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四章 正面交鋒

邱福雖然為人悍勇，但原本也是不想輕易決戰的，但看到趙天麟所屬兵馬的時候，邱福頓時改變了主意，他心動了。

這個心動，當然不是因為邱福看上趙天麟了。

而是邱福看到了足夠的利益。

趙天麟乃是周廷老將，又是滅金之戰名義上的主帥，在周廷的軍中威望極高，又是龍武軍的創始人之一，若是能將其擒殺，對于周軍的士氣，特別是新建龍武軍的士氣，將是巨大的打擊。

而且就算是雙方戰平，難分勝負，對于趙王軍來說，也是勝了。

在野戰中消耗趙天麟的力量，那之后的雁門關攻防戰打起來，就會更加輕松！

打平就是贏，收益已經完全大于風險了，那一仗就非打不可了。

邱福的左翼步卒在其指揮之下已經緩緩向前逼近。

以正合，以奇勝。

邱福現在占據兵力優勢，根本不需要用什么奇招，堂堂正正地壓過去就行了。

十萬對五萬，兩倍兵力于敵，優勢在我！

同樣是大周的士卒，雙方的陣營，一黑一黃，甲胄相似，但戰袍不同。

趙王軍的士卒已經全部換上了土黃色的戰袍，如此大規模的土黃色戰袍的更換，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趙王對于謀反的籌備時間之久，可見一斑。

從高空俯瞰，黃色的人潮正在向著黑色的巖石涌去，似是要將其完全吞沒。

“五百步！”

趙天麟麾下的右營步軍將軍李征立于馬上，觀察著緩緩逼近的敵軍左翼，目光平靜。

只是平靜的面色和目光之下，是李征沸騰的熱血和高漲的戰意。

他不是天子六軍出身，而是從荊州備操軍抽調來的將領，原為荊州備操軍，致果校尉。

因為在當年的晉陽保衛戰中，作戰勇猛，指揮出色，才被提拔到龍武軍中當副將。

隨著龍武軍的擴編，他又從副將升任寧遠將軍。

在大周的軍隊中也有著自己的潛規則，原本的十二衛，現在的天子六軍，才是大周軍方的嫡系，會得到兵部和六軍都督府的看重。

而他一個地方備操軍出身的校尉，能夠走到今天，不易。

這是他第一次作為右軍步軍主將領兵對抗敵人，他不知道這不是他此生僅有的機會，但無論如何，這一戰不能輸！

“四百五十步！”

邱福的左翼兵馬還在逼近，這是邱福前出的兵馬，雙方將最先交鋒。

李征的麾下步卒已然嚴陣以待，還是大周最常用的陣型，盾陣在前。

常用并不代表著平庸，反而意味著普適性和高效！

大盾在前，矛盾混雜，弓弩隨動，這個看似簡單的陣法，卻能發揮出驚人的作用。

而操練的過程也并不復雜，最難的就是弓弩手與長矛手，圓盾手的調動，這個只需要時間，便可以完成。

趙王軍的指揮名為王友，巧得是王友也是荊州人士，他的父親早年在北地擔任游擊將軍，在與后金的大戰之中，因為雙腿中箭，再難領兵，便由王友襲父職。

王友并不知道他的對手是自己的老鄉，尚且在恥笑敵人，對他自己的親兵說道，“這領兵之將，不僅平庸，而且耐不住！我觀他的盾陣之后，有所騷動，定然是之后的弩手張弓所制，只是此時張弩實在太沉不住氣了！”

這人還真把他們當成后金那等蠻夷之輩嗎？！

或許趙王軍的鎧甲不一定能勝過天子六軍的鎧甲，但是甲胄齊全，在現在四百五十步的距離上，想用破盾、破甲，這無異于癡人說夢。

隨著王友的令旗揮動，大軍繼續向前。

大周的神機弩雖然厲害，可射五百步，但這是對于沒有甲胄的敵人而言的，對于趙王軍這樣甲胄齊全的兵馬，有效射程，不會超過二百五十步。

“四百步！”

“三百五十步！”

當李征的心中預估到三百三十步之時，他掌中的令旗揮動，周圍的傳令兵立刻一聲怒吼：“放！”

早已經準備好多時的強弩頓時以四十五度的仰角拋射而出。

“嘣”“蹦”的扳機扣動聲不絕于耳，弩箭帶著細小的破空之聲，騰空而起，三千只弩箭像是一群馬蜂，發出巨大的尖嘯聲直撲趙王大軍而去。

一陣人工的箭雨在天幕下形成，墜落。

傳令兵洪亮的聲音傳到了王友耳中，就在其驚疑不定之時，一陣黑壓壓的箭雨已經騰空而起，漫天落下。

“頂！”

王友沒有一點點防備，此時只能大聲傳令。

但是命令的傳遞哪有這般迅速？！隨著箭雨的落下，王友的前鋒出現了本不該出現的混亂。

上千人傷在了這一陣箭雨之下。

王友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的步兵弩竟然會采用拋射。

大周的步兵弩，很少采用拋射的，其原因在于制式的弩矢和弓矢的樣式不同，大周制式的弩箭只有兩片尾羽，二弓矢而是三尾羽，因此弩矢在空中飛行的穩定性不如弓矢，遠距離拋射會有準確性差，旋轉失衡等問題。

并且由于人力弩的弩機長度有限，弩矢不及弓矢長，而重量相近，導致弩矢必須做的更粗，在空氣中的阻力也更大，用于拋射的話動能損失較弓矢更多，因此大周的步兵弩很少用于拋射。

至少在北境是很少用拋射。

北境的草原之族缺少生鐵，所以除了主力王牌，幾乎沒有鐵甲軍，就算是有甲胄，也是以皮甲為主。

向王友之前作戰的后金軍，在其占據高句麗三郡之前，后金士卒的身上大多都是布衣乃至衣不蔽體，就算平射，以大周強弩之利也能輕而易舉的撕裂他們的衣裳，造成更為有效的殺傷。

所以王友根本沒有考慮過拋射的可能性。

第一，弩的原理不允許；第二，他也確實是有所疏忽。

自從后金覆滅之后，龍武軍的最大敵人就從后金轉變成了趙王，故而其作戰方式和裝備也進行了一定的調整。

拋射能夠讓弩箭下落的速度更快，借助下落之力從而達到撕開鎧甲防具殺傷敵人的目的。

趙王的兵馬雖然甲胄俱全，但是從高處落下的三羽弩箭，能夠在三百步的距離上，輕易撕開甲胄。

龍武軍現在沒有給趙王軍太多的反應時間，第一波箭雨才剛剛結束，第二波箭雨已經來臨了。

“頂！”

隨著命令的下達，圓盾手將已經圓盾舉過頭頂，以此來防御拋射而下的弩箭。

只是在拋射羽箭未達之后，龍武軍的第三波羽箭到了。

早已經準備好多時的強弩頓時被端平。

拋射、平射，相互交替。

因為第一波出人意料的拋射箭雨，導致了趙王軍的陣型有缺。

雖然尚且有大盾在，但是已有不少缺口，大盾是擋住了一部分弩箭，但是還有不下千只的弩箭從缺口處鉆了進去，狠狠地透體而入，慘叫聲不絕于耳。

趙王軍原本有些混亂的陣型，此時竟然已經有了潰散之勢。

這一幕，差點把王友氣得下令，扔掉自己手中的大盾就準備沖殺。

強弩雖利，但是卻不能持續連射，只要能貼近周軍，那他們的優勢兵力就會體現出來。

原本是打算用這套方法盡量接近南軍之后，趁著南軍弩機發射的間隙一舉沖殺而出

趙王軍常年與后金作戰，肉搏之戰，最是悍勇。

但是，對面的南軍，似乎絲毫沒有硬拼的打算，陣型竟然還在緩緩后移，似乎完全不想和王友的兵馬正面交手。

眼見王友將怒，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副將顧不得許多，一把拽住王友急聲道：“將軍息怒！”

王友豹眼一瞪，甩開副將的手怒聲道：“南軍不戰而退，如此良機。此時不追殺更待何時？”

“將軍，這是南軍之計啊！若是我軍放棄盾陣，強行追擊，南軍必然以強弩射殺我士卒，而不予我軍交戰，我軍士卒便會如此北地周軍的強弩像殺雞宰羊般一一射殺在此，將軍，我大軍斷然不能出擊呀！”

王友臉色鐵青，但是被副將的這一番話也給勸得冷靜了下來。

“大軍以盾陣，繼續向前！圓盾手掩護，防止拋射！”

趙王軍的前鋒只能冒著龍武軍的箭雨前進，雖然盾陣嚴密，但是畢竟不可能全部擋下。

趙王軍中還是不斷有人倒下！

遠處的中軍之中，邱福正以千里鏡觀察著此地的戰況，看到龍武軍右翼的戰法，邱福不由得濃眉皺起。

龍武軍的戰法，分明就是新操練過的，針對的就是趙王軍。趙王軍是這支龍武軍新建的假想敵。

邱福沒有多想，但是他身旁的李遠卻想到了，在作戰準備和操練上，趙王軍已經落后南軍一大截了。

在覆滅后金之后，趙王軍也曾經對于士卒進行新的操練，但限于攻城戰。

趙王軍常年與后金作戰，善于野戰、騎戰，短于攻城。

而趙王奉天靖難，最大的敵人就是各種城池關隘，提前對此進行訓練，可以極大提高趙王軍的作戰效率。

當時李遠還驚嘆于趙王這個快人一步的練兵思路，現在和龍武軍一比，就顯得不那么出彩了。

眼前左翼失利，邱福立刻命令右翼大軍出擊。

隨著邱福的命令，右翼的步騎一齊出動，開始逼近。

邱福的大軍改變了陣形，中軍后出，左右兩軍前出，形成一個巨大的凹弧，仿佛張開兩只大鉗子的毒蝎一樣，朝趙天麟的大軍狠狠地夾了過來。

“傳令，所有兵馬，拋棄現有營地輜重，快速后撤！”趙天麟目中閃過一絲精光，已經快完成的營地，讓大軍后撤。

其所部的兩萬騎兵在兩翼遠遠游弋，防止趙王軍的輕騎破襲。

趙天麟撤的越快，邱福全軍壓上的三路大軍尤其是左右兩路大軍前出的越快。

這個時候，邱福已經不能停下了，一旦他停下，就等于給趙天麟機會，必將被趙天麟抓住機會狠狠咬一口。

趙天麟這個老將用兵還是老辣，邱福雖然拼搏悍勇，但是和他一比，在指揮之上還是有所差距。

不過真正讓邱福最先露出破綻的，卻是他自己的兵力配置。

起初為了誘使趙天麟攻擊自己的中軍，邱福在左右兩翼安排了重兵，反而中軍兵力薄弱。

但是人數雖少，但中軍卻是邱福手中最精銳的兵馬，可以輕松頂住趙天麟的強攻，給左右兩翼的包抄創造時機。

可誰知道趙天麟似乎不上當，以不變應萬變，使得邱福主動出擊。

隨著時間的流逝，邱福大軍的節奏亂了，兵卒的素質在這個時候顯現了出來。前出的左右兩軍漸漸落后，反而將原本居中落后的中軍給突出到前面了。

原本的鉗形攻勢，在一追一逃之中，已經陣型不在了。

更重要的是，邱福軍原本挾大軍碾壓之勢而產生的高昂士氣，在這一追一逃中漸漸被消磨，左右兩軍的速度明顯停滯了下來，而邱福的中軍卻更為突出。

趙天麟在指揮中，其實沒有停下觀察邱福大軍的陣勢，暗中下令大軍慢慢放緩后撤速度，他先前讓大軍扔下即將建設好的營地，部分的糧草、兵械輜重，其實也是一個誘敵之計。

就是想讓邱福派兵前去拾取，一旦邱福分兵去取，必將打亂他這圍殺之勢，給到趙天麟以反擊的機會。

只是邱福也是沙場宿將，根本不為所動，一直命令三路大軍緊緊咬著趙天麟后撤的大軍不放，連現成的糧草軍械也沒有興趣。

又是片刻之后，

此刻趙天麟見邱福的中軍已經距離左右兩軍前出超過五百步之遙，心中大喜。

這就是他等的機會。

就是這時！

“咚咚咚！”

渾厚、振奮的戰鼓之聲突然自趙天麟中軍響起。

隨著這鼓聲，原本一直在急速后撤的五萬龍武軍，在霎那間止住后撤之勢，瞬間前軍變后軍，后軍變前軍，眨眼間變幻了陣形，列鋒矢陣，如一只大箭般蓄勢待發。

隨著第一通鼓聲的停下，一桿巨大的“趙”字的牙旗出現在五萬龍武軍的最前方，牙旗所指，讓五萬已經憋了一肚子火的龍武軍立時如離弦之箭，挾排山倒海之勢直撲緊追而來的邱福中軍。

“殺！”

(本章完)

大理寺卿的江湖日常 第九百四十四章 正面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