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綠溪鎮」

伍迪的猜想是正確的，沒過多久，護衛就帶回來了消息，恐狼已經被驅趕走了，車隊又再次開動起來。

不過他還是聽到前面車廂中有人抱怨為什么要懼怕一群狼而停下，難不成它們還敢襲擊車隊不成，北地人怎么能畏懼群狼，更何況還是南方的狼。

“那時候老爺我車隊只有五六個人，但那群狗東西足足有七八頭，但還是看著老爺我眼睜睜的從哪個山谷中離開，一只都不敢動。”

緊接著便是吹噓自己在北地遇到冬狼時的勇敢表現，以及形容所謂北地殺手，那群生物的怯懦而不敢動手。

畢竟怒冬商團的規模分成，除了三十多人的護衛以外，還有著二十名商人，以及大大小小不下半百的仆役、車夫，加起來足足上百人。

一般來說，正常森林中常見的生物與怪物，襲擊者的人數必須多到被襲擊者的五倍至十倍以上，怯懦的他們才會鼓起勇氣，而不是被嚇得逃之夭夭，用烏合之眾來形容它們是很貼切的。

可恐狼并不在此列，伍迪心中明白。

但他沒有興趣給人當科普老師，然而隨著一陣踢踏的馬蹄聲停止，剛剛經過的一名護衛拉動了韁繩，迫使這匹棗紅色的旅行馬停了下來。

顯然，經過的護衛顯然也聽到了來自車廂中商人的抱怨，但她卻不像伍迪，有點“好為人師。”，或者看不上這些夸夸其談，賣弄著自以為是小聰明的商人。

因而，只聽一道冷冷的聲音從她口中傳出道。

“格威爾，你的那些小把戲或許能欺騙冬狼一次，但下一次就不會有那么好運了！”

說話的人是一名年齡約莫二十來歲的人類女性護衛，長得帶有幾分英氣，歲月與冒險雖然讓她的肌膚沒有貴族那般滑嫩白皙，但飽經風霜的臉頰也給人一種沉穩有力的踏實感，栗色的短發顯得更為利落，而那雙湖藍色的眼睛此刻卻是泛著怒意，似乎不太喜歡聽到其他人對護衛的決策評頭論足。

也不等那名車廂中格威爾的商人還口，這名棗紅色馬匹上的女性護衛繼續說道。

“還有，恐狼并不是那些聰明的冬狼，它們看到太多的人，會發瘋的！收起你那點不入流的小智慧。”

“喬娜，我看會發瘋的是你吧？恐狼不是狼嗎？生物不懂得趨利避害，那它又怎么活到現在的！”

而馬車中，也探頭伸出一個圓乎乎的腦袋，兩撇小胡子因為嘴唇的上下碰撞而抖動，瞇著的一雙眼睛此刻也睜的格外的大，頗為不忿的望向女性護衛的方向。

“你說沖過去可以，但是商隊的損失你來負責嗎？”

喬娜的冷聲更盛。

顯然兩人并不是第一次爭吵，陳年積怨屬于是了。

伍迪饒有興趣的觀看著兩方的斗嘴，畢竟這是商旅中罕見的打發時間的趣事，兩人的聲音也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

不過當事人卻因為眾多的目光反而顯得有些不想吵了。

一人丟下一句狠話就離開了現場，收回了車窗的腦袋，留下的是頗為遺憾，砸吧著嘴的眾人。

“頭兒，恐狼真有那么厲害嗎？我出來這么多天了，還沒見過呢。”

伊諾姆倒是被他馬車上一個年輕的車夫給問到了，顯然他也聽到了剛才兩人的爭辯，不太懂為什么說恐狼不會像北地的冬狼一樣，面對人數眾多的敵人選擇休戰。

“這個……”

伊諾姆有些詞窮，因為他雖然走南闖北這么久，但恐狼這種生物也僅僅受限于很麻煩，不能輕易招惹，平時躲都來不及，又怎么會去深入了解。

不過此時一道聲音傳來，頓時解了他的圍。

“因為本質上并不同，恐狼是一種原始的狼類，據說是所有狼類的祖先，是巨人之神專門為巨人創造的伙伴以及看門犬，雖然隨著巨人時代的沒落，狼群也跟著分散，但它骨子里和已經衍變出來智慧的冬狼并不相同。”

“體型、數量、越大越多、它們越興奮，剛才那名女護衛說的并沒有錯。”

這道男聲雖然只僅限于幾米的空間，但還是讓聽見的所有人都為之側目。

畢竟這番詳細的論調，普通沒上過學的學徒、商人可說不出來，而且還將根源剖析出來，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深入淺出，簡單易懂，一下子就讓他們明白為何恐狼不能招惹，反而需要小股的力量去驅逐。

“不錯啊，伍迪小子。”

伊諾姆顯然會打蛇上棍，立刻說道。

“沒錯，就是這樣！懂了嗎，卡奇爾。”

卡奇爾是剛剛那名詢問他的年輕車夫，不過他顯然并沒有因為問題的滿足而停止，而是繼續問道，只不過這次崇拜、渴求的目光投向了跟在馬車旁，一直看起來頗為不好相處的黑發青年。

“那您見過恐狼的樣子嗎？是什么樣的？”

“唔，比這個大一點吧，長一點，毛發比這個淺一些，黑色中雜著棕色，下巴帶點銀色，其他也沒什么不同，就是體型大了一點，據說還有更大的，不過我沒見到。”

伍迪毫不在意的指了指自己坐下的葡萄，用它作為對比，來形容恐狼的大小。

然而他的毫不在乎卻引來了眾人的驚呼。

“這么大？”

“等等，伍迪小子，你說的是真的恐狼真有這么大？”

雖然護衛也曾見過，但商隊里的人接觸到的大多都是商團管事，和那群眼睛比鼻子瞪得還高的護衛關系一般，本質上就是雇傭關系，因此他們口中傳出來的兇猛，最多也會被人當成吹牛，或者以此襯托形容自己有多么多么強大。

但伍迪的話有了前面當成依據，頓時就變得可信起來。

畢竟巨人他們在翻越山峰的時候偶爾見過，龐大的體型令人生畏，而且，怒冬商團里就有兩名半巨人護衛，不同于騎乘馬匹，他們都是一路走著前進的，兩三米高的馬車也僅僅到它的脖子，尋常的馬匹根本承受不了他們的重量。

而它們的看門犬，似乎確實不應該和人類的一樣大小。

在這個沒有網絡的時代，不像玩家可以死后重來，原住民中親眼目睹的人大多生死難料，大多數怪物的模樣也僅僅只限于口中的傳述。

而這樣真實性比起地精、狗頭人來講，便各種撲朔迷離了，夸大，修辭的手法在各地層出不窮，龍的體型甚至能夸大到上百米，甚至千米，但實際上一頭成年龍體型最大的紅龍，從鼻尖到尾尖也不過是二十七八米，南方山脈的那頭老龍，根據論壇好事者親自上陣肉眼觀測排名，也不過是六十九米。

百米實在太過夸大，但在某種程度上也情有可原。

畢竟，光看這個長度或許沒有太大威懾力，但你得知道，大多數巨龍的翼展和鳥兒一樣，都是超過自己的身長，而二十多米的成年巨龍，翼展是絕對超過三十米的，甚至能達到四十米，而這樣一來，當它落地是，所占據的陰影面積是600個平方米以上，有的同年齡層次的異體龍甚至能達到上千，要知道，一平方米可以站20人左右，那時候人類就猶如螻蟻望向神明，夸大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過本質上來講，最大的恐懼來源其實還是來源于未知，當知道了之后，其實也就沒有那么恐懼了。

這也是為什么施法者在面對任何情況時，都顯得極為淡然的原因。

伍迪不動聲色望了一眼商隊最為中央的那輛豪華馬車，從剛才停下到現在逐漸恢復秩序再次啟程，那輛馬車始終如故，沒有任何聲音與動靜，給人一種超然世外的感覺。

年輕車夫卡奇爾還想繼續探究，但立刻被馬車商人伊諾姆給制止。

“行了，啟程吧，卡奇爾，別再問了，待會還要趕到最近一個城鎮過夜呢。”

說著，伊諾姆對周圍的人都露出了眾人都懂的男人笑容。

馬蹄聲和車軸轉動的聲音再度在林間響起，現在距離離開巴勒莫已經有八個小時的時間，進入低語之森也有兩個小時了，想要橫穿過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大多數商隊在荒野過夜，會提前讓護衛確定一處姣好的露營地點進行野外扎營，不過這一次低語之森中的城鎮讓他們解決了后顧之憂。

“綠溪鎮吧，我記得那兒，果酒和烤兔子肉特別好吃。”

卡奇爾顯然對來時的小鎮記憶格外深刻，他的話卻是引來了眾人的哈哈大笑。

“小卡奇爾，今天要不要我帶你去其他酒館玩玩。”

一名坐在貨物頂部，押送貨物的蠻人大漢哈哈大笑道。

“昆，別帶壞他，北地還有個漂亮姑娘等著他哩。”

“你們的那點錢夠什么用，一夜過去幾個城鎮賺的錢就沒了。”

伊諾姆隨意斥責了一名起哄的馬車幫工，揶揄道，當然還不等卡奇爾露出感激之情，自己的這位主顧便露出了同樣的笑容。

“忍一忍，等到洛森特，那里的可人兒便宜，到時候要兩個都不成問題。”

“哈哈哈”

笑聲在林間響起，伍迪雙眼目視前方，聽著他們的打趣與互相揭露的糗事，原本離別的惆悵心情也沖淡了不少。

真好。

直到夕陽西斜，橘色的夕陽余光將柏樹的葉片鍍上一層亮光時，車隊中有人驚呼道。

“快到綠溪鎮了！”

伊諾姆也從休憩的車廂探出了頭，隨意張望了一下，面帶笑容的點了點頭。

“確實快到了，還有一里地，小卡奇爾，待會我帶你們去吃個好吃的。”

伍迪也隨意看了一眼，發現森林四處雖然和先前的密林并未有什么不同，但有這些樹木的顏色與樹葉的輪廓，明顯與其他的更為不同，樹干粗大，樹葉如彎月，伍迪認了出來。

——“血魁樹”

這是南方民間傳說中能夠吸食人鮮血的“吸血鬼樹”，不過在施法者口中或者經常走南闖北的冒險者眼中，其實這只不過是一種正常的自然現象，和捕蠅草一般，它們喜歡利用身上散發的香味來吸引筑巢、停歇、覓食的鳥兒，對人類的危害其實并不大。

不過有些樹木根部，不同于其他長滿綠色的地衣與苔蘚，取而代之的是五顏六色的鮮花。

而且這些樹干上新老樹皮的交替，都形成了一行鮮明的烙印，不過由于距離太遠，他看不太清烙印所要描繪的到底是文字還是徽記。

“這是……墓碑。”

隨著靠近，當他看見樹干上的烙印是明顯的放大字節，組合起來是“瑪利亞”時，伍迪心中頓時回想過來，這是一個典型的樹墓。

在阿森蘭特，不同于丘陵地區的人類，長期居住在森林當中的居民，在有人死去后，并不會選擇將尸體埋葬在大地之中，它們認為這樣會受到野外生物的打擾，不得安寧，因而喜歡將尸體放置在吸血鬼樹的空腔中，讓樹吸收，與樹一同成長，在他們看來這是一種安寧的體現。

但這樣也就讓一些不明所以的外鄉人看見未曾消化完的骸骨，將其認為是一種捉人而食的怪物。

而這種樹種，一般只有在靠近小鎮的地方，才會有這么一批專門移植過來的樹木。

確實快到了。

對于綠溪鎮，伍迪并不太清楚，他是知道有這么一處地方的，不過那個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巴勒莫造成的影響，這片地區，或者說依靠著巴勒莫中轉的商路上的城鎮，大多都廢棄了。

他經過低語之森時，那時候看到的便也只有長滿苔蘚破爛的圍墻，以及早已無人修繕的破舊房屋，如果不是石頭上刻制的綠溪鎮，說不定都不知道他曾經來過這里。

很快，車隊在森林的岔路口，向上轉向了一條山道，一座小鎮的輪廓也逐漸從密林深處，顯現出來。

逐漸看見了圍墻，眾人準備進去休憩。

不過當伍迪進入這個用圓木雙重加固的小鎮圍墻時，發現了些許不同，火盆里的篝火在還未下山時就已經熊熊燃燒，而且民兵的數量比起以往他所見的任何一個城鎮，都要多的多，一面圍墻就足足二三十人，算上白天休息的，幾乎投入了三四百的兵力。

而小鎮內部，和以往的燈火通明，準備迎接商隊的酒館與居民不同，今天的綠溪鎮，顯得更為空曠與靜謐，幾乎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唯一亮著的還是幾家酒館與旅館。

就好像有一團看不見的霧氣在整個綠溪鎮上空徘徊，顯得蕭索而又死寂。

不同于其他人的不解與困惑，伍迪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難道，綠溪鎮，不是因為巴勒莫的毀滅而落幕，而是因為其他緣故？

他腦海中開始瘋狂思索起有關巴勒莫一帶發生的各種事件，雖然他無法知道針對在各個城鎮的任務，但是如果能夠影響到一座城鎮，乃至是它破敗的主要因素，那么擴大到周邊地區是必然事件。

很快，怒冬商團在一家鎮中心的旅店入住，不少人都蜂擁而至前往酒館，而伍迪為了了解情況也跟著過去，坐以待斃不是他的本性，最好收集信息的地方，便是酒館。

但還沒等他發問，先一步到達的商隊大漢就嚷嚷開了。

“酒館里怎么沒有朗姆酒？”

“沒有朗姆酒你開什么酒館！”

“上次我來的時候還有的？到底怎么回事？”

酒館老板無奈的聲音也很快傳來。

“沒辦法，食人猿部落把另外一條進入低語之森的商路給掐斷了，現在鎮子都不安全，別提物資輸送了，其他家也沒有朗姆酒，要喝，就只剩黑啤了。”

伍迪聽到“食人猿”這三個字微微皺眉。

似乎……有點印象。

陰影誓約 149 「綠溪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