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章

“好了，此事就到此為止，不必再多說了！”麟德天子的一句話給這場紛爭定了性。“現在是要與眾卿家商議一番，這三位義士該如何封賞？！”

軍功莫大于斬將、搴旗、先登、跳蕩。

四大軍功以先登為首。

前漢的舞陽侯樊噲便是以先登之功聞名于世，無論是劉氏集團、呂氏集團和功臣集團都極為尊重他。

進攻濮陽，先登，噲斬首二十三。

進攻宛陵，先登，斬首和俘虜五十二人。

進攻宛城，先登。

進攻雍城，先登。

進攻斄城，先登。

進攻好畤，先登，斬縣令縣丞各一人，斬首和俘虜三十一人。

先登這種戰功，對于一般人來說，即使一生只有一次，也值得大書特書，這種榮譽不僅會為自己帶來賞賜和地位，更是值得夸耀一生甚至名垂青史的談資，而像樊噲這種先登之功無數的猛士，更是極其罕見，甚至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然而，今日李太白、浪翻云、墨觀瀾三人的功績已經不能用尋常的四大軍功來計算了。

他們不僅僅正面擊潰了數萬東瀛軍隊，解決了大周東部的危機，甚至還生擒了東瀛的太子儲君，這樣的破軍擒王的軍功放在哪里都是不可思議的存在，換做開國之初，換個侯爵都不在話下。

“陛下，此三位義士于社稷有大功，臣請封爵！”兵部尚書李澄光第一個開口請功。

若是越州真的出了變故，那兵部尚書李澄光和六軍都督府的吳克明自然是朝中最大的背鍋者，引咎辭職都是正常的。

畢竟他們一個是朝廷地方守備的最高領導者，一個是朝廷軍事名義最高統帥。

他們不對此負責，誰對此負責？！

李浪墨三人擊破東瀛的行為，等于間接挽救了李澄光和吳克明的政治生命！

李澄光自然是要替三人請功的，反正這個錢又不用他出！做個順水人情多好啊！

直接封伯爵自然是容易引起人不滿的，只是經過剛才天子的話，原本想要說話的人此刻也不說話了，畢竟這件事情上，可以說人人有責任的。

人楊清源已經多次提到這件事情了，但是沒有引起重視，這不就是他們這些人的過失嗎？！

在沒有撇清自己的責任時，再提反對意見，這就是傻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會這么做！

“李卿，你以為是，該封何等爵位？！”

李澄光略微思考之后，開口說道，“本朝勛爵，為公、侯、伯、子、男五等，有世有流。前有六扇門總捕頭柳獨峰，忠心耿耿，為國效忠，先帝念其功勞，特封為武威伯。臣以為，以柳獨峰之功，尚可封伯，況于三位義士乎？！”

柳獨峰：來，你出來，咱們單挑！我讓你一只手！

什么叫柳獨峰都可以封伯？！伱聽聽這是人話嗎？！

可柳獨峰不在現場，就算在現場也沒有辦法發表什么意見。

反倒是李澄光的話，引起了在場眾位大臣的頻頻點頭，他說得好有道理，根本沒有辦法反駁？！

“至于是世是流？！臣以為，可允其傳三代而不削。若是日后再立新功，可晉為世襲罔替！”

就在李澄光發表完意見之后，一個錦衣衛給麟德天子送上了李、浪、墨三人的情報。

李太白、浪翻云、墨觀瀾，作為上一代的絕世劍客，在大周的情報之中，自然是有三人的詳細記錄。

李太白倒也還好，畢竟曾經是大周的翰林學士。

而浪翻云和墨觀瀾二人都是朝廷曾經的逆犯。

墨觀瀾，原青龍會的四龍首，修為驚人，為人神秘，后因不知名原因與青龍會產生矛盾，退出了青龍會。曾經在越州餉銀中協助朝廷對付過逆匪孫恩。

浪翻云，不忿太祖殺小明王之事，協助怒蛟幫對抗朝廷，多次對抗洞庭水師，直到太宗文皇帝期間，尚且有作亂之行。

想到要給這兩人封爵，饒是麟德天子的心態足夠好，嘴角還是抽搐了一下。

墨觀瀾應該還好，看得出來對于大周朝廷是沒有什么惡感的。

但浪翻云肯定是不愿接受大周朝廷的勛爵的，到時候又是一樁麻煩事。

“陛下？！”

王華輕聲道，其言外之意便是詢問麟德天子可有其他之事。

“沒什么？不過是錦衣衛送來了幾份越州的情報。對于剛剛封爵之事，就按李卿所言去辦吧！內閣擬個條子給朕看看！”

“是！”

“此事暫且不提，對于朝廷來說，北方的戰事才是重中之重！”

晉陽城中。

曹雪陽的設計正在一步步地實施。

晉陽之中有趙王叛軍的間諜、細作，但曹雪陽故意抓大放小，既作出了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樣，又保證情報能夠通過這些殘存的細作，傳達到張世美和朱士宏處。

“軍中士氣如何？！”曹雪陽身披凌絕甲，左手按著佩劍，一邊看著晉陽周邊的地形圖，一邊問道。

“軍中諸將、校尉，均是竭力鼓舞士氣，但效果不佳！”楊四娘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士氣這種東西，真的很難掌控。

身處絕境，一般人可能會失去抵抗的勇氣；但像淮陰侯便可以激發出士卒的士氣，使其奮勇殺敵，戰力倍增。

在冷兵器時代，士氣對于軍隊戰力的影響，甚至比軍紀和裝備更加巨大。

“大都督，難道我們就要這樣與張世美的大軍接戰嗎？！”

距離曹雪陽定下的出城作戰的日子，不過兩天了，想讓龍武軍的士卒在這兩天內，士氣如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只管根據我的安排行事，我既然向天子請旨，自然不會打無把握之仗！”曹雪陽顯得勝券在握。

楊四娘子見狀，也是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曹雪陽雖然是一介女子，但是她給龍武軍帶來的信任感，是任何人都不能相比的，即使是已經殉國的趙天麟將軍。

這種龍武軍是在曹雪陽的手中從無到有，從稚嫩到茁壯，一手編練出來的。

她就是這支新龍武軍的締造者。

懷著這樣的心情，楊四娘子退下了，她作為曹雪陽的心腹大將，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在四娘子轉身離開帥帳的時候，她并沒有發現，曹雪陽嘴角原本自信的笑意消失了！

哪有什么必勝的把握？！如今大周恰逢新敗，士氣低落，這種情況下，談何必勝？！

只是曹雪陽身為大軍主帥，她必須保證必勝的信心，也要給麾下的將士以信心。若她這位主帥都沒有了信心，其他人又如何能戰意？

晉陽城外，二十里處。

這是張世美大軍新的駐扎營地，昨日才剛剛完成。

自從得知了曹雪陽想要決戰的事情，張世美的臉上，每天都有繃不住的笑容。

一個女流之輩，帶著一群新兵，而且是士氣低落的新兵要和自己打決戰？！

曹雪陽不會覺得她走狗屎運殺了幾個番邦小王，就真覺得自己可以了吧！？

對于曹雪陽的運氣，說張世美不嫉妒肯定是不可能的！

滅國、斬王，這是足以名垂青史的不世之功！

曹魏大將張文遠憑什么入武廟？！真以為靠的是孫十萬抬？！

合肥之戰，說白了就是一場防守反擊戰，雖然贏的足夠漂亮，但擺脫不了其防守反擊戰的本質，想要他進武廟，幾乎是不可能的。

真正將張文遠抬進武廟的，是白狼山之戰。

代魏武帝指揮，以弱勢疲兵正面擊破烏桓的精銳騎兵，陣斬烏桓之主蹋頓單于。

一戰之中，滅一國陣斬其王，這才是張文遠入武廟的資本。

而曹雪陽斬窩闊臺汗國可汗，斬北乾親王，斬后金攝政王，三個斬王大功，不僅僅讓曹雪陽以女子之身封侯，更是足以名傳千古。

這讓張世美心中未免不忿，自己兢兢業業跟隨趙王鎮守北地多年，得到了什么？！

若是能正面擊破曹雪陽，那就相當于可以踩著她的戰功上位！

張世美早已選好了決戰的地點——破軍谷。

這破軍谷，原名鷹擊谷，六年前，武鄉侯楊清源在此以七千兵馬擊潰后金名將完顏陳和尚三十萬大軍，故將其命名為破軍谷。

過了破軍谷口，就是一大片平原，名曰紅葉原，張世美打算在這里徹底擊潰曹雪陽，打滅大周現在可以調動唯一精銳。

此戰若勝，這大周四分之一的土地便在趙王府的掌握之中了！

人一旦走運了，怎么都擋不住，就在張世美安排大軍布置之時，戰書來了！

曹雪陽的戰書！

她約戰張世美，兩日之后，大軍對壘，一決勝負！

“這個曹雪陽，竟然妄圖用這種方式來刺激士氣！可笑？！”

隨即張世美便看向了朱士宏，“士宏老弟，你的傷勢如何？！”

朱士宏拍了拍胸口，不屑道，“之前不過是中了曹雪陽那臭娘們的詭計的，才敗于其手，如今這些日子的休養生息，我的傷勢早已痊愈，若是再能遇見這臭娘們，我必然讓她知道，我這梨花開山斧的厲害！”

可惜朱士宏沒什么文化，不知道這梨花開山斧的主人零陵上將邢道榮的下場可不算太好……

“既然士宏老弟，傷勢已復，那正好有件事情可拜托士宏老弟去辦！”

“何事？！”

張世美裝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你且附耳過來？！”

朱士宏側耳傾聽，只見他雙目一亮，“請大將軍放心，末將必然完成任務！”

張世美拍了拍朱士宏的肩膀。

“老弟，一切小心行事，謹防南軍的埋伏！”朱士宏拱了拱手，便就騎上了他的名駒卷毛獅子獸向著晉陽城而去。

這卷毛獅子獸雖然不如曹雪陽的神駒照夜白，可也是天下少有的寶馬，三十里的路程，幾乎沒有花費什么時間，朱士宏來到了晉陽城下。

這次他沒有攜帶梨花開山斧，這柄巨斧固然威力驚人，但其弱點也很明顯，太重了！

扛著他戰斗還沒有什么問題，但若是帶著這大斧長途奔襲，就顯得過于離譜了。

故而，朱士宏只攜帶了一柄長刀來到了晉陽城東門之外。

看到突然來到的一人一騎，晉陽城上的城防軍還是戒備了起來，一排弩箭已然上弦，隨時可以激發。

“你是何人？！”負責鎮守東門的將領開口問道。

“吾乃張將軍麾下校尉，特來此歸還戰書！”朱士宏沒有暴露身份，而是故意裝成一個校尉，就是為裝出趙王軍人才濟濟的模樣。

說完，朱士宏拈弓搭箭，瞄準了晉陽城東門上高升的龍武軍戰旗。

“嗖！”

隨著朱士宏抬手一箭，一支伴隨著破空之聲向著東門的戰旗而去。

城樓上的士卒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但見這一箭便直直地將晉陽城東門上的龍武軍戰旗射落。

“這！”

龍武軍的神機弩的有效射程不過是四百五十步，但敵人相距甚遠，分明是已經超出了龍武軍神機弩的有效射擊范程。

“這人的箭術，恐怕咱們龍武軍中的大將也不如他吧！？”

以強弓射六百步的距離，整個龍武軍中能夠做到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趙王軍中的校尉都如此勇猛嗎？！”

“這一戰，我看懸了！”

城樓之上，頓時響起了龍武軍士卒的交流之聲。

這就是張世美想要達到的目的。通過這個回戰書來進一步打擊南軍的士氣。

從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張世美或許沒有聽過這句至理名言，但也是依此行事的，在開戰之前盡可能地用手段來虛弱敵人的勢力，使得己方能占據更大的優勢。

他的這一謀劃確實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據說是東城門的士卒看了這一幕，紛紛心慌不已。

趙王軍如此善戰，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消息一度傳到了曹雪陽的中軍帥帳之中，只是曹雪陽并沒有做出什么特別的反應，似乎在全力準備兩日后的決戰。

這消息有意無意地傳到了張世美的眼中，這讓他更加欣喜、自信。

“曹雪陽以為決定勝負是在戰場之上，殊不知戰場之外亦很多許多東西可以影響結局，她還是太嫩了。此戰勝負已分！”

(本章完)

大理寺卿的江湖日常 第一千零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