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真相」

他感覺到安捷列娜的腳步聲從頭頂響起，就像水面上泛起的一抹抹漣漪，落點清晰無比。

他沒有管這些，而是盡力去感知其他的“漣漪”，雖然掉落塌陷危險無比,但是多少還是會有一線生機，他做到問心無愧便是了。

半徑二十米方圓的深坑打開是伍迪感知范圍的四倍，需要花費不少時間，畢竟他在泥土中移動的他比在陸地上要慢了不少，至少伍迪發現自己如果只是待在淺土層，那他很難追上安捷列娜的“漣漪”。

數十秒過后，在淺土層搜索了一番的伍迪通過心靈感應與安捷列娜進行簡單的傳遞信息。

“怎么樣，有沒有察覺到他們殘留的氣息，沒感知到了就蹦一下，感知到了就蹦兩下。”

半晌，地表傳來清脆的震動顫感，只有一下。

看來還在下面，要么便是……

話說回來，還有個好消息他忘記和安捷列娜說了。

他在淺土層并沒有發現其他泥土中的在障礙物，這在某種程度上也說明了他們還有存活的概率，至少尸體并不在這里。

不過他繼續向下沉了兩到三米左右，就感覺到自己的感知中，有扁平狀的物體，就像一塊長木板一樣出現在下沉的右側，這種和顆粒狀的金屬原礦可不同。

他讓自己的身體緩慢靠近那塊障礙物，然后控制著右手去觸碰那塊“扁平障礙”。

一摸伍迪的心漸漸的沉了下去，但感知到了也不能假裝什么都沒有發現。

入手的感覺有些硬但絕對不是金屬原礦或者是雕刻形成的障礙物，他在那塊障礙的身上，也摸索到了包裹住可以揉搓的布料。

是遇難者的尸體。

但發現了伍迪也沒那種能耐將這具尸體從泥土中拽出來,亦或者辨認相貌。

頭部估計都被壓扁了,從感知來看。

他所能做的只能將其身體上衣料的一部分，拿出來讓安捷列娜辨認。

雖然有些殘忍，但是他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

伍迪摸索著從這具被發現的遇難者身體上撕扯下一塊布料，再將其塞入「次元戒指」后，他并沒有急著回到上面，而是繼續在這一層尋覓。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深坑塌陷死亡的絕對不止安捷列娜的那幾個弟弟妹妹，肯定還有其他人，一來一去花費的時間太多，還不如搜集到足夠的樣本信息，讓她一一辨認。

果然，當在一定范圍的土層尋找到第一具遇難者的尸體后，其他的遇難者也密密麻麻分布在這大概的范圍之中，伍迪甚至還找到了好幾處震顫蠕蟲制造出來的坍塌空腔，就像鋼化膜里的氣泡一樣，短暫的處于土石環繞之中。

不過伍迪也只是靠過去，探出頭顱看一眼里面有沒有遇難者的蹤跡便收了回來。

畢竟有心靈感應的他，有沒有活物，全憑心靈就能察覺到，不是職業者的話，很難學會如何躲避心靈。

值得一提的是，有些被靈能者奴役的種族,天生就有心靈抗性，就比如被奪心魔奴役了數個世紀的灰矮人，他們的種族專長便是增加心靈抗性，以伍迪的感知水平，很難憑此感知他的位置。

半個小時候，伍迪將最后一名收集到的遇難者信物收入戒指之中，他打算結束這場地底探險，坍塌讓他幾乎除了尸體以外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唯一稱的上不錯的大概便是戒指中數十人的信物。

顯然，那天花園義演時，除了安捷列娜的弟弟妹妹，其他人包括維米爾家族的仆人，也都紛紛成為這片土地的一部分。

決定離開后，伍迪并沒有直接向上浮，而是迅速找了一處地下廢棄的腔洞隧道，探出個頭感知重力確認方向，這些步驟確認完畢后，伍迪才進行上浮。

因為索爾石行術能讓長期呆在土壤中的受術者丟失五感，就好比你閉著眼睛永遠無法走直線，而且在泥土遨游中可沒有重力一說。

剛才他做的便是找回方向感，確定上方向，這是回到地面至關重要的一步，也是最后一步。

很快，伍迪便感知到了前方泥土的盡頭，地表要到了。

他迅速的靠近，然后將整個身體扳直，頭頂朝上。

再度回到地表時，天空的陰云愈發濃郁了，仿佛垂于天坑上空，站在上面的人伸伸手就能觸碰到。

伍迪的出現自然也引起了一旁正在費力搬運石塊，正在尋找琳等人安捷列娜的注意，超凡感知讓她幾乎下意識朝著伍迪那個方向看去，在看到伍迪兩手空空，以及臉色凝重時，她的臉色也跟著難看了起來。

伍迪誦念著戒指上銘刻的咒語，將石行術停止，然后將淺淺的雙腳從泥土中拔出后，才正式望向安捷列娜。

他走了過去，沒有多說什么，直接將從地底搜集到的各種衣物碎片，分別交給了同樣朝著這里走來的武僧少女。

“一一辨認一下，看看里面有沒有你弟弟妹妹他們的氣息。”

“下面已經沒有活人了，確認了是哪個后，到時候看看要不要帶上來。”

此刻的氣氛極為凝重，安捷列娜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是看著伍迪手上花花綠綠沾滿泥土的破布片，或者一兩塊飾品時，接過去的手還是忍不住顫抖。

她頭一次覺得自己能感應到熟悉氣息是這項能力如此的恐怖，讓她望而生卻，不敢施展。

但她無法拒絕，只能接過這入手冰涼的一件件雖然輕，但放在心中卻無比沉重的事物。

第一個，是一枚黑色的銅扣，伍迪隨手扯的。

安捷列娜松了口氣。

第二個是一小塊白色破布，從做工來看，似乎是某種上等織衣。

上面依舊沒有熟悉的氣息。

安捷列娜定了定神，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再害怕，她開始認真感受著伍迪帶上來的每一件小物品上附帶的氣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安捷列娜將最后一件信物，一條黑色的緞帶將其放下后。

她終于緩了口氣，看著一直陪坐在她身邊的年輕貴族道。

“就這些了嗎？”

“是的，這是我能找到所有的遇難者，下面十米的位置已經是花崗巖了，那里的地質并沒有受到破壞。”

伍迪解釋，他這種挖地三尺的找法，除非琳等人掉入異次元空間，比如妖精荒野，墮影冥界之類的，不然的話不可能原地沒有他們的蹤跡。

“可是這里面并沒有琳等人的氣息，真的沒有。”

安捷列娜聽到伍迪的話頓時迷茫了，伍迪聽完也有些迷茫。

啥，沒有？

雖然他無比期望著這批信物中沒有他們的氣息，因為這樣至少代表著他們還活著，但是真正沒有時，伍迪不禁好奇。

“那人去哪了？或者說尸體去哪了？”

這可不是人均跳崖就有奇遇的劇本，剛才下面血淋漓的現實早已讓伍迪認清這場災難格外真實，而且上天絕不會因為小孩的緣故便網開一面，除非策劃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伍迪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可能性，那是被他掩埋在塵封記憶的可能性。

“走，我們上去。”

伍迪立刻招呼武僧少女，安捷列娜雖然不解，但還是跟在他的步伐上去。

他上去之后，婉拒了那群貴族，直接找到了一開始負責撫恤業務，攔住安捷列娜的那名維米爾家族成員。

范恩。

“兩位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范恩·維米爾見到伍迪和安捷列娜過來后，還以為是秋后算賬來著，立刻嚇得瑟瑟發抖，戰戰兢兢。

“把莊園撫恤名單給我看看。”

“啊？”范恩有些呆滯，但很快反應過來撫恤名單的意思。

“我這里有，我這里有。”

范恩忙不迭的掏出那張藏在大衣口袋中的羊皮紙名單。

伍迪接過后，上面密密麻麻陳列著兩行人名，其中琳化名的諾婭，還有其他三人的化名都被安捷列娜一一認出。

“十，十一，十二……總共三十三名遇難者，二十三件信物。”

伍迪數著人數，再數著剛剛拿到的信物，然后對著范恩問道。

“是不是這次義演只派了十名孩子過來，其他的都是成年人還有你們莊園的仆人。”

“對，對，您怎么知道？”

“有這些小孩換下的衣物嗎？”伍迪的答非所問著實讓范恩摸不著頭腦，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

“他們在這里的確留下了換下來的鞋子，為了避免在貴客面前失禮。”

“拿過來吧。”

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猜測，看著十名孩童的名單默默思考，而安捷列娜似乎已經明白了什么，但她依舊安靜的立在伍迪的身側，沒有多說話。

很快孩童的鞋子拿了過來，伍迪直接讓安捷列娜拿去感知氣息。

“你看看是不是除了你弟弟妹妹氣息以外，都是截然陌生的。”

一開始接到鞋子，安捷列娜還有些不適，但聽到這話，也就認真了幾分，片刻過后，她皺眉說道。

“沒錯，除了琳他們的氣息附著在上面，其他人的氣息，我都是第一次感知。”

伍迪聽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嘆氣道。

“他們都消失了，被卓爾抓走了，我忘記這回事了，卓爾精靈或許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安捷列娜神色有些激動。

“趁亂擄掠孩童，然后伺機卷土重來！”伍迪望著不遠處的深坑，聲音很低但足以讓安捷列娜聽清。

“可……不是已經做了防備嗎？卓爾還有別的手段？”

安捷列娜有些難以置信，畢竟現在別說城門，就連碼頭都開始檢測進出人員，所有人都必須直視魔法燈塔射出的光束。

“當然。”

還有半句話伍迪沒有說出來，因為說出來他怕安捷列娜無法接受。

畢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她的弟弟妹妹未來很有可能便要成為卓爾精靈下次謀劃這里的棋子。

變成那無懼強光，平時和人類無異的，但是戰斗時背后會多出六只輔助的蛛腿，以及手掌腳掌還有肚臍會多出吐絲，以及擁有類法術能力的……

——“半蛛人”。

伍迪之所以忘記這個緣故，是因為在黑暗之年后，半蛛人就選擇脫離了卓爾精靈的掌控，像灰矮人脫離奪心魔一樣，成為了自己的主人。

伍迪記得當時他們的聚集地便選在了曾經一處幽暗地域城市遺址之上，他還去過那里進行補給過，不過可惜的是，隨著腐敗母樹的陰霾徹底席卷整個物質位面，那處聚集地很快便消亡在了大陸歷史中，成為了微不足道的一處地點。

值得一提的是，阿森蘭特的位面毀滅并沒有斷絕半蛛人的誕生，因為玩家在創造角色時，只要在半蛛人城市獲得友好以上的好感，便可以開啟“半蛛人”這個種族選項。

而且在進入主物質位面“泰拉”后，半蛛人玩家會直接納入羅絲的信仰，而且地位不低，不過那時候的半蛛人無論你人類時是什么性別。

最后都會強行扭轉成雌性。

在維米爾莊園，伍迪想要知道的東西已經知道了，也就沒有在那久留，帶著安捷列娜，在眾人的目送下很快就離開了莊園。

在路上，安捷列娜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詢問道。

“那他們還沒有死？”

“我想是的，不出意外的話。”

伍迪笑了笑，既然這次的天坑是為了掩蓋下一次進入巴勒莫的陰謀，因素也就格外明了，只要到時候告訴相關人員再增添一個檢查手腳有沒有噴射蛛絲的小孔，便可以防范這件潛入事情。

至于琳等人的安危，伍迪打算回去問問姨母蘇珊的意見。

畢竟聽說她和城內其他貴族以及神殿組織的先遣隊已經進入了幽暗地域。

如果真能剿滅卓爾，那么應該能順帶把琳他們救回來。

根本無需他來動手。

而伍迪也將自己的打算告訴給了安捷列娜聽，武僧少女現在哪里還有半分懷疑之心。

不過她沒有聽伍迪的，選擇原地等待。

她打算也跟著前去幽暗地域。

既然琳他們還沒有死，那她這個當姐姐的。

就必須把他們完好無損的帶回來！

陰影誓約 097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