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騙子

擦了擦眼角，男子繼續說道：“放心吧，我會牢記你的犧牲，然后代替你好好的活下去的。”

回應他的，是王懷的一根中指。

纏繞他的觸手越來越用力，不過觸手雖然堅硬如鐵，力量大的出奇，不過只要用上金線，那么也能很輕松的切開。

但王懷并沒有召喚金線，而是任憑觸手將自己裹住，一直拖到下面。

在看到觸手的第一眼，王懷就感覺這是一個擺脫宮白身份的好機會。

畢竟宮白這個身份的利用價值已經差不多了，自己已經混進了白夜支部，接下來可以嘗試用自己的手段搞點事情了。

被觸手一直拖著下墜，王懷發現眼前一片黑暗，不多時就來到一個滿是渾濁熔巖的地方。

這里應該位于神祠底部，黑紅色的熔巖在這里蔓延，時不時從底部冒出一個巨大的泡泡，“啪”的一聲炸裂后，釋放出大量有毒的氣體。

這里的面積差不多相當于一個小型部落，大量空洞彌補在洞窟上，時不時有觸手從外面探進來，并將一些人、動物扔進熔巖。

感覺到抓著自己的觸手一松，王懷直接落向下方的熔巖，但在半空中就甩出金線，勾住一旁的峭壁，輕松的落到了一處突起的白色石頭上。

不過直到碰到石頭，王懷才發現，這里并非石頭，而是人骨。

整個洞窟都是用人骨搭建而成，密密麻麻的人骨怕是有上百萬之多，不知道到底吞噬了多少人才能形成如此恐怖的建筑。

而且在碰到白骨之后，王懷驚訝的發現從白骨中，傳來微不可查的脈動，仿佛有一個碩大的心臟隱藏在后面，不斷的鼓動著。

這玩意……是活的！

意外的發現讓王懷猛的感覺到不對，隨后迅速運轉《太上忘情訣》。

《太上忘情訣》有屏蔽神明感知的妙用，雖然無法依靠其凝練法力，但還是可以讓王懷迅速鎮定下來，并且屏蔽可能的邪神感應。

剛剛運轉了數個周天，王懷便看到白色的眼球從天而降，鋒利的目光掃過自己之前所在的位置。

緊緊的依附在角落里，王懷能感受到那股無機質的目光從自己身邊掃過，好在對方很快就離開。

知道眼球消失，王懷才盤腿坐下，感覺自己之前的一個想法有問題。

由于陽神世界有著特殊的機制，任務完成之后，天仙會被傳送出去，之后讓這個世界自行演化。

不過傳送出去的是天仙，而不是邪神。

這個龐大的工程絕對與邪神云淚有關，而且絕對不是十幾年功夫可以完成的。

按照王懷的估計，這里至少經營了上萬年，一群群本地居民在邪神云淚的蠱惑下來到這里，動手建造了龐大的地下工程，用自己的血肉骸骨構建了這座充滿邪惡氣息的地下宮殿。

邪神云淚到底想干什么？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王懷必須重新審核自己之前的計劃，并將邪神云淚的目的計算在內。

“糟了，本來還以為要對付一個經營了十幾年的方虛，沒想到背后還有個經營了上萬年的云淚。”

上萬年的時光，足夠云淚徹底的改變一群人的思想，將其轉化為狂信徒，戰斗力絕對不容小覷。

抽出一段金絲，王懷將其構建為自己的副腦，開始不斷的運轉《太上忘情訣》，從而規避邪神云淚的探測。

又取出另一端金絲，王懷直接切開了一處墻壁。

白骨墻壁被切碎后，大量黑色的散發著惡臭的液體從中流出，如同噴泉一般滾入下方的熔巖中。

幾個呼吸后，王懷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

上千只人面蜘蛛從四面八方涌來，圍繞著傷口開始不斷的吐絲，密密麻麻的蛛絲眨眼間就讓墻壁被封好。

隨后，又是上百只形狀奇特的黑色螞蟻從周圍趕來。

這些螞蟻每一個都有小狗般大小，鋒利的口器中咬的是白色的骨頭。

它們忙碌的用骨頭填充到空隙中，沒多久就將王懷之前切碎的地方修復完畢。

確認沒有問題后，這些奇特的生物才散入黑暗，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自我修復功能，這里真的是一個活物啊。”

等到所有的生物離開后，王懷這才出來，開始順著墻壁不斷的攀爬。

在找了小半天后，他看到一處通道似乎一直沒有觸手出現，湊過去后發現這里并不是一個通道，而是一個偽造成通道的洞窟。

尋常傷口很快就會引來奇特生物的注意，并進行修復。

但這個洞窟的表面被人抹上了骨粉，白色的骨粉似乎可以屏蔽這些奇特生物的感知，讓他們漏過這個地方。

洞窟的面積不大，算下來只有三個平方。

內在的擺設也很簡單，一把黑曜石匕首，一張用爛布堆積起來的破床，一個破舊的骨碗中還盛放著一些腐爛的不明物質，讓人一看就沒有任何胃口。

一旁的墻壁上，有人用匕首仔細的刻著字，密密麻麻的文字刻滿了墻壁，應該是用來計算日期的方法。

房間的主人去向不明，不過王懷感覺對方應該沒走多遠。

能在這么詭異的環境下生活這么久，這個人也挺厲害的。

原地坐下，王懷閉上眼睛默默的等候，直到耳邊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這才睜開眼睛。

在他的面前，一名年邁的男子瞪大眼睛看著王懷，時不時難以置信的揉著眼睛。

他的身體干癟，皮膚黝黑，身上幾乎沒有半點肌肉，根本就是骨頭蒙上了一張皮。

他穿著碎皮拼接起來的衣服，腰間別著一個大大的水壺，旁邊還有一個口袋，依稀能夠從口袋的邊緣處看到一些白色的粉末。

老人就這么呆呆的看著王懷，忽然沖上來，拉著王懷摸了半天，這才喃喃自語道：“現在的幻覺這么真實了。不過下次還是給個女人吧，丑點也無所謂了。”

王懷抽回手，認真的說道：“大爺，不是幻覺。”

老人大驚失色：“這幻覺都會說話了！原來我這么厲害的么？”

“我是真人了。”

“行了行了，你是我第七個幻覺了。算了，有幻覺是個好事，至少可以說說話。來，喝水不？”

“你剛才還說我是幻覺，現在又讓我喝水。你不覺得矛盾么？”

“矛盾也無所謂，反正這里就我是一個人是真的，那我不是想咋來就咋來？”

看著老人拿起骨杯，并倒上渾濁的不明液體，王懷揮手說道：“不用了，我自己帶的有。”

用金線激活了納戒，王懷將水和干糧從里面取出來，并分給老人一部分。

疑惑的看著水杯里清澈的水，老人將水一飲而盡，眼睛頓時明亮起來。

“你這幻覺好，還有水可以喝。”

又咬了一口臘肉，老人沒敢直接咬，而是含在嘴里知道沒有味道了，這才慢慢的將其吞下，感慨道：“這次連味覺都有，要是每天都有這種幻覺就好了。”

發現老人執意將自己當成幻覺，王懷也不再糾正對方。

從墻壁上刻的文字來看，老人不知道在這里待了多久。

每天看著這里詭異的場面，再堅定的靈魂都會發瘋，沒有人可以例外。

與此同時，他也在不斷的閱讀老人臉上的文字，發現他說的跟他想的一模一樣，并沒有任何隱瞞。

吃飽喝足了，老人舒爽的躺在床上，不過想了想，又坐起來爬到一邊。

小心翼翼的將床上烏黑的布塊拿開，將下面的布片翻了一些上來，老人好不容易將自己的床捯飭的像樣了一點，這才對王懷說道：“你躺，你多休息一下。”

“你為啥這么關心你的幻覺啊？”

“對幻覺好一點，這樣你們消失的慢一點。論幻覺，我是行家。”老人得意的笑了起來。

“我覺得這沒什么好驕傲的。”

“反正我是專家，你認不認無所謂。”

笑瞇瞇的拉著王懷坐下，老人仔細的看著王懷，怎么看都看不厭。

沒等王懷說話，他就自顧自的開口道：“我來這里五十年了，一開始整個村的人都被扔了下來。當時要被扔下來時，我才六歲。我爹抱著我，對我說，‘葉娃子，還記得跟你爹在河中玩的游戲么？等到掉下去的時候，你就使勁往旁邊跳。上一批人我看到了，下面旁邊有墻壁，沒準能活’。”

“我當時怕啊，但我爹是個能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做出來。他讓我跳，我就跳唄。于是我就真跳了，然后我活了，爹沒了。”

“當時活下來的總共有兩個，我，大老黑。我聰明，大老黑力氣大。我們就把在墻壁上，看著一個個人從天而降，落到下面的熔巖里，跟過年下餃子似的。”

“人掉到熔巖里，一時半會死不了。那熔巖雖然看著挺熱，但其實沒什么溫度。但人碰到了，那可不得了。首先是癢，渾身發癢，必須得撓。撓著撓著，身上的皮就仿佛衣服一樣被扒下來，然后是肉，血，骨頭。直到撓成了骨頭，還是癢。你能看到一個骨頭架子在不斷的撓，那聲音，刺耳的很。”

“我們活下來了，但后來感覺還不如死在下面。但我又不敢死，只能這么勉強吊著。每天呢，我們就下去找吃的，把大腿骨接在一起，然后慢慢的去抓落下來的其他人的包裹，運氣好能得到點食物。就這么，我們三個一起慢慢的活了下來，然后越長越高，越長越壯。”

“原本的洞穴不能用了，我們就找別的洞穴。我們發現了，只要你鑿開洞穴，盡快撒上骨粉，那些奇怪的怪物就不會過來，我們也能活下來了。”

“一旦習慣了，就感覺這地方也無所謂了。然后……”

講到這里，老人忽然停了下來。

他看著洞窟門口，突然笑著說道：“大老黑，你怎么提前回來了。喲，女兒也回來了。讓爹我看看，今天找到多少好東西啊？”

王懷也望向洞窟口，發現那里一個人都沒有。

但老人卻立刻爬起，臉上堆滿了笑容，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道：“今天找到不少好東西么？嗯，行，居然有魚，爹給你做個魚湯去。”

從空氣中接過不存在的魚，老人將這段空氣放入石鍋中，取出一小塊晶石，運轉秘法之后，一小團火焰就從晶石中冒了出來。

攪著不存在的空氣，老人將發黑的水倒入其中，繼續攪動著。

直到水開，老人才將煮沸的水倒入碗中，一碗放在門口，一碗放在身邊，然后看著身邊問道：“魚湯好了，喝吧。”

“為什么不喝，想放鹽么？不行不行，鹽得過年時才能放。”

“真不行，爹不騙你，家里沒多少鹽了。得省著點。”

“喝吧，快喝吧。”

“為什么不喝呢？”

隨后，老人忽然一拍手，笑著說道：“我想明白了，你們也是幻覺，大老黑早死了，女兒也死了。嘿，都是幻覺。你們這兩個幻覺，沒有吃東西的能力。”

他臉上的笑容緩緩的消失，嘴角慢慢的顫抖起來。

豆粒大的眼淚從他渾濁的眼眶中滑落，又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去你的！去你的！滾遠點，你們都是幻覺，都是幻覺！給我滾遠點！”

將地上的石碗一腳踢飛，老人捂著頭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都是幻覺呢？”

蹲在老人身邊，王懷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放心吧，我不是幻覺。”

“別騙我，第六個也是這么說的。我信了，可他還是沒了。就在門口沒的！他就這么跳了下去，說云淚娘娘騙了他們，這里根本不是樂土！云淚娘娘是個騙子！”

“你以前知道云淚娘娘么？”

“我怎么會知道？”

“那么，幻覺會說出你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么？”

老人猛的呆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著王懷，忽然又嚎啕大哭起來：“不是幻覺，那他為什么要死啊？我都不敢死，他為什么那么輕易的就尋死了啊！他還是個騙子，騙子！”

師姐，你們離我遠點！ 第十三章 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