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九霄隕落

潭水呈現慘白，冒著黑煙。

“一道污穢源頭。”李熄安說完，從袖子里拿出青銅蓮燈，將燈油滴了一滴在深潭上。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氣泡泛起，整個深潭宛若炸開了鍋，沸騰起來，那黑煙在半空中凝聚出一頭瘦長黑豺的模樣，剛一出現便盯住了李熄安，朝著李熄安撲來。

“轟！”一道冰藍吐息從天而降，瞬間將黑豺泯滅。

一頭巨大無比的玄龜在高處俯瞰，正是八王鎮岳，奉太行之君的命令守護李熄安的安全。

慘白潭水沸騰了半柱香的功夫后恢復平靜，慘白的色彩被驅散，幽深澄凈的潭水重新開始流動。李熄安蹲下身，用潭中的水洗了把臉，在漣漪蕩開的時候，已經可以見到一些小魚在潭水中嬉鬧了。

玄龜看著這一幕默不作聲。

這位客人真的能解決太行之君都解決不了的污穢源頭，而且他一路護送過來，發現這客人在某種程度上比太行之君更與這座古老大山親近，鎮岳的護送不過是因為對方懶得動手而已，這客人想做什么事情，整座大山都在為他開路。

“您當真是神通廣大。”末了，鎮岳只能稱贊道。

“過獎了。”李熄安收起蓮燈，繼續朝著山里走去。

“等等！客人，吾主的來信。”鎮岳突然說道，一道五色光芒裹著的書信從空中落下，化作一行行文字。

鎮岳粗略地掃過，低頭對李熄安說：“吾主已經離開太行山了，正一路北上。”

“什么時候出發的？”

“一個時辰前，以吾主的速度，此刻應該已經抵達了北原。我想要不了多久，吾主會令九霄神君給出一個交待。”

李熄安步伐一頓，皺眉道：“她一個人去的？”

鎮岳昂首，“整個九州，乃至整個宇宙都鮮有生靈能跟上吾主的速度，自然是獨自前往。放寬心客人，吾主可是九州中最強大的承冕君王，即便九霄神君真的出現了問題，也不可能是吾主的對手。”

李熄安緩緩搖頭，“不太對勁。”

“走吧，將太行所有的污穢源頭告知我，你不用跟來了，去通知八王時刻待命，我需要人來充當斥候。”

鎮岳盯著李熄安，沉吟片刻，最后決定聽從這個男人的命令。

不僅僅因為青焰的交待，還有鎮岳自己的判斷，這個男人太了解這座山脈了，甚至比八王更加了解。青焰沒有表露出男人的身份，但卻將自己不在太行山便以他為主君告知于八王乃至太行子民，從未有人能獲得太行之君這樣的信任。

鎮岳吐出一口寒氣，凝結成一副羅盤。

他將羅盤遞到李熄安手中，“集結八王后，我們在哪等你？”

“黑峰。”李熄安收起羅盤，頭也不回的離開。

“八王的行進速度很快，不會太久。我雖然沒有什么意見，但那些家伙還沒有見過你，若是耽誤了太長時間，他們會對你很不友善。”

李熄安擺擺手，“處理污穢也不會太久。”

北原，王城蒼玨。

云層之上，雷海中心，一頭雷霆化身的巨龍不斷扭曲，他時而用頭撞擊自己的宮殿，時而用利爪撕開自己的面皮。巨龍發出咆哮，又轉而化作嚎哭。龍首上升起歸源法冠，因為他的異樣，整座冰原籠罩在一片烏云之中，千萬條雷蛇不斷轟擊大地。

“你究竟是什么東西？”九霄咆哮著，眼睛在下一刻轉變成深邃的天青，他死死地按住腦袋，脖子上傷口開始往外滲血。

云海凝結成一面冰鏡。

九霄在鏡子里看見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自己。

那目光深邃，淡然端坐在云海上的生靈正低頭凝視他。

就是這個東西在不久前占據了他的身軀，囚困了那個神秘生靈。但九霄又怎會愿意自己的一切被一個未知的意志占據，他瘋狂地沖撞，最后終于將身體奪回，但這股意志太強大，九霄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壓制了，自己的身軀正在化作他人所有。

“你……難道是污穢？”九霄猛然想起了什么。

他是先天雷霆所化，并非九州本土的生靈，而是雷光撕開宇宙和天幕降生在了最適合成長的九州土地上。那時九霄還未誕生出意識，所見到的一切都如襁褓中的嬰孩看著世界那樣迷惘，在來到這個宇宙之前，他沾染到了誕生地的一絲氣息，直至污穢席卷大地的時候，九霄才意識到那沾染的氣息是污穢源頭。

但九霄早已適應。

甚至能將其作為成長的養分。

如今這種狀況九霄早有預防，可他并未得到自己預料之中的回答。

鏡子里的身影并非他被污染的另一面。

反而有一些塵封的記憶開始逐漸清晰。

那就是他誕生的源頭，風暴摧毀了一個宇宙，而他是那個宇宙僅剩的殘渣。隔著宇宙外的漆黑霧氣望去，可以見到遮天蔽日的羽翼卷起宇宙的碎片，而盡頭是一個……

霓裳羽衣，金身日輪的人形生靈？

九霄的腦海驟然一空，這個形象在他的腦海里從未出現過。對于一些強大非凡的生靈而言，即那些俯瞰多元的古老至尊，下位生靈哪怕親眼見證其真面目，也會轉眼遺忘。

他不該記起這個形象的。

因為這個形象不僅僅出現在記憶里那片宇宙盡頭，還出現在了蒼玨。

這就是那個神秘生靈燃起道韻的形象！

“黎仙。”九霄嘴巴不受控制地吐出這個名字。

鏡子里的那個身影同樣在說這個名字。

“黎仙。”

鏡子中的生靈直視九霄的眼睛，那天空般澄澈的色彩在浸入九霄的眼球，蒼玨上空，整個云海在翻滾，雷海短短數息擴張了數萬倍！從北原延伸至北漠，從北海擊穿地淵！炎國帝都的行人都能瞥見天際密布的烏云和沉悶的雷聲。

鏡中的生靈竟然在前進，在靠近九霄！

祂開口說：“污穢無法與我相提并論。”

“你……究竟是……”在那道目光的注視下，九霄止不住地顫抖，那是遠超常理理解的重壓。

“我碎裂宇宙所剩的一縷雷光，沒想到今日能憑借你與那黎仙再度聚首！”祂走了出來，伸出手抵在九霄的頭顱上。

“咔——”

九霄以雷霆演化出的龍形身軀被無形的風給削開，分解，最后漫天飛舞的電屑朝著那道身影撲去……那道身影出現便將九霄徹底占據，其骨血與靈魂都淪落為祂復蘇的養料。

面容是流動的月光與霧靄的迭加，眼窩里盛著上古洪水的余波。

祂輕輕地呼氣，將北海生生往外推了八萬里。

歸源法冠落在手中，祂瞥了一眼，“虛無么？倒也可堪一用。”

祂在復蘇，伸展著自己重構的肉體，天地在急劇變化，這種生靈一旦出現，并非祂來適應這片新的宇宙新的天地，而是整個宇宙開始適應祂。

“黎仙……現在該我們算一算總賬了！”這尊崇的生靈竟在咬牙切齒。

天地因祂的動怒而轟鳴。

突然，一道五色光芒筆直撞碎北原長城，沖開層層雷海，直至從蒼玨半空轉而直上。五行光芒散開，從中冒出一柄長刀，瞬間抵住了祂的腦門！

祂低頭望去，是一個白發女子，身披戰甲，手握長刀，眼神里充斥殺意。

“九霄果真出事了，你是誰？”女子喝道。

祂輕而易舉地彈開刀刃，隨后轉身一掌將女子從云層擊墜。

洞開的云海中央，祂平靜地佇立，一股難以言表的威壓籠罩北原，往更遠處蔓延，宇宙深處的古老者都有所感應，看向九州的方向，不知道那里發生了什么。

祂的衣袍表面，淡青色道韻流轉，背后收攏的云氣織就垂天之翼，在女子起身的瞬間直接將女子掃出萬里遠，砸在北海退卻的海床上。

祂站在云海上冷冷地俯瞰九州，甚至不曾給那女子一個目光，祂在搜索，片刻后，目光鎖定在了太行山脈。

祂邁出一步，可前路竟然被鋒銳的庚氣斬斷。

北方的天空，五行神環挨個點亮，女子擦去嘴邊的血跡，用刀尖指著祂那霧靄般流動的臉。

“你走不了。”她的頭頂浮起法冠，歸源律法運轉到了極致，整個宇宙都在因她的呼吸而震顫！五行即是構成宇宙物質的基石，換句話說，五行歸源能輕易撥動整個宇宙的物質！

“告訴我，你究竟什么東西？”

祂嘆了口氣，伸出手，天空匯聚風暴……宇宙諸界皆可見的風暴！

“吾名……云中君。”

燭龍以左 18.九霄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