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第一千三十章 豪賭
李沙白來了,在隋智嘴里灑了一滴墨汁。
墨汁在舌頭上迅速蔓延,隋智的舌頭隨之碳化,變成了細碎的墨粉,不停往嘴里脫落。
隋智捂住嘴,連連后退,云應還在用長槍壓制著徐志穹。
他知道李沙白的實力,也知道隋智吃了大虧。
他還知道隋智隨時可能逃跑,留下他一個人對付李沙白和徐志穹。
應對一個李沙白就很艱難,再加一個徐志穹,云應沒有絲毫勝算。
可云應沒有撤退。
因為從戰術來看,現在是罪主直接出手的最佳時機。
罪主出手,隋智不敢逃跑,加上云應,絕對能收了李沙白和徐志穹。
除掉這兩個禍害,戰局起碼贏了一半,剩下的,無非就是蒼龍、朱雀、窮奇和半個玄武。
蒼龍至今沒表態,按照云應的推測,蒼龍肯定會站在優勢者一方。
朱雀已經被罪主蠱惑,歸順只是時間問題。
窮奇需要防備,但戰局到了無可回轉的境地,窮奇必定會退出戰局以求自保,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性。
半個玄武遲早要被大蛇收了,不足為懼。
剩下的無非就是宦門、墨家、魅道、水族這些小角色,成不了氣候。
到時候,云應把這些小角色收到自己門下,再和罪主較量一番,也能成就一方霸業。
云應的打算姑且不談,站在罪主的角度,整個戰術應該非常順暢,他沒有不出手的理由。
可不知道罪主是怎么想的,云應苦等半響,他就是不現身。
徐志穹已經脫困,從泥土之中騰躍而出,繼續和云應廝殺。
李沙白派出了數萬大軍,前來助陣。
云應手下的兵馬都是脫罪裁決官,這些人對云應沒有任何價值,死了也不心疼。
李沙白這廂更不心疼,這數萬大軍是他畫出來的,提筆之間就有成千上百,再過片刻又有數萬。
行伍之魂快維系不住了,隋智沒逃走,但似乎一直在處置自己的傷勢,也幫不上忙。
罪主為什么還不出戰?
為什么要錯過這么好的戰機?
云應有一股不好的念頭。
罪主可能根本無法出戰。
現在的他可能完全沒有戰力。
思緒飛轉之間,他想到了一件事:徐志穹可能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徐志穹這兩天這么張揚,罪主培育的脫罪裁決官快被他趕盡殺絕了。
難道他知道罪主不敢對他出手?
徐志穹確實想到了這一點,他也懷疑當前的罪主沒有戰力,或者戰力極其低下,否則不會對脫罪裁決者放任不管。
師父所說的兩割術,進一步驗證了徐志穹的想法。
兩割術比分身術差了好幾個層次,被割裂的元神,一個陷入封印,另一個被迫蘇醒,蘇醒之后想要獲取戰力,應該需要不短的時間。
徐志穹曾想過利用這段時間把罪主揪出來直接解決掉,可罪主不好找,他還處在罪主的監視之下,他若出手,罪主必定有所防備。
不過現在倒也無妨,就剩一天了。
李沙白來的正巧,云應和隋智今天肯定要陷在這里,且把罪主這口老牙再掰下來兩顆,過了今天,罪主的死期也快到了。
戰局一片大好,徐志穹已然做好了收人頭的準備,怎料隋智突然發難,猛然張開巨口,如風卷殘云之勢,將李沙白畫出來的士兵全都吞了個干凈。
“海吞!”李沙白微微皺眉。
饕餮貪道二品技——海吞!
能在一定范圍內,將同一類無生之物全數吞噬。
這一技法是法器、傀儡和機關的克星。
李沙白畫出來的士兵屬于傀儡一類,因為不是合魂傀儡,所以屬于典型的無生之物,被隋智在一吸之間,吞的干干凈凈。
“你還真敢吞!”李沙白眼角一顫,準備將自己畫出來的軍士全都摧毀。
士兵是筆墨所畫,摧毀之后自然要變成墨汁。
這些墨汁被隋智吞下去,必定要讓他腸穿肚爛。
隋智早有防備,吞下畫中士兵之后,再次發動海吞之技,這一次,他吞的是兵刃。
有靈性的兵刃吞不掉,層次太高的兵刃也吞不掉,但隋智沒想吞徐志穹和李沙白的兵刃,他吞的是地上死尸的兵刃。
被殺掉的脫罪裁決官,掉落不少兵刃,全都被隋智吞了下去。
李沙白一怔,此前被隋智吞下去的士兵和他失去了感應。
他們被重造了!
“吞吐兩化!”李沙白一皺眉,“貪道一品技!”
把吞下去的事物重新改造,再吐出來,這是貪道的吞吐兩化之技。
隋智猛然開口,吐出幾十名鐵皮傀儡。
這些鐵皮傀儡如常人大小,身外包裹鐵皮,身內是李沙白的墨汁。
靠著墨汁,這些鐵皮傀儡保持著原有特性,能繼續戰斗,但他們現在聽命于隋智。
有了一身鐵皮,墨汁不會輕易散亂濺射,更易于隋智的控制。
這幾十個鐵皮傀儡不是重點,徐志穹和李沙白有的是辦法對付。
現在的重點是李沙白的軍隊沒了,他們要在手里沒兵的情況下,和帶著士兵的云應廝殺。
這仗不好打了。
徐志穹做好了惡戰的準備,不想胸前桃花瓣顫動。
陶花媛有危險!
陶花媛帶著陰陽司一眾修者,會同蔑十方、張燊、劉佳琦、袁魏羈等畫道弟子,前去剿滅一處脫罪凈土。
他們當中有兩名三品,余下的也都是久經戰陣的好手,這一仗打的非常順暢,兩百多名脫罪裁決官,頃刻之間被拾掇干凈。
夏琥隨即趕來,正要收罪業,突然出了變數。
所有人都看不見了。
閉目之技!
有無常道修者!
秦智賢高呼一聲:“諸位莫驚,列法陣迎敵!”
這是敗招。
韓宸不在,陰陽司由陶花媛做主,秦智賢正常沒資格發號施令。
但做為太卜昔日最器重的弟子之一,作為陰陽司眾多女弟子心中無所不能的智賢師兄,他覺得關鍵時刻說句話,沒什么不妥。
況且陰陽司在對付外敵的時候,列陣是最基本的操作。
就因為是最基本操作,以至于許多陰陽修者想都沒想,就開始熟練的列陣。
在混沌無常道修者面前,不能輕易列法陣。
陶花媛與何芳私交甚好,兩人推演技法時,陶花媛鉆研了一套化解閉目和塞聽之技的手段。
剛剛破解閉目之技,見眾人都在列陣,陶花媛怒道:“不能列法陣,放傀儡!”
在淆亂之技面前,法陣會當場失效,但傀儡還能支撐片刻。
普通傀儡也是由陰陽二氣操控,也會受到法陣影響,但操控傀儡的術法要比法陣簡單,就算被淆亂之技破壞了術法,再施展一次術法,就能恢復對傀儡的控制。
這就和掉線木偶一樣,線斷了,接上就好,木偶還能用。
如果有合魂傀儡,傀儡能自主作戰,更不懼怕淆亂之技。
可在場的陰陽修者還在不停布置法陣,對陶花媛的呼喚置之不理。
他們聽不見,陶花媛自己也聽不見,他們又中了塞聽之技。
這場偷襲來的太突然,陶花媛一時間有些慌亂,她想用傳音術,可術法再次被淆亂之技破壞。
待破解了塞聽之技,陶花媛立刻放出了帶在身上的合魂傀儡。
陶花媛不擅長傀儡術,她身上只有一個合魂傀儡,這枚傀儡的魂魄生前是殺道修者,極其擅長近戰,看到何水靈的身影在不遠處,傀儡立刻沖了過去。
剛到近前,太后身形突然消失,陶花媛情知不妙,立刻呼喚傀儡回到自己身邊。
傀儡茫然站在原地,沒動。
封竅之技。
傀儡中了封竅之技,失去了與外界聯絡和應對的能力。
而此刻,太后何水靈已經來到了陶花媛的背后,陶花媛卻一無所知。
無色之技,何水靈處于無法被感知的狀態。
在她出手之前,陶花媛無法做出任何防備。
等何水靈出手時,陶花媛再作防備也晚了,陰陽修者的速度不夠快。
何水靈拔下珠花,刺向陶花媛的后腦,她身形剛有浮現,一支毛筆突然出現在何水靈面前,何水靈艱難閃避,還是有墨汁灑在了臉上。
墨汁往肌膚之下滲透,何水靈連連后退,看向了遠處。
毛筆是蔑十方投過來的。
看他雙眼無神,表情呆滯,應該是中了閉目和塞聽之技,可他為什么還能發現自己?
不由何水靈多想,臉上的墨跡已經暴露了她的位置。
陶花媛甩過衣帶,正抽打在何水靈的臉頰上。
何水靈臉頰骨碎裂,命在旦夕,她卻毫不慌張,回手用珠花割了一名陰陽修者的喉嚨。
蔑十方的毛筆隨即趕上,從身后貫穿了何水靈的后腦。
本以為已經成功擊殺何水靈,孰料倒在地上的尸體,居然不是何水靈。
倒地的是適才被她擊殺的修者,后腦插著毛筆,臉上帶著墨跡,面頰骨碎裂,慘死當場。
蔑十方殺了何水靈,何水靈殺了陰陽修者,忽略過程中的因果,變成了蔑十方殺了陰陽修者,何水靈毫發無損,還擺脫了臉上的墨汁。
無相之技!
不講理的技法。
毫發無損的何水靈看出了玄機,蔑十方之所以能看到何水靈的身形,是因為他手上還有一只眼睛,一只畫出來的眼睛。
“好厲害的手段。”何水靈贊嘆一聲。
陶花媛趁機布置下法陣,直接將蔑十方送到何水靈近前。
蔑十方展開一副畫卷,扣在了何水靈身上。
以蔑十方的修為,本可以把何水靈困在畫中。
可他失手了,畫卷沒有困住何水靈,何水靈用珠花把畫卷劃開,從紙面里從容的走了出來。
蔑十方不解,自己為什么會失手?
他中了矯妄之技,以至于原本十分熟悉的技法,在關鍵時刻居然出了錯。
何水靈再次施展閉目之技,蔑十方掌心上畫出來的眼睛,失去了感知。
這倒無妨,畫出來的眼睛沒了,再畫一只就是。
蔑十方跳到遠處,拿起毛筆,在手臂上畫了幾次。
他畫出了耳朵,畫出了嘴唇,連良心都畫出來了,就是畫不出眼睛。
他忘了畫眼睛的方法。
這簡直荒唐!
跟了李沙白幾十年,最基礎的畫工居然會出錯!
陶花媛喚出兩只普通傀儡,圍攻何水靈,何水靈再用封竅之技,中斷了傀儡和陶花媛之間的聯絡。
兩具傀儡站在原地不動,何水靈一笑,身形再度消失。
混沌無三品,三品倒乾坤。
何水靈得了世外之力,修為到了二品,根本不是在場之人能匹敵的。
陶花媛陷入絕境,何水靈如果再次出手,誰還能來救她?
她叩動花瓣,向徐志穹求救。
徐志穹和李沙白陷入苦戰,無從脫身。
神殿之中,窮奇看到了這一幕,一語不發。
生宿對克宿道:“咱們去吧!”
兩兄弟剛要動身,卻被窮奇攔住:“不許去!”
克宿瞪著漆黑的眼睛道:“這都是我們道門的弟子!放著不管,他們就被殺絕了!”
窮奇搖頭:“千萬不能去,罪主還有后手!”
掌燈判官 第一千三十章 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