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召喚物很奇怪 831.雙王
諾埃爾的書房內,一位特殊的信使正在諸多執政官的注視下,接受醫師的治療。
信使眼窩凹陷,遍體鱗傷,所著衣物破破爛爛,活似乞丐,醫師在治療的同時,不得不用清水為他洗去黏附在身體上的一層層結痂的血污。
書房內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像是混合了血水的動物糞便的氣味。
然而,被諾埃爾召集而來的執政官在聽聞了他從何處而來后,無不面露驚色。
自達斯米洛各族掀起梅拉霸主之爭的洗牌大戰后,作為科德佐恩遏制達斯米洛各族的橋頭堡,惡獸伯爵領就基本與外界斷了聯系。
時間算來……已經快一年了。
有執政官顫顫巍巍地開口:“惡獸伯爵領,還在堅守?”
名叫瓦昂的惡獸伯爵領信使堅定地點頭:“在。”
“惡獸伯爵知道拉文尼斯陛下主張與俄偌恩合作的事情嗎?”那執政官又問。
“知道,俄偌恩和陛下……”瓦昂咬牙,改口,“和拉文尼斯分別派信使告知過,不過……伯爵大人把俄偌恩的信使殺了。”
“殺了?”
“伯爵大人命人按住俄偌恩前來勸降的信使,把他們的腦袋連帶著脊椎拔了出來,因為手藝生疏,只獲得了一個完整的,能夠收納進‘榮譽墻’的骨蟲。”
斯萊戈執政官紛紛咽了口唾沫。
自第一任惡獸伯爵受封,他的家族便長久地為科德佐恩鎮守著極東邊疆,而這個家族的兇名,在達斯米洛可謂無人不曉。
所謂榮譽墻上掛著的是各種獵物的骨制品,或是完整一套,或是精選的一套。
而骨蟲則特地指代瓦昂口中描述的,極度血腥的處刑方式,因為頭骨連帶脊椎酷似蟲子而得名。
在科德佐恩,惡獸伯爵一直不受貴族甚至是暗影衛隊們的待見,指摘他暴戾、野蠻的聲音層出不窮。
但諾埃爾知道……和獸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有些種族,能聽懂的,只有拳頭。
是惡獸伯爵的兇殘與暴力,讓這片魚龍混雜的交界地常年穩定。
也是他的存在,讓這片曾經科德佐恩無人愿意耕耘的偏遠之地富饒,且有序。
冒險者、商人都不會說謊,作為一個樞紐地帶,惡獸伯爵領人口密度一度逼近四大國的大城邦,又能被達斯米洛以及四大國兩邊的人一致認可,認為這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交易區,足以說明歷代伯爵的管理水平。
覺得惡獸伯爵只有暴力的人材是真正的蠢材。
這樣的人不可能看不懂自己現下的處境。
“領地內,還有多少糧食?”書記官菲比在諾埃爾的示意下,主動提及這個話題。
瓦昂神色黯淡:“節制下,不足百日……如果想要吃飽,也許,只能維持十幾天。”
“惡獸伯爵領開辟的田畝極多,作為邊疆重地,存糧至少會保存三年的用度,為什么會這么短缺。”
“俄偌恩使者到來后,領地內不僅產生了抑魔與魔力的討論分歧,還為是否聽從拉文尼斯的詔令投向而劇烈爭吵……半夜,與伯爵大人意見不同的人突然發動襲擊,占據了武庫、糧庫,他們戰敗后……只留下一片狼藉。”
瓦昂的拳頭緊緊地攥著。
執政官神情肅然,已經有人察覺到諾埃爾深夜邀請眾人而來是為了什么——今夜過后,除非諾埃爾死,否則不存在與俄偌恩和談的選項。
“既然是拉文尼斯的命令,為什么不服從?”
瓦昂,抬起頭,那張萎靡的臉上滿是堅毅。
“伯爵大人說,一開始他是在抵御達斯米洛的入侵,現在……他只是在為梅拉的各勢力拖延時間。”瓦昂淚流滿面,“俄偌恩來勢洶洶,梅拉仍在為所謂的抑魔與魔力誰更強大而爭執不休……”
書房內一片寂靜。
知道惡獸伯爵選了一條必死之路,諾埃爾悵然地低下頭:“他有什么想要托付給我們的嗎?”
“沒有……”
有執政官好奇:“惡獸伯爵的子嗣呢?”
“女兒已經送往教國,至于兒子……伯爵大人親手殺死了兩位力求他投降的,剩下的幾位,都已經在和達斯米洛以及俄偌恩的戰斗中,先后戰死了……”
叫做瓦昂的年輕人向諾埃爾索要了一頓精致的菜肴,只要肉,不要任何蔬菜……惡獸伯爵領已經很久沒見過葷腥味了,雖然伯爵大人會把攻進城的俄偌恩人烹殺分食,但他始終過不了心中那關。
與執政官們商議時聽到女仆們說瓦昂吃了吐,吐了吃,聯想到他私下里和自己說過的領地現狀,諾埃爾心中凄然,欲言又止。
聽到那尊“雕像”拿出自己珍藏的美酒,親自為瓦昂斟滿,諾埃爾一聲嘆息,讓執政官各行其是后,也來到了會客廳。
寂靜者與一群長袍肩頭沾著幾枚黑色翎羽在黑暗中遙相對視,共同構筑起一條迎賓走廊,諾埃爾就在兩群人的注視下,推開了會客廳的大門。
大廳內僅有一桌,兩個人。
豐盛的菜肴擺滿了桌面,瓦昂放棄了餐具,用手粗魯地抓著略有些燙的食物塞進嘴里,直撐得嘴巴鼓如松鼠的頰囊,油光滿“面”。
他的吃相活似個野人。
“如果你在那晚的生日宴上,路禹一定搶不走‘暴食者’這個稱號。”說話的人拿起裝滿酒水的酒壺遙比對面的瓦昂,猛灌了一大口。
任誰也不會想到,風暴親王澤尼爾,這個在自己領地內足足沉默了數年的領主,會在此時離開自己經營許久的領地,來到了斯萊戈。
“你可以不回去。”澤尼爾開口,卻不是對諾埃爾說的。
瓦昂用甘美的酒水將口中的珍饈美味送下肚,然后又跑到一旁催吐,以便能夠繼續吃。
這種奢侈浪費的舉動足以讓平日的澤尼爾蹙眉,他的涵養不足以讓他包容這種行為。
但今日例外。
“請照顧好我的妹妹們。”說著,瓦昂一擦嘴巴,望向正在剝一只大螃蟹的諾埃爾,“雖然已經請求寂靜者,但……我還是懇求諾埃爾陛下,不要強求我的妹妹們。”
諾埃爾胸腔中一團郁氣難以散去,本想著吃一口蟹黃嘗試著能否將之驅散,瓦昂的話讓他維持著吮吸蟹黃的姿勢僵住了。
眼看著瓦昂要向諾埃爾下跪,澤尼爾有力的大手一把按住了他,把他穩在了椅子上。
“我向你保證,諾埃爾不會那么做的。”
瓦昂如釋重負,在風卷殘云地又吃了吐,吐了吃一輪后,聲音沙啞的他踉蹌地站了起來,向著在場的兩人微微欠身。
在兩人來得及和他說些什么前,瓦昂離開了。
他要返回惡獸伯爵領。
寂靜者與黑鸮更換完被瓦昂折騰得狼藉一片的菜品后默契地離場,只留下兩位陛下繼續享用盛宴。
“你可以阻攔他。”諾埃爾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水。
“你為什么不阻止?”澤尼爾反問,“他的兄弟都死在了那片領地,父親也要為梅拉流干最后一滴血。他不想做懦夫,阻止他,他的余生都會活在愧疚之中,我們不該抹殺他最高尚的品質。”
諾埃爾不置可否,只是憤憤,手中的酒喝了一口就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拉文尼斯,你這個廢物,真的該死啊!”
“當我的父親打算把浸染投放到梅拉各地時,我的想法和你如出一轍。”平日少言的澤尼爾突然放得很開。
“難得我們有一個共同話題。”
“如果你聊女人,我只能選擇傾聽。”澤尼爾的調侃不咸不淡,“但是罵拉文尼斯,我自覺是可以附和的。”
“果然,你沒法成為我的朋友。”
“王與王之間的友情,想要維持很難。”
“這個語氣,這個口吻……你總是這么嚴肅、冷靜嗎?這就是我喜歡路禹的原因,他可比你有趣多了。”諾埃爾嘆氣,但又復問,“總不能,在做那些事時,你也是一張冷臉吧?”
能被鋒銳如刀的眼神緊盯著無感,還能嘿嘿直笑……澤尼爾也只能嘆服。
“真的不需要我們幫忙?”澤尼爾把話題掰回了正道。
“不需要。”諾埃爾說,“倒是你們,別讓晨曦領,成為下一個惡獸伯爵領……那家伙把晨曦人的命看得這么重要,這次居然一頭撞了上去……我了解他,雖然我們都成為不了勞倫德那樣的人,但至少希望……能像他一些。”
“死一些人,也不是壞事。”澤尼爾也拆了一只螃蟹,吃起了不算太富裕的蟹膏,“被庇護的人,要展現出值得被保護,應該被保護的品質。一味的溺愛,孩子也好,子民也好,是無法更深切的感受到這份愛的。”
諾埃爾嘖了一聲,嫌棄地撇嘴:“就是討厭你這種冷冰冰的敘述口吻,閉上眼睛就能想到你說這話的表情。”
“不吃了不吃了!”他摘下系在脖子上的餐巾,往地上一甩,“我還有正事要辦,不陪了。”
澤尼爾無所謂地聳肩,他不打算為了任何人改變自己的習慣。
同時,他也不打算揭穿,諾埃爾所謂的正事大概率是和那位身陷囹圄的軍團長有關。
澤尼爾舉起酒杯:“祝你愉快。”
“你這家伙,還是能說句人話的啊。”諾埃爾樂了,“放心,肯定愉快。”
但走出幾步,他又回過頭,壓低聲音問:“你真的,在這種事情上,也是冷著臉?”
澤尼爾隨手把酒水全都潑在了諾埃爾臉上。
“果然是雕像臉……狄維克那個賭狗怎么有你這樣一個兒子。”
澤尼爾也在想,老斯萊戈王到底是怎么生出這樣一個兒子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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