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了,快回家練琴吧 176.暗中較量信心去了哪?
要說今晚林幽幽上課的舞臺,可一點也不寒酸。
廣源小區一樓有個小型音樂廳,其中四分之一的面積都被舞臺占據了。
就是臺下看起來有點擁擠。
孩子們不擁擠。
家長們擁擠。
他們甚至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來自四個校區報名參加大師班的孩子們一人一張椅子坐在舞臺下方,嘰嘰喳喳好奇個不停,家長們在音樂廳后面自己個找位置站。
不想站可以,一口大廳里有的是位置。
只是愿意花錢帶孩子來聽課的家長,絕大多數也不愿意錯過親自聆聽這節大師課的機會。
站著站著吧。
有人想站著,
但已經沒機會了。
季洋環視一周,坐在一圈小學生中間,她出類拔萃的不能再顯眼。
“你倆能小點聲嗎。”
眼見馬上就要開課,身旁王小虎和劉豐瑞兩個人隔著他唧唧喳喳的吵死人了。
小劉一看大姐發話了,趕忙悄聲,王小虎心里不服,
但也戰略性的選擇閉嘴。
沒辦法啊,
誰讓剛才老師說了,一會兒聽季洋師姐的話。
車琳沒來這件事讓王小虎對今晚的大師課失去了幾分期待,他從口袋里拿出準備好的旺仔牛奶糖分給了左手的小北一塊。
“謝謝。”
小北接過,拆開包裝填到嘴里。
“什么東西?”
小劉隔著季洋不知道王小虎給了于小北一個什么東西,但又不敢直接開口問,怕吵到大姐,只能探出半個身子,然后壓低音量小聲好奇了一下。
王小虎接著又拿出兩顆糖遞給了劉豐瑞,劉豐瑞自己留下一塊,另一塊猶豫了一下,還是遞到了季洋面前。
“謝謝,你們吃。”
季洋示意劉豐瑞把多出來的這顆糖分給馬可。
小劉收到,把糖給了馬可。
于是李家班今天到場的五個學生除了季洋以外,每個人手里都有了一塊牛奶糖。
王小虎兜里還剩最后一塊,想了想拿出來遞到了季洋面前。
“飛哥怎么沒來。”
音樂廳門外,
幾個青年鋼琴老師湊在一起聊著天。
李明浩見侯成都來了,順口問了一句。
侯成:“他得流感了。”
李明浩打趣:“那豈不是很遺憾。”
今天的活動也算是整個藍天鋼琴教學組的大事,講道理這種場合飛哥不該缺席。
可人家生病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門外便堆滿了來自各校區的鋼琴老師,有人是來陪學生的,有人是來學習經驗的,有人是校區分配的任務,有人單純的就是來湊個熱鬧。
“咱們也進去吧。”
不知道是誰提了一嘴,眾人紛紛走進音樂廳。
因為椅子有限,他們也只能自己找地方站著。
七點二十,秦勇、李安、林幽幽三人從一樓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圍在大廳里的家長們自然的讓出了一條路,李安走在前面,第一個走進音樂廳。
廳內一瞬安靜了下來。
一步側開身位帶頭鼓起了掌,接著現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孩子們的歡呼聲。
林幽幽跟在李安身后走進廳門的那一刻,看著坐在臺下的一張張小臉,本就的面部輪廓變得更加溫潤。
接著她接過工作人員準備好的麥克風獨自走上舞臺。
隨著掌聲落下,林幽幽舉起麥克風湊到嘴邊,置于音樂廳頂方兩側的音箱清晰的傳出了兩聲口齒清晰的喂。
確定麥ok,她脫下風衣走到舞臺前,微笑著環視了一圈現安靜的現場。
從不少孩子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不放松。
片刻。
“今天有練琴的同學請舉手。”
林幽幽的聲音帶著些笑意和俏皮。
然而下一秒的現場還是安靜的。
直到第一排靠左,一個帶著眼鏡的小胖子高高舉起左手。
“我練了。”
下一秒。
孩子們的小手如雨后春筍一般成片舉起。
“老師我練了!”
“我也練了!”
現場的氣氛頃刻間活躍了起來。
第三排。
“你不是說你今天在你奶奶家寫了一天作業嗎?”
王小虎高舉著手,費解的看著劉豐瑞也舉起來的手。
小劉答:“我奶奶家也有鋼琴啊。”
王小虎伸出又一個手對著劉豐瑞做出了一個鄙視的手勢。
夾在中間的季大師姐一臉無語。
從舉手的情況來看,在座的諸位,
就她沒有練琴。
秦勇在下面看了一會,
聽完林幽幽的開場白之后便在李安耳邊悄聲的說了幾句話,
接著轉身離去。
按照秦勇的想法,今晚一開始先由李安先上臺幫林幽幽托付兩句,現在再看現場的氣氛,他多慮了。
不只是秦勇,李安也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林幽幽就是個鋼琴版的書呆子。
沒想到對付這種場面如此得心應手。
他今天來不光是作為中介,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學習學習。
他想看看林幽幽會怎么給孩子講課,又會怎么點評劉豐瑞。
今天這四個孩子,劉豐瑞報了上臺。
隨著一陣互動的結束,大師課正式開始。
與所有大師課的流程都一樣,一個孩子上臺報曲目演奏,然后她做點評示范講解。
要說林幽幽的個人特色,李安想到了一個詞。
接地氣。
真的沒想到。
在蓉院演播廳那個滿嘴專業術語名詞的無情翻譯機器,到了今天這種場合居然會開朗的像個幼兒園的打姐姐。
是的。
李安記得他上幼兒園的時候,給他們上音樂課的大姐姐就是這個樣,帶著他們蹦蹦跳跳。
此刻鋼琴前的林幽幽正張開雙臂,嘴里冒出一句方言,讓孩子學她一起將手臂打開。
不僅如此,她保持姿勢轉向臺下,讓每一個小孩子都學著她打開雙臂。
大師課現場又變成了體育課似的,孩子們高高張開了他們的懷抱。
季洋剛被劉豐瑞打到了右胳膊,接著又被王小虎打到了左胳膊。
無奈只能收回手,縮緊身子。
這一幕正好被李安抓到,師徒二人隔空相望,小季露出了一個苦兮兮的表情。
“很好,現在把我們的雙手自然的放到身前。”
孩子們整齊照做。
“保持這個姿勢,然后我們保持抬頭動作,讓肩膀掉下去,手肘放松。”
所有孩子的雙肘都不再翹起。
“這個姿勢舒服嗎?”
臺下:“舒服!”
林幽幽笑著推了推鏡框,“以后開始練習鋼琴前可以連著做幾遍這個動作,然后找到舒服的感覺再開始。”
說著她轉身回到鋼琴旁的孩子身旁,“現在胳膊舒服了嗎?”
鋼琴前的孩子點了點頭。
“好,我們再來一次,從第七小節開始。”
舞臺上小奏鳴曲再次響起。
看似林幽幽解決的是演奏鋼琴前的上身姿勢預備問題,其實她是針對很多孩子演奏時會出現的夾臂現象,給出了一個矯正方法。
沒有什么深刻的理論,就是幾個動作。
李安沒有跟著孩子們一起做,只聽到對方說張開擁抱,他就明白了,并且隱隱感受到了雙手置于鋼琴前的那種放松感。
此刻的他在想,如果是他來講這個夾臂問題,他會采用什么方式。
大概他也會強調讓孩子放松,甚至去示范大臂到身子兩側應該呈現出一種什么樣的精確角度才是正確。
然而每個孩子的身體結構都不一樣,有的孩子胳膊長一點,有的孩子胳膊短一點。
隨著年齡的增長和身體的發育,同一個孩子在不同年齡也會有不同的動作習慣。
但只要找到那個舒服的姿勢,他就不會犯錯。
林幽幽這個方法確實不錯。
李安get。
轉眼間半節課已經過去,我們的李老師在心里給每一個上臺的孩子都上了一課。
目的自然是和林幽幽做對比。
看看面對同一現象,兩個人的解讀會不會一樣。
一樣的話,會不會用同一種方式來解決。
解讀不一樣的話,就看兩人的分歧在哪。
然后順著對方的思路來思考,看看最后孩子能把問題解決到什么程度。
得說兩個人大體的思路是一致的,只是在一些細小的環節上,對方更喜歡用引導,而他更多的是用示范。
這個問題很難說誰對說錯。
對于普遍大多數的琴童來說,有些引導在李安看來是沒有效果的。
直接示范更直接。
不過林幽幽的話,至少就他剛才聽到的看到的,引導的效果也挺不錯。
隨著廣源校區的六名孩子全部上完,到了昱東校區。
劉豐瑞已經早早的拿著樂譜來到舞臺一旁做準備,當他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大膽的走了上去。
林幽幽給這孩子的第一評價還不錯,至少從整個狀態來看還算松弛。
“林老師好,我要演奏的曲目是巴赫F小調二部創意曲。”
小劉報完曲目按照李安教他的,先向林幽幽鞠了個躬,然后向臺下鞠了個躬,接著調整好琴凳距離,坐到了鋼琴前。
雙手垂在身側,目光平時,深呼吸。
片刻后抬起雙手。
不光是林幽幽,連站在后面的一片家長都覺得此刻鋼琴前的這位小小少年很有范。
指落琴響。
聽著耳邊速度適中的巴赫,看著鍵盤上清晰的運指軌跡,林幽幽終于看到了一個手指到手腕都會運用的孩子。
巴赫F小調二部創意曲已經是劉豐瑞的招牌曲目,上過音樂會,上過數不清的家庭聚會才藝展示環節。
在劉豐瑞的爸爸告訴李安想讓孩子上這節大師課時,他心里就決定好了這首曲目。
他已經不能讓劉豐瑞的這首作品在這個階段變的更好。
劉豐瑞落下最后一個音,李安心里給對方這一遍的演奏打了一個90分。
他幾乎挑不出問題。
鋼琴前劉豐瑞收手,待到掌聲落下,現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幽幽的身上。
“很好。”
林幽幽毫無做作的表達道:“你好會彈啊。”
說著她轉向臺下指著劉豐瑞的背影,“他真的太會彈了。”
臺下哄笑,王小虎又給自己的小兄弟鼓起掌,引得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季洋忙低下頭,要不是剛才收了對方的糖,她此刻真想揍人。
鏡頭回到臺上。
“可以告訴我你這首曲子練了多久嗎?”
李豐瑞算了算,回道:“四個月。”
“厲害。”
林幽幽不知道劉豐瑞是哪一位老師的學生,她想說這位老師教的很不錯。
尤其是演奏的指法和手腕的運用。
只是在這個基礎上,她覺得還可以讓演奏再多一些屬于演奏者自身的表達。
如果此刻李安知道林幽幽的想法,他一定會想到陳璇的另一個觀點。
小米:演奏巴赫無需人為的情感表達
林幽幽指著譜子上的一處八分音符走句說道:“這里沒有連線,也沒有點,我覺得你可以嘗試再彈得斷一點,不用彈得那么粘稠,你今年幾歲?”
劉豐瑞:“十一歲。”
林幽幽笑:“十一歲就要彈出十一歲的活潑與力量,不要彈得像八十一歲一樣。”
臺下又笑。
“來試一試。”
劉豐潤抬手落指,林幽幽在一旁邊聽邊說:“對,一個音一個音出來,很好。”
“再來一遍。”
“再斷一點,注意速度,速度不變。”
三兩次重復過后,林幽幽讓劉豐瑞合手。
單旋律聽起來不明顯,合手之后李安動容了。
就那么簡單
李安詫異于林幽幽只是讓劉豐瑞縮短了八分音符的演奏時值,就讓這段音樂的色彩發生了明顯的改變。
沒錯,劉豐瑞的速度沒有改變,但音行進的速度卻給了人一種積極向前的感覺。
在對巴赫音樂的態度上,他和林幽幽是持同意觀點的,演奏者可以賦予巴赫音樂一種個人色彩。
所以此刻再聽這段音樂,他看到了劉豐瑞在這首作品上的更多可能。
隨后掌聲送上了下一位小朋友。
時間一晃而過。
所有的課程都結束之后,林幽幽回答了一些家長的提問。
諸如孩子如何安排練琴時間、如何讓孩子自主的坐到鋼琴前、甚至還有關于考級究竟有沒有意義等等。
盡管都是些老生常談的問題,但林幽幽還是從多個角度理性的進行了解答
可有些問題根本就不能算作問題。
“如何讓一個討厭音樂的孩子重新產生對音樂的興趣。”
今晚的最后一個問題來自一名今晚單獨而來的女家長。
她很苦惱。
她的孩子從前挺喜歡鋼琴的,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討厭鋼琴了。
其實從這名家長口中說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討厭鋼琴’那一刻,在場大多數成年人都能給出一個答案。
從這名家長談論孩子學琴問題依然帶著責備的口氣中,問題的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林幽幽沒有長篇大論,但令每一個家長都值得反思的一句話。
“到了今天,我認為我們應該能夠做到了,避免讓孩子們學一門藝術恨一門藝術。”
作為結束語,她呼吁要讓我們要杜絕野蠻,讓音樂教育文明起來。
李安在臺下就那么安靜的看著,到了快結束的這一刻,他終于又看到了那個將活潑笑容收起的林幽幽。
那平靜之中的每一個字,仿佛都帶著一種冷靜的力量。
‘讓音樂教育文明起來’
這話說得好。
可李安覺得那只是一種不現實的水月鏡花。
他認為至少十年內,國內的音樂教育風氣不會從根本上扭轉。
這話在大師課結束后,他在送林幽幽去取車的路上還給對方說了說。
林幽幽笑:“為什么這么沒信心呢。”
李安怎么說。
兩個人從小受到的音樂教育和目前所從事的工作都不一樣。
李安從琴童到今天當老師,一路所看到的大多數都是功利性的學琴。
他自認為他對這個行業的真實情況比對方更清楚。
可他何嘗不希望這個行業向著健康去發展。
笑嘆,“我有信心有什么用。”
林幽幽轉過頭輕嘆一聲:“有用的。”
兩人停到車子旁。
“今天辛苦了,改天請你吃飯。”
“改天是哪天?”
“看你時間,我現在除了二四五六天晚上沒有時間,日子你定。”
林幽幽點點頭,打開車門停下動作轉頭問了一嘴。
“往哪走,我送你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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