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尊魂幡里當主魂 446、向天
凝視雷劫中央的那道紅袍身影。
那是一位拖著濃重疲憊的世俗豪客。
踏出小天地,坦然的面對著小荒域的洗禮。
雷霆如水,不僅僅沒有澆滅他的氣息,反而沖洗掉他身上的風塵仆仆,顯露出那內蘊的沖天而起的靈光。
余光撇過去。
嘿笑聲如夜梟鳴叫,帶著濃重黑眼圈,框住猩紅珠子的干瘦老者抱著自己的寬大袍子,眼神怪異的盯著身形消瘦身著黑白二色法袍的金丹宗師。
長水真人的余光拂過去,看向不遠處背著小棺材的禿頭老頭,背面看仙風道骨,正面瞧歪瓜裂棗,加上禿瓢頂,讓人瞧了去還不笑話。
他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笑容。
這人是尸魃宗的地尸上人,修為臻至金丹巔峰,是小荒域排得上號的大真人。也就比那最先趕來的血元老怪要遜色幾分而已。
這兩個人最是棘手,加上此地距離尸魃宗和血煞宗距離最近,他們能夠趕來就說明已經吩咐宗門做好準備。
有這么多修士虎視眈眈,他如何等到對方渡劫失敗獲得法寶呢。
他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
怪也只能怪紅袍人跑到這里渡劫,要是距離魔宗甚遠的話,也不會引出這兩個大真人。余下的藍袍修士金丹后期,因為故意遮掩了身形,倒是不知道底細。
另一位宗師則是幽冥地有名的鬼王。
長水真人發現自己在這一眾修士身旁根本不占半點優勢,哪怕他是萬法宗的宗師,在對方沒有干涉世俗的時候,也僅僅是金丹宗師而已。
血元老怪眼珠子滴熘一轉,眼底的貪婪被他隱藏起:「依老夫看,渡劫的那位并不是萬法宗的真人,倒像是小荒域之外的修士。」
「長水真人來的早,是貴宗有什么看顧吧。」
血元老怪瞇著眼睛,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
小荒域已經多久沒有出現渡劫的修士了,現在突然冒出一個,又來此地渡劫,多半不是大宗門的那些有名真人。
長水真人暗道不好,血煞宗的大真人顯然也將主意打了過去。于是清了清嗓子說道:「此人雖不是我宗修士,不過與我宗老祖有過交談。」
「老祖便讓我看顧一番。」
長水真人話音落下,血元老怪得意的神情略有怔然,倒也不覺得尷尬,隨意的打了個哈哈,只是眼中的貪婪被壓的更深,忌憚神色浮于表面。
老祖的名頭一出,他這個大真人也得給面子。而且他不信萬法宗的長水真人會信口開河拿自家老祖作保,那事情多半就八九不離十。
就連身旁背著棺材身形反差極大的地尸上人也遲疑起來。
更不必說那位鬼王和駕云來的藍袍修士,他們兩人的修為最低,就是真有什么好處也輪不到他們。
「這位渡劫的大真人,出手陰氣騰飛黑霧瘴隨,看他法力氣息的波動,也和我魔宗分外相似……」地尸上人摸著下巴,憑著一雙招子觀看形勢。
他們倒也想延展神識,只不過神識伸出就會被雷劫震碎,根本觸及不到。
血元老怪剛要接話過來,又想到什么,翻手在袖袍中燃燒了一張萬里傳音符,隨后老神在在的抱著肩膀。
長水真人還在思考怎么應付他們,突見雷劫大變。
第七道雷光已經化作龍形。
磅礴的威壓將這座大陣都壓矮丈許。
高壇上的涂山君神色凝重的祭煉著尊魂幡,魂幡憑借著榕樹攜帶的煞氣已經修復完整,為了頂住雷劫,他從小洞天中帶出的煞氣消耗大半。
好在還有榕樹這顆成長起來的香火道樹。
道樹曾作為元嬰老龍的寄宿之身,不管是材質還是所帶煞氣都是極為罕見的天材地寶,要是有煉器的大宗師,或可用榕樹煉制出一件強大的靈寶。
然而就是有這樣底蘊的寶物,依舊渡的十分艱難,也不知道是不是法寶晉升靈寶都會經過這樣的關隘,總之涂山君覺得,魂幡面對的雷劫超出預想。
兩千里雷霆覆壓,數萬里風激云卷。天空和大地似乎在這一刻連接了起來,化作一片雷域將涂山君和他布置的大陣完全的淹沒。
那些看熱鬧的金丹宗師更是被耀眼的雷光刺的眼睛生疼,就算目運神光也根本看不清楚雷霆里的景象。
他們又不敢靠近,生怕被雷劫卷進去。
涂山君抬起手。
他的皮膚已經出現裂紋,絲絲鮮血順著嘴角流淌出來。
赤玄的身軀雖然強悍,終究只是金丹后期,達不到渡劫的水平,自然會被雷劫壓的喘不過氣。
魂幡搖動,涂山君的本尊從魂幡中走出來,一把攥住正在蛻變的尊魂幡。
尊魂幡最上方的惡鬼頭顱已經長出肩膀,咆孝的同時,獠牙咬住的幡布卷了回去,重新從胸腔伸展出來。
那惡鬼長出的肩膀則化作魂幡的橫桿,兩只鬼爪抓著魂幡的兩條輔凌。
骷髏鍛造成兵器的鐵錠,在雷劫的錘煉下釘在主桿上,黑紅色的主桿浮現紋路,好似巖漿流淌過去在頂端交匯化作一道血紅色的靈珠。
鍛造成扇形的黑色鐵骨固定在靈珠上。
法寶已經蛻變大半,就連焚毀的幡面也編織修補成更具靈光的漆黑,若是想要完全晉升靈寶,也就差主桿這一處。
第七道雷龍怒吼著沖殺而來。
轟隆!
雷霆之力好似將眼前的一切都湮滅個干凈,方圓百里更是寸草不生,連一塊完整的石頭都沒有剩下,就連這道阻擋雷霆的大陣也暴露出內核來。
十大掌旗鬼王齊齊抬頭,與那發了瘋般的雷龍抵抗。
巨大的壓力讓肉身都嘎嘣嘎嘣作響,鮮血順著牙縫和身軀的表面流淌出來。
「撐……住。」
涂山君雙眸爆裂凸出,隱藏起來的獠牙再也難以克制,焦灼炙熱的電弧好似法寶鋼針一寸寸的扎進頭頂,這般劇烈的疼痛讓涂山君難以抑制的仰頭。
「啊!
猩紅的赤發披散開向著四方飄飛。
鬼角沖天。
獨留下一個痛苦到扭曲的猙獰惡鬼面容仰起。
雷劫的疼痛不僅僅作用如肉身,還作用于神魂,甚至是心靈的最深處。伴隨著雷龍襲來,那無數積壓的痛苦也如開閘的洪水般涌出,一下子將涂山君淹沒。
痛的要死卻無可奈何。
「十方鬼王……」
涂山君一字一字的念出催動十方鬼王的口訣,已經疼的抽搐的雙手強撐著結印法,鮮血順著手肘流淌在高壇的平地上。
近乎狠厲的扭轉雙手結成印法。
「陣起!」
光柱升起,本尊手握魂幡落在十方鬼王大陣中,手中魂幡滴熘熘的旋轉,只是還不等繼續動手,雷龍終于攻破大陣洗禮下來。
「轟。」
大陣被破的同時,十大金丹陰神返回魂幡。
而上方雷龍也沒了最初的兇惡。
雖然依舊穩穩的噼在魂幡主桿上,讓涂山君的本尊都為之脫手,魂幡的主桿碎裂出一道貫穿上下的巨大裂痕,一直通到那新生的惡鬼頭顱上。
惡鬼胸腔肋骨護住的血色靈珠也出現了一抹白色的裂痕。
「噗!」
逆血上涌打濕衣襟,涂山君顫抖著抬起手掌,掌心一引,被雷霆噼飛的魂幡就已經落在他的手中,呢喃道:「十方鬼王殺生陣終究是殺陣,不是防御之陣,容易被攻破。」
「可惜,我準備的不夠齊全。」
「雷以九極,還有兩道,看來需要本尊幫忙盯住了。」
涂山君留下神識坐鎮身軀掌控全局,本尊代替魂幡出現在雷域的上空。施展法域會被雷霆擊潰,只能靠法寶以及自身的實力硬碰硬。
榕樹積攢的煞氣應該還夠再凝練出一尊本體身軀。
因此,損失一具肉身也沒什么。
「來吧。」
涂山君的雙眼被瘋狂遮蓋。
度過雷劫則踏出第二步,成為小荒域最頂尖的傳說級修士,如果踏不過去這一步,魂幡再損壞的話,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也許隨著魂幡損壞他也會煙消云散。
人生自古誰無死。
修行本來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他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想死,那就只能拼命。涂山君本以為自己成為金丹巔峰大真人之后會懼怕死亡,實際上他更害怕的是自己無法成仙。
所以,哪怕他死在仙路上,這也是他選的。
「不成仙,母寧死!」
涂山君仰天長嘯,好似要將這么多年來積攢的情緒一股腦的傾瀉出去,跌跌撞撞的走來,他沒有麻木,沒有無情,更沒有忘記當年的背負。
那是一條條性命,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與他一同踏上仙路,卻死在成仙的途中。
他們的陰神真靈都在魂幡之內,連輪回轉世都做不到。
如果他涂山君不能記得他們,將沒有人記得他們。
別人有沒有成仙的理由,涂山君不知道。他只記得自己成仙的理由。
「老天爺。」
「你是否長生啊?!
怒發沖冠的本尊沖上天空,真意的氣機化作一只怒吼的惡鬼,向著上蒼降下的雷龍奮力揮拳。
一拳遞出,便問天下
世間所有修士,是否如我一般向往成仙。
這一拳,是吶喊之拳、反抗之拳、吞噬之拳……,是詢問上蒼是否長生之拳,是萬千供奉陰神對成仙最執著的拳。
我在尊魂幡里當主魂 446、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