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震驚師姐竟經歷過那種事?

后面李安基本只負責糾正演奏問題，把溝通的過程完全交給了季洋。

因為他發現同樣的話，季洋講出來就是比他講出來更有信服力。

并且他也從季洋和藝考生們間的對話發現了一些自己忽略的問題。

就說一個最常見的問題——如何在練琴的時候不被心中的雜念所干擾。

所謂的雜念無外乎就是“拿不到合格證怎么辦”“考不上怎么辦”“考試發揮不好怎么辦”。

幾乎每一個藝考生都擺脫不了這些問題的困擾。

李安也曾被這些問題困擾，他的應對方式是多練，逼著自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譜子上。

他的理論支撐是人的注意力是有上限值的，當投入到練琴時的注意力越多，那么分心去思其他問題的注意力則會越少。

一個人不可能在高度集中練琴的時候同時能夠去思考練琴之外的事情。

就是運用這樣的方式，李安在備考中后期幾乎焦慮感越來越少，每天練到筋疲力盡，倒頭就睡，根本沒有什么時間去思考其他問題。

用他的話說，后期他已經進入了一種良性循環的狀態。

練琴，睡覺吃飯，練琴，睡覺吃飯。

也是那一段，他幾乎每周都會有一個大的突破，到了臨考前他焦慮的反而是考哪個音樂學院。

其實能焦慮到這個問題，基本也就沒什么問題了。

所以在給一眾藝考生做心理輔導的時候，他一再強調多集中注意力去練琴。

但是效果一言難盡。

并不是沒有用，像楊雙羽和高深，兩個人按照他的話堅持了一周就有了明顯的進步。

而在其他人身上，效果甚微。

這起初讓他有點頭疼，因為頻繁出現受外界干擾情況的考生，就是其他幾個。

李安不是沒有反思過，經過反思，他意識到關鍵問題在于其他幾個考生自身底子過于薄弱，難以建立自信。

不像楊、高二人本身底子厚，更容易找到心理狀態上的平衡。

既然找到了矛盾，后面李安在引導過程中直擊矛盾，直言告訴眾孩在任何專業階段都可以運用他的“心法。”

為了加強眾孩的信念感，李安找出許多類似案例。

但是結果依然不理想。

聽完了季洋的分析，他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出在哪了。

從始至終，他始終站在一個“優等生”的視角在講述分享，無論他怎么換位思考，如何帶入，他都有一塊重要的缺失：他沒有真的經歷過這群“差生”的心路歷程。

而季洋現身說法，上來就告訴大家自己曾經是一個差生。

聽到這的時候，李安就覺得看來今天把季洋叫過來是無心插柳了。

“真的假的？”

聽到季洋師姐說自己曾經很差，羅霄然忍不住接了一句。

緊接著羅霄然捂住嘴，“師姐我沒有別的意思！”

小季師姐笑了笑示意沒關系，“所以你還是不信。”

也就是羅霄然這孩子夠單純夠直爽，見師姐笑容親切，她就點了點頭，她不是不信，她怎么能相信呢？

小季師姐接著環視一圈，目光掃過眾人：“你們都不信。”

眾人皆是有點回避她的目光，他們不是不愿意相信，一個差生怎么能考進蓉愛鋼琴系，這是其一，最主要的是他們之前聽過師姐彈琴啊。

那月光三簡直六到起飛啊！

“好。”

就連李安當時也沒有想到，季洋居然直接拿出曾經的錄音視頻。

“這段視頻是2021年11月7號下午五點半錄的，當時距離藝考也只有兩個月了。”

說著小季師姐就把視頻打開，然后把手機遞向一旁的高睿錦。

高睿錦小心翼翼接過。

隨著手機里的鋼琴聲，手機一個一個最后傳到了趙偉達手里。

視頻只有五分鐘，聽得眾人實在不知作何感想。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是他們的大師姐距離藝考還有兩個月的時候錄得。

節奏不穩定，各種錯音，有的地方根本就聽不清。

而且短短五分鐘的視頻，其中斷了三次。

第一次斷，視頻里響起一聲嘆息。

第二次斷，視頻里又是一聲嘆息。

第三次斷，視頻里直接響起了碎碎念：完蛋了，越彈越不會了，怎么辦啊怎么辦啊，明年要搬磚了...

當眾人聽見這段來自靈魂共鳴的碎碎念，簡直就是他們每天都在經歷的“至暗時刻”。

“老師。”趙偉達看向李安。

李安：“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趙偉達這才看向小季師姐：“師姐，當時是不是很崩潰。”

小季師姐：“何止崩潰，是絕望啊，你們應該懂吧。”

眾人：懂！！！！

高睿錦：“師姐您是怎么克服的呢？”

小季師姐：“我到今天還在努力克服，再給你們聽一段。”

接著季洋找出一段2021年10月21號錄的視頻。

眾人聽完集體陷入沉默，比起這個視頻，上一個視頻可以說彈得已經非常非常好了。

也就是說師姐在一段大進步之后依然會在練琴時陷入自我懷疑。

“再往前的視頻我覺得就沒有必要給你們聽了，我的底子比你們想象中的還要差。”

“我還記得第一次和老師上課的時候，見老師第一面，老師給我留的第一印象是，哇，好帥。”

羅霄然：“必須的啊！”

眾人：“哈哈哈！”

李安：“咳咳，有些實話就不用說出來了。”

眾人：“哈哈哈哈哈！！”

小季師姐：“但是我對老師的水平抱有一定懷疑態度。”

高睿錦不解：“為什么啊？”

小季師姐：“因為老師笑瞇瞇的樣子像是搞推銷的。”

眾人：“哈哈哈！”

李安瞪眼：“真的假的？你可不要黑我啊。”

小季師姐：“真的啊，我當時就是這么覺得，而且您那么懂琴，上來就把我的琴分析得頭頭是道，讓我感覺您像是賣鋼琴的。”

李安：“...”

小季師姐再次回到故事模式：“然后就上課嘛，我對老師的改觀也就是發生在接下來的二十分鐘。”

閔振：“因為老師示范了。”

小季師姐搖頭：“開始老師沒有示范，只是讓我整體彈了一下，然后讓我分手慢彈。”

趙偉達：“好熟悉的開始。”

小季師姐笑：“你們知道在這二十分鐘里，老師根本就沒有關注我在彈琴。”

高睿錦：“啊？”

小季師姐：“老師一直在拿著本子寫啊寫。”

閔振：“好熟悉的第一節課。”

小季師姐：“當時我就覺得這個老師實在太用心了，后面聽了老師的示范之后，我就覺得我一定能考上大學。”

羅霄然：“嗯嗯嗯！我當時也是！”

小季師姐：“可是事實上我還是我，還是那個差生，老師彈得再好，講得再好，他也不能替我參加藝考。”

“可是當時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總覺得跟了老師我就高枕無憂了。”

“而后面我為自己的幼稚想法付出了嚴重的代價，我一邊覺得自己彈到很爛，一邊又覺得我只要堅持和老師上課就沒有問題。”

“在這個階段我陷入了嚴重的自我內耗，我有時候都不知道我在練什么，就好像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如何在課上得到老師的認可。”

“就好像只要老師說我這節課沒有問題，我這一周練琴就特別有動力，也覺得自己彈得像那么回事了。”

高睿錦：“真的哎師姐，我就是這種感覺！”

小季師姐：“可如果老師這節課說我彈得有問題，尤其是問題還沒有在課上解決，那完蛋了，接下來這幾天我都不知道該怎么練了。”

眾人沉默了，可以說這就是他們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小季師姐：“直到有一天，我被老師狠狠地罵了一頓。”

眾人：“！”

李安眉角一挑，他狠狠罵過季洋嗎？

小季師姐：“那天我記得特別清楚，黑鍵練習曲的結尾，我節奏不停地錯不停地錯，老師讓我停下，說你別彈了，別練了，他說我這樣下去根本不可能考上。”

“我當時特別委屈，那段時間我甚至夜里都在練琴。”

“可老師聽完之后非但沒有安慰我，還說我沒腦子。”

“老師走的時候就撂下一句話，能學就學，不能學拉倒，你考上考不上和我沒有半毛錢關系，季洋我不是和你開玩笑，你這么練下去，沒戲，別問我為什么，自己去想吧，想通了自己給我打電話，想不通就趕緊去補文化課去吧，說不定還有別的機會。”

眾人忽然覺得老師對他們原來那么有耐心那么溫和...

小季師姐：“當時我就絕望了，我覺得老師已經這么說了，我沒可能了，就好像所有關于藝考的幻想都被擊碎了。”

“那天晚上我是哭著睡著的，睡來繼續哭，我覺得我真的完了。”

“那天我沒有練琴，因為一坐到鋼琴前我就忍不住。”

“可不練琴我還能干什么，真去復習文化課，我不敢想。”

“于是我調整好狀態給老師打電話，我和老師說了很多，也保證了很多，結果老師一句話我又哭了一晚上，老師說，算了吧季洋，別勉強自己了。”

“這次哭得更厲害，因為電話里老師是溫和的，我找不到一點老師在說氣話的痕跡。”

“完了，徹底完了。”

“兩天，接下來兩天我一點琴沒有碰，徹底消極了。”

“期間老師也沒有再聯系我。”

“第三天我坐到了鋼琴前，情緒也平復了許多，老師不要我了我也得參加藝考啊，不然怎么對得起自己那么長時間以來的付出。”

“大不了上個專科唄，專科還能上不了么，我當時就是這么想的。”

“也可能對自己的要求一下降到最低，我忽然發現我彈得好好啊，真的，我覺得我當時的狀態隨便上個專科都能當老大。”

“那天課上沒彈好的結尾，一下彈得特別溜。”

“忽然我覺得我上專科可惜了啊！”

眾人：“哈哈哈哈！”

小季師姐跟著大笑：“對不對，咱就是說老師雖然下了死刑判決書，可憑什么啊，他說誰能考上音樂學院誰就一定能考上音樂學院，他說誰考不上誰就一定考不上？這沒道理啊。”

羅霄然：“沒道理！”

趙偉達：“咳咳。”

李安：“趙偉達你指定能考上華國院。”

趙偉達：“謝謝老師！！”

眾人爆笑！

小季師姐：“那咱就自己練唄，但是悲劇的是我一想到自己還有機會上音樂學院，又不會練琴了，每一個細節都好像要練到那個絕對的標準才行，可我根本達不到。”

閔振：“是我沒錯了。”

小季師姐：“于是我發現了，只要我降低標準，練琴的效率就會提高，一個上午，我把老師前一節課布置的作業都練好了，是練到自己心里能夠踏實的那種好。”

“到了下午，當我斗志昂揚地坐到鋼琴前，我又悲劇了，我已經把老師的作業練完了，我該練什么了？”

“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該練什么。”

“就好像我從來沒有認識到自己的問題在哪，沒有認識到老師每節課給我布置的那些作業的意義。”

“也就是這個下午，我悟了，我從來沒有為自己練過琴，我一直都是在為老師練琴。”

“我根本就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

“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對老師的依賴，那一刻我很想給老師打電話，但我沒打。”

“我把我每節課的課堂錄音都拿出來聽了一遍，然后像老師那樣，自己給自己做筆記，分析問題，找原因。”

“最后神奇的一幕發生了，我分析出了下節課老師會說我哪里還有問題，會給我布置什么樣的作業。”

“我找到了自己還依然存在的問題。”

“練琴的方向重新又有了。”

“我按照自己的思路練，不再想自己能考上什么學校，反正有專科打底，去了還能當老大。”

哈哈哈——

“隨后兩天，我就沉浸在這種狀態里，效率炸了。”

“當你們真的有體會的時候，你們會發現有些話絕對不是自我安慰，因為這就是現實。”

“而我在那個時候就認清了現實，并接受了現實，考不上好的學校又能怎么樣。”

“我季洋的人生，不會因此而不精彩。”

羅霄然：“師姐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偶像了！”

小季師姐謙虛一笑：“要簽名的話我也可以給你八百個喲。”

哈哈哈哈，這樣可愛的師姐誰受的了啊，怎么辦！

“所以你們也不妨問一問自己，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又能怎么樣呢？”

說著小季心中的一些情緒也釋然了，不就是個樂隊排練嗎，又能怎么樣呢。

我說不參加就不參加了，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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