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冬日節

學校因為安全的考慮而停課，長安巷的孩子們天不亮就已經在外頭玩成了一團，年年都沒能抵御住這種快樂，早早的跟箱子里的小伙伴們出去吃雪了。

雖然每家每戶的大人都會告訴孩子們雪很臟不能吃，但小兔崽子們誰在乎呢，畢竟南方的孩子對于雪，就像是草原的孩子之于海，充滿了遐想、渴望和期待。

大清早，大雪還在紛紛揚揚，長安巷也逐漸熱鬧了起來，小兔崽子們一個個濕漉漉的打著冷顫被喊回家吃飯，巷子里時不時還傳出屬于女人們的尖銳嗓音，喊上一聲“XXX滾回來吃飯”便是代表著兔崽子們的快樂暫時告一段落。

長安巷里頭也是有幾家早點鋪子的，賣些腸粉蒸餃之類的東西，算不得做生意，就是巷子里的街坊閑暇時間弄點東西出來補貼家用，也沒指望能掙多少錢，主要就是閑不住。

于是大清早的蒸汽騰騰和大雪紛飛就這樣交融在了一起，上班人路過時買上一些，順便跟老板抱怨一下這個鬼天氣，然后繼續轉身融入到背后的城市之中。

小張哥站在櫥窗前，面前擺著一大罐子腌漬的話梅，今天是立冬，按照規矩是要做上一道話梅排骨來犒勞在過去一年里辛苦勞作的街坊。

這是長安巷七百年來的規矩，雖然東西會因為時代的不同而發生變化，但終歸是有這么一道手續的。而這一代則輪到了小張哥手中。

他將去核的話梅放在一邊，然后拿出了味道酸甜的陳皮，洗去上頭的灰塵之后，他就要開始處理排骨了。

今天早上送來的排骨非常新鮮，送肉來的大哥還笑著說今天知道長安巷要請客，特意給小張哥挑了最好的排骨，二肥八瘦還連著脆骨。

排骨處理起來也簡單，先用冷水泡上一會兒，然后加入蔥姜八角和桂皮料酒焯水，等到完全焯透了之后，取出來放在一旁的籃子里備用，在將大鐵鍋里放油，油熱之后放糖，等到顏色呈棗紅色時候加入排骨開始翻炒，期間再加入醬油一起炒出香味后這加入開水沒過排骨，等水開之后加入話梅和陳皮，就可以加蓋小火咕嘟了。

說實話，要不是小張哥，這一百多斤的排骨弄起來真的是會要人命的，但等到這酸香味一出來，這一早上的辛苦也就算是值得了。

雷龍坐在大鍋前看著火，他現在也干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那，要么看電視要么看火候。而小張哥則去到一邊開始準備其他配菜，畢竟今天的事情可不少，排骨雖然是主菜卻也不能只有排骨。

“土豆牛腩、椒鹽雞塊、香酥里脊、蟹黃豆腐湯，主食是蝦仁玉米餅、米飯和泡椒排粉。”小張哥蹲在那清點其他的食材：“你要真覺得無聊就自己看會電視。”

“沒事，我就坐這好了。”

雷龍坐在那托著腮看著爐膛里的火苗發呆，嘴里呢喃著說道：“不知不覺今年都是長安巷第七百年了。老大，你說再有個七百年，長安巷還會不會在啊。”

小張哥沒有說話，只是坐在一個大鐵盆前面清理牛肉，只是在聽到雷龍提問的時候才抬頭瞥了他一眼，然后繼續低頭忙活起了自己的事情。

雷龍也沒追問，因為他知道小張哥從來不做任何預言，在或者不在，對他來說都是一場命運罷了，雖說沒有人知道未來的事情，但小張哥可以知道。

“我也不能亂說話對吧，有了言靈之后我說話也小心多了，說實話當時我被黑靈山那逼打的時候，我就一下子沒想起來言靈，不然絕對不至于這樣。”雷龍坐在那滿面愁容：“想想都覺得憋屈。”

小張哥此刻已經開始切牛肉了，他聽到雷龍的話倒也是笑了出聲來：“有些事大概就是命吧，我倒是覺得與其去在那想為什么不小心落在清靈子手里，你倒不如好好想想為什么會有清靈子之外的人要懸賞你。”

雷龍被這么一說，突然仰起了頭，一拍大腿：“對啊，誰懸賞我才是關鍵。而且清靈子的人也覺得我是個鬼子，那這就顯然懸賞我的人是在我去日本之后才盯上我的。”

“你太高調了。”

小張哥這話說的倒是沒錯，雷龍在小八嘎那邊是要多猖狂有多猖狂，基本上就是個天老大他老二的姿態，還不光不注意自己的隱蔽，甚至還直播人家的秘密場所，這不懸賞他那才叫奇怪呢。

一旦想通了這一點，雷龍頓時怨氣全消，畢竟換成任何一方的勢力，突然發現有雷龍這么個人憑空出世，那都是要心動一下的，找了清靈子把他給綁過去，無非就是想威逼加利誘讓他投敵嘛。

只是沒想到清靈子沒有按規矩把他交上去，反而是一刀把他給結果掉了，這算是比較不錯的處理方法了。至于為什么說不能把雷龍放了，這連雷龍都不敢奢望，因為如果清靈子落在他手里，他也斷然不會放過清靈子的。

所以很多時候，這個世界的復雜程度真的遠超雷龍那不是很發達的大腦所能理解的范疇，也難怪他會屢屢吃虧。也難怪從頭到尾都是戰斗力并不突出的耗子來當十二靈的頭兒。

戰斗力不行不一定是缺陷，但腦子不行那一定是缺陷。

“媽的，懸賞老子！操，我這就叫大姐去懸賞他們。”雷龍現在雖然不再糾結自己被做掉的事，但怒火守恒定律告訴我們，一個人的怒氣值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它一定是從一種方式轉化為了另外一種方式。

之前雷龍都在生自己和清靈子的氣，而現在他滿腔的憤怒都直接對準了懸賞他的那個組織。

等到中午十一點多時，小張哥的菜都快準備妥當了，這時耗子才睡眼惺忪的來到了飯館里頭，剛進屋就聽到雷龍在那罵罵咧咧，罵的很臟，正經人沒耳朵去聽的那種。

“誰又踩你尾巴了？”

耗子跨坐在椅子上，掀開鍋蓋用指甲挑了一塊牛腩出來放進嘴里，來回倒騰一下之后，繼續說道：“你就不能有一天安穩的啊？”

雷龍坐在那怒氣噴薄：“他媽的有人懸賞老子。”

“什么玩意就懸賞你了？清靈子不是說過了么，是有人讓他去抓你的。他也沒認出來你，這不就出事了。你怎么轉了個圈還在這地方生氣。”

雷龍一擺手：“不是，你聽我說。”

坐在那聽完雷龍的描述，耗子大概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他也明白了雷龍為什么生氣，無非就是尊嚴被糟蹋了，之前要說清靈子，他其實也沒什么好抱怨的，死清靈子手底下那屬實正常。可現在一個不知道從哪拉出來的狗屎組織也敢來挑釁他，他十二靈最強之矛不要面子的啊？

但他生氣歸生氣，但問題是現在生氣也解決不了問題啊，他們現在就是弱，在十二靈沒有形成八位在線之前，就這么幾個散兵游勇的，真的是不夠看，而且如果真的是要集體出動，萬一被人團滅了咋整，要知道根據條例的話，他們這種尋仇是不受多文明邊界條約保護的，總不能碰到啥事都找圣主出面吧，那他們十二靈可就真的一點尊嚴都沒有了。

“我也知道，可我就咽不下這口氣。”

“行了。”耗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這件事不算完，你就安安穩穩等新身體吧。”

這時小張哥已經開始做湯了，他將處理好的咸蛋黃醬放入大鍋里抄散，然后里頭只加入鹽和糖，然后再往里頭加水，等水煮開之后就把豆腐和一些大白菜葉子放進去，最后又將抄過的肉沫和火腿丁放了進去，然后就這么慢慢燉煮里頭的豆腐。

經典四菜一湯很快就要好了，而許薇這時也開始將桌子往外搬。

在差不多到十二點的時候，大雪也終于停了下來，長安巷里很快就又恢復到了之前的熱鬧，這里的街坊鄰居們也都開始忙活了起來，家家戶戶都開始往外搬桌子。

桌子圍著大梧桐繞了三圈，再次被放出來的小兔崽子們歡快的在桌子之間鉆了鉆去，直到小張哥將飯菜抱出來，然后在一聲鑼響后，這才算是正兒八經的開飯了。

因為年年的緣故，長安巷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放過炮仗了，但桌椅板凳的撞擊聲連起來，倒也不會比炮仗聲勢小多少，而從鑼響開始，每家每戶都開始從自己家中往外端菜端飯，而每一戶的戶主都已經端好了飯盆來到了小張哥那邊準備打飯。

這個持續了七百年的傳統，一開始不過只是源于一個施舍粥飯的小鋪子，而就是那一碗小米粥、一根山藥棒子，讓長安巷成為了長安巷，每年立冬的這一天，對于長安巷來說不是新年勝似新年。

小張哥此刻已經穿上皮卡丘的圍裙，手上拿著一個大飯勺，旁邊的虎妞和狗姐兩朵金花穿著平時很少穿的漂亮衣服，手中拿著厚厚的一摞紅包，小張哥給誰打了飯，她們就會順手遞上一張紅包。

甭管在外頭多大的譜、多高的地位，此時此刻都得畢恭畢敬滿面笑容的高喊一聲多謝圣主，而等他們把圣主的飯菜端回去之后，第二個項目也就開始啟動了，所有人家桌子上的飯菜都會開始進行傳遞，在場所有人都要把盤子倒手三次，誰也不知道自己面前會吃到什么，而這也是最有趣的一個環節，孩子們甚至會追著自己喜歡吃的菜到處跑，菜停在哪里，他們也就坐到哪里去。

而長安巷今年新來的人有三組，僵尸、青白二蛇和金玫，他們之前并不知道這些規矩，而作為第一年進來的人，這三組則被安置在了客席上。

金玫感覺自己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于是索性直接喊來小仙女去取她的珍藏美酒來，雖然今年不知道規矩沒有做菜，但酒她倒是可以管夠。

青白二蛇也是受寵若驚，她們根本想不到長安巷還有這種慶祝活動，而且氣氛會這么好，坐在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倒是那位僵尸卻因為太過于感性而哭得滿臉淚花。

正當長安巷里美酒飄香時，外頭摩托車的聲音響了起來，接著就見張瑤摘下頭盔一臉茫然的站在那，他看到小張哥今天居然也在，便好奇的上去問道：“這是干啥啊？”

“冬日節。”正蹲在旁邊扒拉飯的耗子抬起頭說道：“今天不談工作，自己找個空地吃飯去。”

“哦……”

張瑤一臉迷茫的坐到了人群里，她這精致的人兒看到這么一個場面著實有些震驚了，還好她在長安巷也不是生人，就好奇的問了起來。

“每年都有啊，每年立冬都這樣，好幾百年了。”

張瑤端著碗夾了一塊排骨，但卻被同桌的人非常不滿的瞪了一眼，她不明所以，旁邊那個剛上大學的小妹子倒是給她解釋了起來：“這是圣主做的飯……每一家都舍不得吃，要拿回去晚上再吃的，你上來就吃這個，人家肯定要瞪你的。傳統來的嘛，你習慣一下。”

“哦……我知道了。”

果然，她抬起頭來看到周圍那幾圈桌子上真的是什么菜都有人吃，唯獨中間那用碗裝起來的菜卻沒人動，看起來就像是給神仙吃的貢品似的。

張瑤倒是不饞，她只是覺得自己都認識小張哥三年了，他都沒叫過自己參加這種活動，而金玫今年第一年來就有這樣的待遇，想想就覺得很委屈……

而正在這時，金玫端著酒杯已經過來了，她就像個女主人似的挨個敬酒，到了張瑤這桌時，她甚至還笑盈盈的握住了張瑤的手說：“趕的早不如趕得巧，你可來的正好。再晚一點飯菜可都要涼了。”

張瑤仰頭看著金玫，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干巴巴的笑了笑，然后想說什么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蹦不出來，自己引以為傲的氣場就這樣輸得一塌糊涂。

十二靈除了阿雞也陸續回來了，從小馬那滿身的風雪就能看出來他肯定是打摩的回來的，畢竟這個點別的車可是要堵車，唯獨摩的可以自由自在，風馳天下。

不光是十二靈，甚至不少已經離開長安巷的人也都在十二點半左右的時候陸陸續續的回來了，老街坊們打著招呼，大笑的聲音繞著大梧桐來回旋轉。

這時候大伙兒也都沒什么禮數不禮數了，只要別吃中間那盤菜，想干什么都行，老街坊嘛這個規矩也都明白，所以氣氛歡快也炙熱，就連這詭異的天氣都無法抵消他們此刻的熱情。

小張哥坐在一張凳子上，翹著二郎腿正在吃飯，不過他的二郎腿挺優雅的甚至有種葉問坐在那抽煙的感覺。

而就在這里熱火朝天時，外頭突然走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是個看上去不到三十歲的人，他走上前來回打量著長安巷，然后把嘴里的煙頭往外一吐，對身邊的人說道：“這地方我想開發成個旅游點，房子嘛都改建掉，改成民宿。”

“韋先生，這條街不是競標的點，這里是保護區，不會批的。”

“那就是你們的事了，我也不是要搞破壞，就是改建嘛。讓它現代化一點，更有活力一點。”他說話時還抬手指了指小張哥的飯館：“你看那，那不也是改了？怎么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唄？”

說完他就要往里頭進，但他身邊一個合作方連忙攔住了他的去路：“咱們就別進去吧，人家在辦慶典呢……打擾到了就不好。”

“怕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壞人。”

他推開擋著他的人，慢悠悠的像個觀光客似的走入了長安巷，這一進來沒走幾步就來到了小張哥的面前，他拿起勺子大盆里攪了兩下，然后笑著對小張哥說：“兄弟，這快餐可以啊，多少錢一份。”

小張哥放下碗，笑道：“這個不是快餐，不賣的。”

小張哥和善，但周圍的十二靈可一個賽一個的兇神惡煞，他們雖然在吃飯，但眼睛卻全程沒有離開過這個奇奇怪怪的男人，就是那種但凡他稍微有些不敬，他今天都沒法兒活著離開長安巷的眼神。

“這是你的店啊？”韋先生指了指小張哥的飯館：“看上去還行啊。”

“嗯，謝謝。”

“出個價吧，我打算盤下來。”

小張哥笑著搖了搖頭：“這里不能買賣的。”

“這樣啊，我知道了。”他點了點頭：“這個我來想辦法，我就看上你的店了。”

說完他轉身雙手插兜就走了，而他離開之后長安巷的氣氛才慢慢緩和。剛才，就剛才……最少有超過十五個超過兩千歲的妖靈、十七個一千五百歲到兩千歲之間、二十九個五百到一千五百歲的妖怪在盯著他，其中最大的金玫十九萬歲，最小的僵尸三百七十五歲。還有十二靈除阿雞和雷龍外，共五人，年獸一只、陰陽鏡一面，外加手持白象金筆的美少女魔法師一枚。

“沒事了。”小張哥朝他們揚了揚筷子：“吃開心一點。”

這句話之后，長安巷的氣氛才重新活躍起來。

出場就滿級的人生該怎么辦 233、冬日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