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5漢風再起 第一五零章 大戰起(六)
12月1日,博洛領五千八旗甲騎奔至莒州,發現城中四門大開,有此前逃散的清軍士卒正在城里游蕩,在大火燃燒過的廢墟中翻檢可用的物資。
喚來幾名士卒詢問此間情形,卻被告知,莒州是在三天前被明軍攻克,在焚燒了城中積蓄糧草輜重后,似乎是往西去。
博洛聞言,臉色頓時發苦,明軍往西,定然是奔著沂州而去,若是他們攻破沂州,再次焚毀糧草,那么從來陽至濟寧一線近千里之內,將無有任何補給可以提供給大軍所用。
博洛哀嘆一聲,遂派出數路快馬至濰縣和來陽,一邊要讓豫親王知曉南路軍所面臨困境,一邊準備將屯兵于來陽和乳山的清軍分批往西北方向撤退,經平度州返回昌邑就食,等待多鐸的下一步指示。如此安排,也就意味著南路大軍對登來的攻勢就此瓦解,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北路大軍的攻勢上。
安排完一些善后事宜,博洛懷著一絲僥幸心理,僅帶兩千騎兵(沿途無有補給,只能攜帶少量騎兵)繼續西行,準備回返沂州,試圖在明軍尚未得手之前,或可以保住那里的糧草輜重。
12月2日夜,掖縣城外清軍大營中燃燒著巨大的火焰,在漆黑的夜色里,顯得格外耀眼而明亮,數萬人的大營,似乎都被這場大火給驚擾到了,無數的士卒往來奔跑,還有零星的騎兵在火焰中縱馬跳躍,喧囂一時。
掖縣及周邊幾個堡壘對此顯得異常謹慎,近半數官兵被動員,全神戒備。另外,按照事先約定,清軍大營火起時,掖縣西側的“丙字堡”將偷偷打開城門,讓三千余反正明軍入城。
然而,當楊承祖帶著部隊偷渡南陽河,潛行至“丙字堡”時,卻發現城門依舊緊閉著,而且城頭守軍任憑楊承祖如何解說,拒不開門,讓其等至天明時分,再行入城。
這如何使得,若是到了天明,清軍見楊承祖部脫離營寨,必然警覺,肯定會派兵來攻。那他們這三千余人,夾在堡壘和清軍之間,就算不被清軍屠戮殆盡,也會被城頭守軍的無差別攻擊,而損失慘重。
清軍在登來南邊幾個州縣城鎮實施的屠殺行徑,已經漸漸傳到掖縣官兵耳中,深知在面對建奴的洶涌攻勢面前,是根本無法妥協投降,更不能讓其攻入城中,否則,所有軍民必然會遭到膠州、即墨、來陽等地的厄運。
即使,楊承祖部是真的降順大明,復歸朝廷,但掖縣城守軍依舊不敢大意,堅持要等待至天明,確認清軍大營中的那場大火,是否真的焚毀了糧草,同時,也會對降順的楊承祖部官兵進行一番甄別,避免被敵所趁。
可能是受不了城下楊承祖等降將的苦苦哀求,“丙字堡”守軍從城頭放了十幾個吊籃下來,讓城下所有官兵全部解下兵甲,分置他處,然后乘坐其中,由城頭守軍將他們逐一拉上來。
楊承祖頓時變色,解甲棄刃,而且還是乘坐吊籃逐一被吊上城頭,那豈不是所有人都在城中守軍的控制之中,并且還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可是,看到城頭守軍隱然準備好的弓弩、滾木和油鍋,大有不尊從命令行事就要對他們動手的架勢。楊承祖心中哀嘆一聲,如今騎虎難下,唯有從命,遂解下甲胃和兵刃,領著幾個心腹親兵率先跨入吊籃之中。
受命監視楊承祖的八旗參領巴圖等人,遲疑良久,亦解下兵甲,但懷揣短刃,坐入吊籃,被守軍一一拉上城頭。
“楊將軍,此番歸附我大明,算是回頭是岸,且功在千秋!”周繼左似笑非笑地看著楊承祖等人,“但此種行徑,將軍可謂是犧牲太大!你等家卷親人,恐怕此時仍在建奴手中吧。與此何感呀?”
“舍家為國,忠于王事,興復大明,如此而已。”楊承祖沉聲說道。
“將軍真乃我大明忠貞義士!”周繼左贊嘆一句。
“這位將軍,如此將我部將士逐一以吊籃墜上城頭,恐一夜之內,也無法將三千官兵盡數引入城中。待天明后,清軍必然來攻,我們總不至于讓忠心歸明的將士任其慘死于城下吧?”
“不需要全部以吊籃墜上城頭。”周繼左搖頭說道:“待城下貴部官兵不足千人后,只要解除衣甲兵仗后,即可打開城門放其進入。”
“……”楊承祖愕然,城中守軍竟然如此謹慎,此行,恐有不測之舉呀。
“這位將軍,此乃何意?”在城頭火把的照映之下,楊承祖突然發現,那些被吊墜上城頭的部下,全部被摁倒在地,以繩索捆綁,其中有十幾名兵將在掙扎之下,還遭到守軍的踢打并被強行制服。所有士兵在被捆綁之后,排成一串,被押至城中某處。
“楊將軍,非常之時,不得不如此為之,勿要多心。”周繼左擺擺手說道:“待天明后,我部仔細甄別一番,確無危險,自然會好生款待貴部將士。”
楊承祖聽罷,心中生起一絲懼意,若要待天明之后,混入部伍當中八旗甲兵被城中守軍窺破,那么對方自然會識破他們的詐降之計,自己連同三千部伍,也會被對方屠戮一空。
“……不滿這位將軍,末將此來,乃是受大清……,哦,不,是受建奴所命,前來詐降。”楊承祖突然跪倒在周繼左面前,哀聲說道:“但末將感念大明之恩,受永初陛下之召,不甘受建奴擺布和挾制,遂假意詐降,而做真心歸附大明之舉。……請將軍明鑒!”
話音剛落,城頭幾名守軍士卒立刻舉兵刃將楊承祖等人圍了起來,只待一聲令下,就將其亂刃分尸。
隨在楊承祖身后的幾名心腹將領和親兵見狀,也跟著跪倒在地,俯首乞命。
不遠的幾名八旗甲兵見此情形,知道事發,遂奮力掙脫幾名守軍的束縛,從懷中掏出短刃,揉身向前,就要襲擊附近幾個士卒。
“瞧見沒?”周繼左滿臉笑意地說道:“我就說嘛,楊將軍乃我大明忠貞之士,斷然不是假降,必然是要一意歸附大明。那就有勞楊將軍給城下的部屬喊一聲,全部解甲棄刃,一個個從下面爬上來吧。”
幾名八旗甲兵的臨死慘叫聲,讓楊承祖等人心驚肉跳,如今詐降被守軍已然識破,再做無謂抵抗,已沒有任何意義,隨即探出城頭,命令部屬全部解除甲仗,從城頭墜下去的繩索、吊籃中,攀爬至城頭。隨后,登城的官兵被一一捆縛,押至城中,然后等待未知的命運安排。
及至天明,掖縣“丙字堡”守軍將十余名八旗甲兵的人頭拋出城外,然后又在城頭盡情地嘲笑建奴的愚蠢和無能。
多鐸惱羞成怒之際,遂命漢軍發動一次規模巨大的攻城行動,但在掖縣主城和數個堡壘火炮和弓弩的交叉打擊下,讓漢軍數度潰敗,遺尸兩千余,不得不收兵回營。
多鐸將所有漢軍將領召集于主帳之中,把楊承祖交于他的招降詔書擲于地上,疾言厲色地詢問,在座諸將是否也有收到此類永初偽帝頒發的招降詔書。
面對多鐸的逼問,所有漢軍將領哪敢承認會有此種事情發生,均失口否認,從未收到永初偽帝發來的所謂招降詔書,而且還再次重申了對我大清的忠勇之心。
多鐸狐疑之余,卻也不敢在未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將所有漢軍將領盡數處置,攻城略地,打仗拼命,還需多加利用這些漢軍,否則,我八旗部伍何等金貴,可不能輕易損失了。
在早間時,繞道山間去攻招遠的拜音圖回報,明軍憑借堅固城防和左近老界河之利,頑強阻擊清軍推進,非紅衣大炮而不能克此城。
多鐸頓時惱怒萬分,如今我大清不論是八旗精銳,還是普通漢軍部伍,竟然在沒有紅衣大炮的情況下,都變得不會攻城了。問題是,若要將火炮通過山間道路,經平度州,繞來陽城,再給你送到招遠城下,黃花菜都涼了。
這登來,怎的如此難打!
就在多鐸頓兵于掖縣城下,一籌莫展時,一份從后方濰縣傳來的急報,更是讓他如墜冰窟,通體冰涼。
明軍于日照縣突然登陸,擊潰南路軍的留守后路部隊,破莒州,攻沂州,博洛的南路大軍糧道已然被斷,難以繼續維持攻勢,請命允其將部隊盡數通過平度州撤往昌邑、濰縣就食,否則,大軍因斷糧,恐有潰散之危。
尼瑪的,我北路大軍數萬人,糧草供應本來都已經很緊張了,你南路大軍數萬人再涌過來,這哪里還夠維持?
權衡再三后,多鐸遂命北路大軍陸續后撤,另外派快馬通知仍在山區谷道中伺機攻招遠的拜音圖部經平度州,撤往濰縣。
同時,急令維持北路大軍糧道的李率泰速解糧草至濰縣、昌邑,以供大軍所需。
12月5日,清軍北路大軍撤至濰河,在此與來陽撤回的部分南路大軍匯合,隨后花費數天時間,渡過濰河,于濰縣休整。雖然多鐸對于撤軍回返,沒有任何言語,但八旗諸部和漢軍官兵卻在私下討論,一個月前轟轟烈烈開始的登來之戰,恐就此草草收場了。
雖然,我大清十余萬兵馬,兵分兩路,在很短的時間里,就殺到了登來腹地,占領州縣城池數十座,屠滅軍民十余萬,但所有人都明白,此次征伐,我大清未能盡全功,不僅喪師一萬余,還白白耗費了大量的錢糧物資,于登來永初小朝廷也未形成更大的打擊。
更糟糕的是,清軍主力撤離江浙、福建、江西,南直隸等地后,使得上述地區形勢迅速惡化。
福建鄭芝龍反攻浙南,水陸并進,復奪溫州,斬叛降總兵陳俸,隨后進逼臺州,窺視寧波。
嘉興、常州、無錫、太平(今馬鞍山一帶)、泰州、淮安、徐州等數十府縣州城,或不堪清軍壓榨,或反對剃發易服,趁清軍主力北調山東之際,紛紛驅逐、擊殺清廷委派官員和降軍,并遙尊永初朝廷,恢復大明統治。
總督五省軍務大學士洪承疇急報北京,請調八旗主力盡速南下,彈壓各地反抗,穩定江南形勢。
若江淮、江南持續糜爛,朝廷恐失賦稅糧秣重要來源,或可動搖我大清定鼎天下和維持統治之基礎。
1635漢風再起 第一五零章 大戰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