肅板正的王慶文見了外甥也是滿臉笑容，按著陳凌不讓他動：“你坐著別動了，睿睿我來抱，我來抱。”

陳凌只好把兒子交出去。

“乖睿睿，今晚跟大舅一塊睡，我家院子里老多螢火蟲。”

“牛牛”

“要吃肉肉啊，來來來，大舅給你夾，咱們吃大塊的。”

看著大舅哥臉上笑得快開花了。

陳凌心里一陣無奈，搖搖頭，不管了，開吃。

夾起一塊臘排骨，醬紅色的肉已經燉煮到了軟爛。

一口下去，筋道滑嫩，湯汁滿溢，肉汁飚滿口。

“嘖，過癮，真過癮。”

趕了這么遠的路，陳凌早就餓了。

一連吃了幾塊排骨，忍不住大呼過癮。

再夾一塊臘肉，和臘排骨相比，這熟透的臘肉肥瘦相連，肌理清晰可見。

皮韌肉軟，還帶著高溫燉煮之后自然卷邊。

入口仔細一嚼，哪怕前邊吃了排骨，也能滿口油香，潤彈無比。

“嘖，這臘肉香啊，太香了。”

“哈哈，好吃吧凌子，來，咱哥倆喝一杯。”

推杯換盞，大口吃肉。

不多時，天上雷聲漸大，雨嘩嘩的下起來。

更顯得屋內熱氣騰騰。

加上小娃子熱鬧叫嚷。

當真是好不快活。

喝酒吃肉吃得累了。

蘇麗改妯里兩個盛出來一些用土灶烤出來的饃饃，讓大家吃。

這烤饃饃色澤金黃，焦香酥脆，用肉湯浸泡過后再一吃，那味道別提多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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