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四章 天命

看著偏離的一箭，瞿能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戰馬。

“哎！可惜了！”

如果這一箭能夠將趙王射殺，那就太省事了！而他瞿家的神箭之名，也將蓋過楊家和徐家，還有京中那個后起之秀，大理寺緝盜司副司主，張慕青。

可惜天不遂人愿嘍！

趙王這運氣實在是很好，瞿能出手之時，分明已經是仔細觀察，周圍護衛皆來不及救，這名護衛也不知道是從哪里殺出的？剛剛分明沒有這個人。

“父親，讓我去射殺此獠！”瞿能身旁，一個少年英武的將領策馬而出，正是瞿能之子，瞿郁。

正是少年意氣風發之時，他的箭術更勝其父。

瞿能看了兒子一眼，對于兒子的騎術、射術，瞿能很放心，但是年輕還是太過張揚，鋒芒畢露，這在戰場上不是好事。

“小心點，不要和趙王正面交鋒，伺機尋找機會，射殺朱楷！”

“得令！”

瞿郁帶著他麾下的六十三名近衛騎兵策馬而去。

這是瞿家的家將，個個都是騎射的好手。大周善弩，而他們喜歡用弓。

當年瞿能鎮守益州之時，盡是崎嶇山路，沒有辦法將這一門騎射的功夫發揮出來。

如今到了燕幽大地之上，當時其大放異彩之時。

瞿郁的箭術確實厲害，更勝其父，即便是在萬軍之中沖殺的趙王，瞿郁一樣能夠鎖定他的位置。

只是，每次張弓離弦之時，箭矢總是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

瞿郁一共射出了七支箭，其中三支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流矢干擾，失了準頭，三支被突然沖出的騎兵所擋，還有一支眼見就要命中趙王朱楷。

但趙王朱楷突然之間馬失前蹄，滾下馬來，這支羽箭竟然從他頭頂飛掠而過。

瞿郁從來沒有遇到過這么詭異的事情，他的箭術不敢說天下無雙，但絕對是世間一流。

可就是這一流的箭術卻怎么也射不中趙王！都讓瞿郁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懈怠了。

其實他出手的每一支箭都有命中趙王的可能性，在沒有外力干擾的情況下，幾乎不會失手。

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每支箭都會遇上各種各樣的意外。

與郁悶之中略帶茫然的瞿郁不同，趙王朱楷卻是越殺越歡了！

趙王親自率軍在陣中沖殺，這使得趙王軍的士卒，士氣大振。更加悍不畏死。

以王爵之尊，沖鋒陷陣，一騎當先，這對于士氣的振奮作用是難以想象的。

而且趙王帶領的騎兵原本就是天下驍騎，只是因為之前的敗局，故而士氣不振，戰力難以發揮。

在趙王的鼓舞之下，趙王軍的騎兵個個奮勇當先，越戰越勇。吳克明一手調教的未央劍騎，竟然有抵擋不住的趨勢。

這倒不是說，未央劍騎不如趙王軍的騎兵，只是未央劍騎的統帥吳克明乃是整支騎兵的靈魂人物，猶如戚元敬之于鎮海軍，高公孝之于陷陣營一般。

有吳克明的未央劍騎和沒有吳克明的未央劍騎，戰力的上限差甚至可以到達五成。

此時的白霧已經稀薄無比，驟然之間，旭日東升，在朝暉之下，這白霧開始散去。

一直在中軍的趙天麟見狀，露出了笑意，看來天意還是站在大周正統這邊的。

在形勢不妙之時，給了趙天麟一個反擊的機會。

之前，因為迷霧遮眼的原因，使得趙天麟無法統籌指揮，而麾下的兵馬也只能依靠其主將指揮，勉強作戰。

現在白霧散去，他的帥旗便露出來了。

在通訊不便的年紀，戰場之上，便是以號角、鑼鼓、帥旗來指揮軍隊的。

在白霧散去的那一刻，一陣振奮人心的鼓聲在戰場之上響起。

隨后沉悶的號角之聲，也隨之而響。

原本奮戰之中的將校都停滯了一下，看向了趙天麟所在的帥旗方向。

但見趙天麟的帥旗正在緩緩前移，直至大軍的前方。

隨即，中軍大纛旗向著敵軍的方向連點三下。

帥旗前移，這是主帥親自參與的決戰的意思，而這大纛旗連點三下，便是決死之意了。

趙天麟所部的平靖軍，原本就處于險境，來路斷絕，聯系切斷，未有足夠多的糧草。

無形之中，趙天麟的平靖軍的處境已經與當初西楚霸王的情形極為相似。

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

趙天麟雖然是被迫切斷后路的，但是他卻化被動為主動。

“鏗！”隨著趙天麟掌中春秋青龍刀的一聲刀鳴之聲，戰場之上似乎突然安靜了片刻，隨后雙方爆發出了更加強大的喊殺之聲。

“殺！”

未央劍騎、龍武騎兵，與趙王的精騎對撞在一起，到處都是廝殺的場面。

鮮血，殘肢在戰場之上無處不在！

在主帥帥旗的鼓舞之下，平靖軍騎軍的士氣同樣高漲。

此時后路已絕，唯有死戰，方有生機！

只是如此簡單的操作，便讓原本沖殺不斷的趙王壓力倍增。

平靖軍的將士變得愈加頑強了。

趙王原本就沒有兵力優勢，現在平靖軍也戰意高漲，讓原本趙王軍的優勢被拉扯消磨完了。

朱楷目光犀利地看向了平靖軍的中軍大纛旗方向，這一面帥旗以及帥旗之下的趙天麟就是一切問題的根源所在。

若是可以奮力一擊，擊破趙天麟的中軍，那其他的軍隊自然而然也可以擊破。

想到這里，趙王頓時劍指平靖軍中軍，“跟我殺！活捉趙天麟！”

趙王帶著數千精銳騎兵直喇喇地殺向了平靖軍的中軍，趙天麟所在的地方。

雖然對方的騎兵也是強勁，但是趙王身旁的精銳騎兵絲毫不懼，他們自信源于自身的實力。

本就是天下第一流的騎兵，又怎么會對敵人產生畏懼。

只要跟著前方這個英武的男子，他們就是不敗的神話！

“殺！”

數千騎兵，不顧南軍的箭矢，向著趙天麟沖殺而來。

雖然只有數千騎兵，卻有一種難以抵擋的縱橫之勢，無可匹敵！

趙天麟見狀，表情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和身旁的校尉小聲說了兩句，隨后鼓聲和號角聲便再度響起。

平靖軍的騎兵，開始向兩翼擴散，像是一支鉗子一般，想要從左右兩側夾擊趙王軍的騎兵。

若是再配合上之前繞后的鐘亞期與平保兒，這便是一個變種的十面埋伏陣。

左翼的瞿能父子、右翼的俞通淵、滕聚，俱是良將之才，趙天麟并不擔心他們會出什么紕漏。

當下的勝負手，就在趙天麟和朱楷之間。

朱楷若是能在短時間內擊破趙天麟所部的中軍，這陣型自然潰散，士氣大振之下的趙王軍足以將其余幾支騎兵也一一擊破。

但若是趙王被趙天麟的中軍纏住，遲遲難以建功，等到平靖軍的陣型完成，那趙王軍便會腹背受敵，四面皆戰，必敗無疑。

這是一場博弈，而時間站在了趙天麟這一邊。

“殺！”

趙王左手握劍，右手持槍，帶著麾下的騎兵不斷地向著趙天麟的主軍發動沖擊。

而趙天麟的中軍只有少部分的龍武騎軍，大部分都是龍武軍的精銳步卒，列陣而戰。

“殺！”

趙王身先士卒，帶著騎兵攻勢猶如狂浪怒襲，攻勢一波接著一波，絲毫不給趙天麟所部龍武軍喘息的機會。

原本嚴整的陣型，在如此密集狂暴的攻勢之下，也開始有所松散。步卒對戰騎兵，先天之上就是存在劣勢的。

趙天麟所部中軍的陣型的動搖，讓朱楷看到了神機，只要能保證這般的攻勢，不斷地給趙天麟施加壓力，用不了太長時間，趙天麟的中軍就會被擊破！

只要擊破其中軍，那平靖軍的陣勢自破便會化為一盤散沙。

遠處向左翼擴散的瞿能父子以及向右翼擴散的俞通淵、滕聚二人也發現了趙王的目的。

“父親，朱楷的目標是大帥！我去支援大帥！”瞿郁看到趙王軍的瘋狂進攻，立刻說道。

趙天麟的中軍，此刻其實是平靖軍最重要，但又略顯薄弱的地方。只有大部的龍武軍步卒和少量的精騎。

平靖軍的主力騎軍都在他們父子和俞通淵、滕聚的手里。

這種情況下要抵擋趙王軍騎兵的猛攻，絕不是容易的事情。

瞿能猶豫了數息之后，點了點頭，“你立刻點精騎三千，前去支援，記住不要輕易加入戰場，你的兵馬不對，捕捉戰機尤為重要！”

“是！”

瞿能和趙天麟也是老兄弟了！他不能讓趙天麟一個人面對如此畏懼，即便是分薄自己的兵力，也要去幫上一幫。

他自信，剩下的兵馬已經足夠讓他完成任務了。

而右翼的俞通淵，原晉陽守備軍指揮使，后被編入晉陽城防軍中。晉陽保衛戰結束之后，跟隨趙天麟參與滅金之戰。

十三登基之后，晉陽城防軍改編為御林軍，俞通淵便成了御林軍中郎將。

他算是趙天麟的老部下了，對于趙天麟的能力和武藝都是極為崇敬和信任。

“俞將軍，我們是否需要派兵支援趙都督！”他身旁的副將滕聚面色略顯焦急。

中軍實在是干系重大，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可不防啊！

俞通淵聞言卻搖了搖頭，“大都督乃是沙場宿將，昔年守晉陽、滅后金，都指揮得當。他既然如此設計，必然對扛住趙王起兵的沖鋒有把握在！我們不能隨意打亂大都督的部署！”

兩個人，兩種不同的處置方式，也代表著兩位將領的性格。

不過有一點，俞通淵沒說錯，趙天麟竟然敢如此排兵布陣，自然有其自信在。

連續三波攻擊之后，趙王開始發現問題所在了！

這趙天麟所部的中軍，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堅毅得多！

雖然在趙王軍的沖擊之下，平靖軍中軍的陣勢開始動搖，但其陣腳卻沒有混亂。

中軍大陣就像是海浪之中的礁石一般，無論狂浪如何席卷，他都一直會挺立在那里巋然不動！

朱楷在數次攻擊失利之后，心中已經暗道不妙了！

此刻長時間高強度的戰斗，讓趙王軍的將士體力開始下降。

原本這便是一支疲兵，朱楷帶來的援軍精銳此時正在白溝河的南岸猛攻平靖軍的大營。

此處的兵馬原本也就在五萬左右，再加上前鋒之敗，再折一萬。

趙王手中能戰之兵唯有四萬了！

眼下久攻不下，連同趙王在內的兵馬心中都開始動搖。

而兩翼的瞿能父子和俞通淵、滕聚的攻勢卻異常順利，兩人繞行側翼已經將大部分的趙王軍包裹其中。

朱楷見形勢不妙，想要暫時罷兵，這一戰還是他太過自信了！

趙天麟這一部平靖軍是塊硬骨頭，短時間內，非但難以啃下來，反而有可能崩掉自己的牙齒！

朱楷必須得承認，是自己小覷了天下英雄，周廷此刻乃是大周正統，名正言順，為其效力的將領，多過江之鯽，必須得想辦法多撈幾條，才能抗衡周廷。

否則就算今天贏了，明天依舊要面對周廷恐怖的人才儲備。

當然，當務之急還是如何安然撤軍，退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趙天麟、瞿能、俞通淵，這些人都是沙場宿將，一旦看出趙王軍有所不支，無以為繼，肯定是不會放過趙王的，到時候別說是退兵了。就算是想要脫身，都不一定能安然。

然就在趙王一邊猛攻一邊思索如何暫時撤離的時候，瞿能卻看出了趙王軍外強中干的事實。

瞿能背負大弓，手持長矛，帶著騎兵從側后方向趙王部騎兵殺去。

“趙王倦矣，不趁此時擒之，更待何時？！”

在主將的率領下，瞿能麾下的未央劍騎士氣高漲！打得趙王騎軍連連敗退。

側翼遇襲，讓趙王騎軍陣腳大亂！

未等趙王想到新的破局之法，又有噩耗傳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尚且沒有破開平靖軍正面的防御，側后方就遭到了瞿能父子的突擊。

更糟糕的時候，鐘亞期和平保兒已經按照預期抵達了趙王軍的后方，

此時的趙王軍已然是腹背受敵！

看著后方的搖動的旌旗，逐漸會亂的陣型，趙王忍不住想要高呼一聲，“天要亡我！”

(本章完)

大理寺卿的江湖日常 第九百九十四章 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