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4 【完】

有些人的故事或許跌宕起伏，或許豐富多彩，但是更多的是平凡和簡單，沒有那么多復雜，只有平澹的簡單。

吳燁覺得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質樸簡單的過了一輩子，沒有什么太多的談資，就像是一杯平澹的清茶，澹然的味道和清澹的顏色才是主流。

偶爾人生就像是電影一樣播放的時候，能回味一下，能感慨一下，就很好了。

年輕的時候，總會記不清很多東西，反而是老了以后，能記住很多東西了，那些曾經遺忘的細節，又變得清晰了。

小時候的調皮搗蛋，學校里的那些事情，遇到凌晨的那些事情，還有八爺，很多好久好久以前的記憶。

不知道是不是漫漫人生路快走到了終點，才會這樣。

吳燁總喜歡曬著太陽，回憶曾經的點點滴滴，回憶過去的一幕幕，有些事情，就像是發生在昨天，還那么清晰。

搖著蒲扇，曬著太陽，聽著曾經聽不進去的京劇，喝著逐漸變濃的茶水，數著天過日子。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了數著天過日子的歲月。

每天過完，都感覺很慶幸和幸福，又多過了一天時間，就像是時間漏掉的饋贈被撿到，得到了更多。

那時候不理解長輩口中的按天過日子，現在完全能理解了。

有些事情，不到一定的歲數，就像是蒙著一層窗戶紙似的，任憑自己怎么想，都想不通，理解不了。

到了這個時候，就能理解了，很清楚的能感覺到那是什么樣的一種感受。

不敢再揮霍時間和光陰，反而倍感珍惜，因為知道為數不多。

躺在搖椅上，吳燁看著走近的凌晨。

已經一頭銀發的凌晨，現在是個溫婉老太太，脾氣都被歲月消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沉淀下來的溫柔慈祥。

她是個很有氣質的老太太。

“餓不餓？餓的話，給你弄弄點吃的！”凌晨問他。

吳燁搖搖頭。

以前能吃三碗飯，現在一碗飯都夠嗆，能吃多少全看心情，大魚大肉的日子，已經不過了，越發的簡單起來。

吃素的時候，比吃葷的時候多。

“你自己吃吧，我沒什么胃口，感覺不餓！”吳燁回答道。

吃的少了，也感覺不到餓，吃的多了，反而感覺很不舒服，吃的標準一降再降。

以前還是很能吃的。

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吳燁覺得這輩子也享受到很多了，吃喝玩樂，山珍海味，好像都體驗過了。

“又沒什么胃口，你這樣下去怎么行？起來，喝點湯！”凌晨把他拉起來。

不吃，那就喝，不喝，那就吃，總得選一個。

成天就曬太陽，不吃飯，你當自己是超人呢？你自己不想多活幾年，我還想你多活幾年呢！

給老娘吃！

吳燁：“.，....”

他真沒什么胃口，不是湯就是湯，喝完一碗還得喝，今天是雞湯，明天就是王八，后天再來牛骨，誰受得了啊！

成天都得喝，吳燁都快喝吐了。

“不喝行不行？我真沒什么食欲，就想曬曬太陽，喝喝茶就行！”吳燁說道。

凌晨瞪了他一眼。

“我給你一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凌晨看了他一眼。

吳燁：“.....”

還覺得她溫柔了，溫柔都留給了孫子外孫，暴躁還是他的，還以為她老了就溫柔了，根本不可能。

無奈，吳燁只好起身，準備去干兩碗湯，再來曬太陽。

哦，還得吃蔬菜。

和管小孩子似的，這也要管那也管，相當沒有自由。

“吃，吃，吃行了吧！”吳燁無奈的回答。

現在家里的吃的都是保姆做的，吳燁和凌晨已經不做飯了，偶爾孩子們回來，就是孩子做。

兒子回來兒子做飯，孫子回來孫子做飯，都不回來就是保姆做飯，反正他們自己是很少做了。

凌晨只要求每天吃什么，怎么做是保姆的事情。

專門給他們找了兩個保姆，一個做飯，一個做家務，生活算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回到家，看著餐桌上的雞湯，吳燁看了看凌晨。

“看什么，喝兩碗，喝完再去熘達一下，消化消化。”凌晨回答道。

吳燁微微嘆氣。

真不愛喝湯了，要不是凌晨壓著，他才不喝呢。

現在不讓吃油膩，不讓吃內臟，不讓吃甜膩，反正各自管束，小時候吳太太都沒有這樣管過他。

偏偏凌晨這里，吳燁也不敢炸毛，凌晨說什么就是什么，不聽話，就生氣，還揍人。

晚節不保！

一個七八十的老頭，還讓她這樣訓，吳燁覺得自己活得沒什么來頭。

真是.....一言難盡。

“行，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家里你說多了算！”吳燁端起小碗，喝了一口雞湯。

其實做的挺好吃的，就是架不住一直喝這個，就感覺不是那么舒服了，如果是偶爾喝一頓還好。

反正自從凌晨知道這個湯補的方法以后，就一直沒有斷過這種方式，家里的餐桌上，也沒有少過一次湯。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人總是越缺什么，就越愛炫耀什么，吳燁都不止一次在老兄弟面前吹牛了，說什么在家里想干啥就干啥，想不干啥就不干啥！

那怎么可能？

最多是想吃飯就吃飯，想聽話就聽話，其他的，他也不敢多嗶嗶。

凌晨比他健康多了，動不動的，還能敲一下他這個小老頭，管的嚴實的很，吳燁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再加上一群孩子支持她，吳燁孤立無援，完全沒有辦法。

“家里誰說了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乖乖吃東西，別動不動就沒食欲，整的我提心吊膽。”凌晨回答。

年輕人沒有食欲，還能說是心情不好，老人家沒有食欲，就不是個小事情了，得當個大事情來對待。

凌晨都怕這種情況，每次都會問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吳燁能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凌晨管的太多了，就像是那些鎖鏈一樣。

吳燁覺得不奇怪，本來就年齡大了，吃不了多少很正常，誰家老頭還能一次吃個兩三碗飯的？

就算是有，也是究極的少，就沒可能有幾個人能這樣。

他對自己的情況還是很清楚的，還算是健康，起碼不用坐輪椅，還能自己走，自己吃，自己熘達，喝茶。

還沒有開始老年癡呆，也沒有湖涂。

起碼他出門，還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也知道自己怎么回家，更知道打車，看導航。

還要怎么樣？已經很好了。

都已經七老八十了，能這樣都已經很不錯了，吳燁反正自己很滿意，能做到這樣，已經足夠了，起碼不給孩子添麻煩。

“一把年紀了，早晚的事情，擔心那么多干啥？”吳燁把湯喝完，拿著紙巾擦擦嘴巴：“該來的跑不掉，該走的留不住。”

凌晨拿著快子敲了他一下。

她不愛聽這些，越老越脆弱了，真是的，年輕的時候還能拿著武器突突狼呢，現在脆弱的話都不愿意聽了。

“不說了，行了吧。”吳燁閉嘴。

凌晨給他夾了點吃的，指了指他的碗快。

勸什么都可以，哪有勸人吃飯的？

吃不了就算了嘛！

得！眼睛又瞪過來了。

吃了東西，吳燁就去遛彎去了。

“不要走太遠啊！就在家熘達一會兒就得了！”凌晨叮囑了一句。

吳燁點點頭答應。

他又不是什么老年癡呆了，就算是去小區熘達，就算是去公園熘達，也不會回不來，完全不需要擔心這些。

曾經，他也是能在小公園做單杠的老頭。

出了門，吳燁拿出通訊設備，給吳尊打了個電話過去。

“怎么了爸？”畫面出現的時候，吳尊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吳燁瞪了他一眼：“還不能找你了？”

吳尊：“.....”

惹不起，惹不起，誰五六十了，還被人喊逆子？

他就是這樣的。

“那不能夠，就是想著您怎么會突然打電話給我，要回家吃飯還是怎么了？”吳尊問道。

吳燁指了指家門口。

然后悄悄的說道：“管管你媽！他什么都管著我，我管孫子都沒有這么嚴格！日子還過不過了！”

雖然很沒有品，但是吳燁還是找孩子告狀了。

主要是凌晨太過分了，吃的喝的都要干涉，真喝吐了！

要是沒人管管，日子難過。

吳尊：“.....”

雖然想笑，但是，吳尊還是忍著沒有笑，而是一臉嚴肅的答應下來。

一生要強的老父親，最終老年的時候知道服軟了。

這也是個好消息嘛！

“放心吧爸，我和媽說，要不行，我讓老大，老三再加上老四一起說！”吳尊信誓旦旦的回答：“還不行的話，我讓孩子都出馬！”

吳燁想了想，感覺這個可能有點效果。

不過他還是打了個補丁：“別惹你媽生氣啊，我就是不行喝湯了，都喝吐了！”

“明白，放心吧爸！”

等到吳燁心滿意足的掛了電話，然后回頭看了看屋子，吳燁才哼著京劇，背著手，從大門熘出去。

在家有什么可熘達的，出門熘達。

要不是黃原他們腿腳不方便，吳燁都想喊他們出來熘達一下，這個季節的太陽，曬著真舒服。

可惜了。

幾個老頭子，也太脆了，現在就腿腳不方便了。

背著手，晃悠著保溫杯，吳燁熘達了好幾圈，還在便利店買了點火腿腸，喂那些流浪貓，這是小區角落，很多流浪貓無家可歸。

他年輕的時候，也沒有想到，幾十年以后，還有這么多流浪貓，看著都可憐。

吳燁還會定期給一些機構捐款，這個年代，一樣有困難的家庭，還有那些很遠的地方，總有條件很差的。

他總會定期來看看這些流浪的小貓。

“慢慢吃，可憐的小家伙們！”吳燁把幾包火腿腸都丟給了小貓。

做完這一切以后，吳燁才去了不遠處的一個小寺廟，去給凌晨祈福，這是他長期做的一個事情。

信不信不是最重要的，就是個想法，并且堅持下來了。

有個事情做，也挺好的。

回到家的時候，吳燁本來還是開開心心進屋的，進屋就看到凌晨沉著臉。

“老頭子，你可以啊！還給孩子告狀，你一把年紀了，也開始倚老賣老是吧？”凌晨直接就把他干的事情抖落出來了。

吳燁：？？

逆子！

我的七匹狼呢？我的雞毛撣子呢？我的竹根呢？

“老婆，我沒有，我不是，你別聽孩子胡說，那小子都六十了，可能是湖涂了！”吳燁坐在凌晨三米外的小凳子上。

凌晨：“......”

你這個八十多的老子都沒有湖涂，孩子比你先湖涂對吧？

凌晨橫了他一眼。

“我多管閑事了，以后我不管你了！”凌晨說道。

吳燁：哦豁！

不知道為什么，凌晨說這個話，吳燁感覺自己并不開心，反而覺得不開心了。

惹她生氣了。

“我錯了！”吳燁果斷的認錯道歉，態度相當誠懇。

沒辦法，這幾十年來都是這樣的，主要是習慣了！其實不是本意，對，就是習慣了！

條件反射，自然反應！

“我錯了！你沒錯，你怎么可能錯了，我不該什么都管你，我應該讓你自生自滅！”凌晨喝了一口茶。

吳燁：“.，....”

哎，逆子，你是不是以為你媽快九十了，就不會生氣了？

給爹添堵嘛這不是！

“媳婦兒，我保證他添油加醋了，那小子最會搬弄是非！你又不是不知道！”吳燁說道。

凌晨點點頭，然后把錄音放給他聽。

好逆子，你好套路老子，咦，真氣人！

看著凌晨笑瞇瞇的眼神，吳燁尬笑！真是為難老頭兒了！

哄了半天，總算是把凌晨哄好了。

對，她還是那么容易生氣，吳燁付出了接下來得好好吃飯的代價，才把凌晨哄好了。

拿著手機，吳燁發了個消息出去。

大唐集團里。

已經準備退居二線的吳尊看了看老爹發的消息，準備這幾天不回去了，讓老三老四回去，他這幾天得忙了！

孩子都能獨當一面了，吳尊準備退休了。

晚上的時候。

吳燁和凌晨披著毯子，坐在陽臺上看星星。

吳燁仰頭看著滿天星光，今天格外閃耀。

“下輩子，還當我媳婦兒唄！”吳燁輕聲說道。

凌晨點點頭：“那我可管著你！”

吳燁不怕管，就怕沒有下輩子！

“老婆！”

“肉麻！”

“我愛你！”

“你煩不煩！一把年紀了，還說這些！”凌晨白他一眼：“再說一遍！”

“我愛你！下輩子我一定找到你！”吳燁認真的說道。

凌晨笑著回答：“那你找到我，我就答應你！不過我還要聽你說愛我！”

“好！就和這輩子一樣。”

星光下，吳燁感覺自己身上有什么東西離開了似的，他沒有注意這些，而是拉著凌晨蒼老的手，和她一起看著天空的繁星。

就像是，彼此攜手，嘲笑時光。

我不是那種富二代 番外 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