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5漢風再起 第一六四章 蓄勢
1674年10月29日,近江國(滋賀縣),淡海(今日本琵琶湖)西南海岸。醆
井伊直興身著黑甲,頭盔用細繩緊緊地系在頭上,胯下的戰馬雖然不是非常雄壯,但在身高普遍矮小的武士和足輕面前,也是堪稱“高頭大馬”。在他的身前和身后,是一列長長的隊伍,武士、足輕,以及大量的雜役仆從。
井伊直興是近江國彥根藩的繼承人,在半月前,接到幕府的軍事征召令,要求動員藩內所屬武士、足輕,于一個月內必須抵達大津城集結待命。因為父親年邁多病,無法親自領兵前往,作為下一任的藩主繼承人,更是出于武士的榮耀和職責,井伊直興欣然承擔起此次“會兵”的重任。
近一個月來,那個來自南蠻的齊國以本國水手被幕府處死一事,悍然發動了對日本的入侵。他們先是炮擊了江戶,造成幕府軍數百人的傷亡,摧毀了江戶碼頭一應設施。接著,他們又在大坂城登陸,在很短的時間里,便攻占了這座日本最為發達的商業中心。
而更為要命的是,齊國人在攻占大坂城后不久,又集結萬余軍隊,沿著淀川河水陸并進,殺向天皇所居的京都城,并很快將其攻陷。
至此,號稱日本三都的大坂、京都兩地首次淪于敵國之手,幕府震動,日本全國各藩更是驚駭莫名。
齊國不是一個位于南蠻地區的撮爾小國嗎?而且,還是由一群明國流亡百姓建立的國家,人口不過數百萬,軍隊不過萬余,依靠各種奇技淫巧的貨物,在長崎與我日本進行貿易活動。
他們怎么能有如此戰力,連克大坂、京都、奈良等重鎮,逼得幕府不得不發布第三次軍事征召令,集結各藩大軍,前往京畿地區,收復失地,驅逐齊人。醆
彥根藩是一個20萬石的大名,按照所屬藩領規模,需要在攻打齊國的戰事中提供一千一百名士兵。但實際上,經過一番動員,彥根藩最終只派出了八百六十名。
這八百多名士兵當中,包括奉行(軍中指揮官)8名,哨探6名,巡查5人,騎兵武士15名,步兵武士61名,武士武裝隨從60名,足輕140人,以及僧人、郎中、文書、雜役565人。
這一數字中,包括295名的作戰人員,以及近兩倍于這個數字的承擔支援任務的非戰斗人員。
盡管彥根藩只動員了不到一千人的藩軍,但這卻耗費了整個藩國的所有財力,估計打完這一仗,而且還必須是在勝仗的情況下,彥根藩至少都需要花費數十年才能緩過氣來。
在整個關西、京畿地區,像彥根藩這種十幾二十多萬石的小藩多達六十多個,但真正傾盡全力出兵襄助幕府的藩國,估計不到三成。
而井伊氏的第二代藩主井伊直孝乃是日本歷史上第一位幕府大老,家光時代德川譜代第一重臣,還主持了現任將軍德川家綱的成人禮,憑吊家康的東照宮祭也從直孝開始為井伊家所壟斷。
對了,日本國“招財貓”的由來,也是井伊直孝的典故才誕生,后來廣泛流傳至其他國家。醆
所以,作為幕府體系下的譜代大名身份,井伊氏雖然藩小力弱,但仍舊窮盡財力,派出了八百余的部隊,前往大津城會兵,共伐齊國。
“少主公,前方出現數騎不明身份的騎兵。”一名騎兵哨探打馬奔來,報告前方敵情,“觀對方著裝打扮,恐為齊國派出的游騎。”
“嗯?”井伊直興勒住馬的韁繩,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你們可曾接戰?”
“未曾接戰。”那名哨探說道:“對方發現我們后,也停止了前進。”
“少主公,前方既然有齊軍游騎出沒,其大隊人馬必然隱在附近。如此,請主公下令,全軍立即后撤,返回近江,等待更多的藩國部隊集結。”一名奉行出于謹慎,立即勸說井伊直興退兵,暫避一時。
“南蠻齊國竊據大坂、奈良、京都,正在肆虐整個京畿地區,難道他們還有余力派出大隊人馬于近江截殺各地藩國軍隊?”井伊直興有些難以置信,“前方所遇齊國游騎,恐是劫掠至此的零散兵馬。我等可立即驅兵以應,擒殺齊人,以建武士功勛!”
“少主公,兵兇戰危,當需謹慎呀!”那名奉行繼續勸誡道。醆
“兵兇戰危?當年我祖父以先鋒之任,先后于大坂冬之陣和夏之陣中,十余萬大軍陣中,連續擊破數路強敵,以赫赫戰功,贏得‘井伊的赤牛”之稱’,從此奠定我井伊氏的武勇之名。”井伊直興抽出武士刀,眼里露出無比的狂熱,“如今,繼續發揚我井伊氏威名的時刻即將來臨。為了武士的榮耀,為了維護我們的尊嚴,諸君,請隨我沖鋒吧!”
說著,井伊直興揮舞著長刀,打馬向前沖去。隨扈的十五名騎兵武士也高聲吶喊著,跟在他們主公的身后,洶涌而行。步兵武士、武士隨從、足輕,在幾名奉行的引領下,也舉著長矛、揮舞著長刀,向敵人的方向殺去。
11月1日,京都,二條城。
這座建于公元1603年的幕府將軍行轅,是德川氏在京都城的權力象征。整座官邸的外圍有東西長五百米、南北寬約四百米的高大圍墻,并且還挖有一道深兩到四米的壕溝。內設眾多豪華的房間,房間里還掛滿了許多日本名家的繪畫作品,畫上鍍有金箔。
然而,持續近一個多月的掠奪,二條城中各個房間張掛擺設的不論是字幅書畫,還是精美唐彩瓷器,就連眾多鑲金披銀的佛像、裝箔,皆被聯軍搜刮一空,然后打包裝箱,通過一艘艘槳帆船,一路運抵大阪城。
當然,整個京都城不止幕府行轅二條城遭到了有組織的劫掠,就是天皇御所、公卿府邸、朝臣大宅,以及無數的豪紳府苑,也被一隊隊粗暴的聯軍士兵所光顧。醆
從京都至淀城,再到大阪,在高瀨川運河和淀川河面上,無數的齊國艦船和就地征發的日本商船連綿不絕,將數百年京都地區所積存下來的財富全部運往大阪,然后再由此流入齊國本土、云州、呂宋、安南、婆羅洲等地。
奈良、大坂、兵庫津(今神戶)等聯軍所占據的都市、藩城皆遭到與京都同樣的命運。在充滿唐風古韻風格二之丸御殿里,聯軍總指揮、陸軍廣威將軍(少將)蘇忠福正在主持召開一場軍事部署會議,各藩屬國領兵將領均正襟危坐于大殿兩側,認真地傾聽聯軍總參謀官、昭信校尉(上校)任茂勇的解說。
“……日本全國有大大小小兩百多個藩國,除了加賀、薩摩、仙臺、熊本等大藩超過五十萬石外,其余各藩皆為數萬石至四十萬石的中小藩國。各藩在名義上必須聽命于將軍,遵從幕府的軍事征調,討伐異己。根據各藩國領地規模,德川幕府在明面上可集結征召藩國軍隊約四十萬至五十萬。”
說著,任茂勇看了看兩邊坐列的各藩屬國領兵將領,見他們并沒有被這個巨大的兵力規模給嚇著,臉上依舊帶著輕松的表情。
這也難怪,一個多月以來,聯軍連續攻克日本幾座重鎮,還占領了京都這座日本都城,擊敗幕府軍和各藩援軍數萬人,而自身傷亡僅數百人,損失幾乎可忽略不計。而在這一個多月時間里,聯軍各部卻是收獲滿滿,這仗自然就打得是愈發自信和從容。
另外,聯軍掌控著日本沿海絕對的制海權,就算日本真的弄出四五十萬大軍,以泰山壓頂之勢推過來,大不了,我們拍拍屁股,乘船離開這里就是。難不成,日本幕府還能追到海上來?醆
“不過,德川幕府按照親疏遠近,給這兩百多個藩國大致分成了三類,親藩大名、譜代大名和外樣大名。作為德川氏的基本盤,其實就是前面兩者,大概控制著日本全國近三成多的土地和賦稅,近四成的人口和兵源。也就是說,德川氏要跟我們舉國而戰的話,最高可動員二十萬的軍隊。”
“當然,以德川氏目前所據有的財力和物力,是無法堆積出這么多的軍隊的。初步估計,能與我們直接對戰的兵力極限將會在十萬到十二萬之間。畢竟,他們不敢將所有本錢都壓上來,要不然,諸如薩摩藩、長州藩、加賀藩、仙臺藩等外樣大名定然會憑借其擁有的強大實力,生出別樣的心思。”
“近十天來,從近江、越前、伊勢、美儂、三河等地藩國軍隊開始陸續往京畿地區集結,云州鎮所屬的游奕軍、鎮州藩兵已與數路小股藩國軍隊接戰,先后擊潰殺散數千余,極大地震懾了來援的大名軍隊,使得對方不得不放緩前進速度,簇聚在一起,徐徐推進。”
“預計幕府軍大隊人馬將會在未來十天內進抵大津城,半個月內兵臨京都。考慮到我聯軍兵力單薄,同時還要防備可能來自西邊中國(指本州島西部地區))、四國,以及九州地區各藩來援軍隊,恐力有不逮。故而,我聯軍將撤出京都城,回返大坂。然后,以逸待勞,等待幕府大軍抵達,于大坂城下,與其進行一場戰略決戰,重挫幕府主力。”
“不過,在撤出京畿地區前,各部需將對所占據的城鎮市町,以及京都城,展開堅壁清野行動,務必不使幕府軍獲得任何物資補充,以此加大和延長幕府軍的補給線。”
兩邊就坐的藩屬國領兵將領聞言,眼睛頓時一亮。堅壁清野呀,這不就是光明正大地在占領區實施搶掠行動嘛。此前,劫掠對象主要是針對公卿、朝臣、武士,以及眾多富商,那些苦哈哈的城市居民和鄉村農民基本上沒怎么動手。
但現在聯軍指揮官要求進行堅壁清野,那就意味著各部官兵可以實施無差別的搶掠。那還客氣什么,雖然底層百姓窮苦,但架不住人數眾多,總能掠些三瓜兩棗的,多少是對麾下士兵的一種福利。醆
11月3日,甲賀。
武井謙介癱坐在營地中,武士刀被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頭盔也摘了下來。雖然已近深秋,氣溫漸冷,但長途的行軍,沉重的背負,還是讓他汗透重衣,額頭也布滿汗珠。
輕輕地揉了揉發酸的雙腿,稍稍緩解一下行軍后的疲勞。他打開背負的長條細袋,取出一份出發時就做好的糙米飯團,幾口將它吞咽下肚。隨后,打開水囊,狠狠地灌了幾大口水,將干硬的飯團送入食道的更深處。
由于日本群島多山的特性,四輪馬車、手推車和其他輪式車輛實際上在城市村鎮以外的地區并不多見。運送大軍輜重和作戰裝備的任務,一般是落在大量的馱馬和武士們的身上。
參戰的武士必須攜帶很多除了自己配用的武器之外的東西。通常,他們要攜帶自己吃的食物、穿的衣服、甲具、用的工具和少量的藥品,以及作為人力“工具”為整個軍隊分擔供應的其他物資。
武井謙介攜帶在戰場上吃的應急口糧用的是一種長長的細口袋。把一餐分量的飯團放在口袋里,然后打結。接著再裝一定的量,再打結。整袋應急口糧大約有15個飯團的分量。末端被扎緊后,便將口袋挎在肩膀上背著走。醆
一個多月前,武井謙介在江戶碼頭親歷了齊國艦船的炮擊事件,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眾多武藝超群的武士被一發發實心炮彈擊穿身體,被一顆顆開花彈炸得四分五裂,那一刻,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怯懦和恐懼。
血肉之軀,根本無法與火炮相拼,每個武士在火器的面前,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擊。
戰后,武井謙介雖然表面上仍舊自信昂揚,保持著一名武士的驕傲和尊嚴。但內心深處,卻充滿了挫折和不安。
此次,四萬余大軍從江戶出發,前往京畿,進攻那里的來襲齊軍。幕府將所積存的鐵銃和大筒悉數帶上,盡管那些火器大部分都是三十多年前積存的武器,很多都已銹蝕,而且布滿了灰塵。但幕府還是利用這些老舊的火器,組建了一支八千人的鐵炮隊,以對抗齊軍的火器。
在軍事征召令中,將軍大人也特別要求各藩國盡量派出裝備了鐵銃的足輕隊伍,準備以絕對的數量優勢,排山倒海的氣勢,將登陸的齊軍湮滅于京畿地區。
可是,一股強烈不安的直覺卻告訴武井謙介,所有的事態并不會按照將軍大人的設想那樣去發展。這些齊國人可能是數百年來,日本所面臨的最強大、最兇惡的敵人。
數日前,他曾不經意間聽到幾個旗本在小聲地討論,來自近江、美濃等地區的三個藩國軍隊在淡海西南海岸地區,遭到齊國騎步兵的襲擊,損兵三千余,以至于那些兵力單薄的藩國大為驚恐,而選擇躊躇不前,等待更多的藩國兵馬聚集,然后緩緩推進。醆
而且,前方還傳來消息,說是齊國正在畿內山城國、京都左近大肆搶掠,所占之地,皆變為一片白地,造成數十萬平民流離失所,這顯見是在做堅壁清野工作,以加大幕府數萬大軍的補給困難。
武井謙介對齊軍此種行為,除了懷有切齒之恨外,更多地則是感到不安和一種莫名的悸動。
或許,在大軍的前方,有一個兇猛異常的野獸,正在張大它的血盆大口,等待他們的到來。
1秒:
1635漢風再起 第一六四章 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