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意 第十一章 不祥的預感
我是誰?
我在哪里?
我說了什么?
雖然都是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卻沒有人能回答斐一班。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那樣的話,做出那樣的承諾。
今天是他開車子把雞給撞飛了,又不是雞飛起來把他的腦子給撞沒了。
剛剛的一切,都好像是嘴巴君自己強行走在了大腦君的前面。
弄得后腦勺沒有長眼睛的斐一班,說話的時候,壓根都看不到自己的腦子在哪里。
……
是誰在嗶嗶?
自己眼睛看不到自己的嘴巴和大腦不是才正常嗎?
斐一班的腦子里面,出現了好多不同的聲音。
搞得他都不知道自己腦子里面劃過的,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廢料。
面對易存章最為激動的期待。
斐一班倒是沒有,像之前面對易茗問他準備哪天再過來考察的時候,那么心虛。
不是易茗的期待和易存章的比起來有什么特別,而是這兩件事情的性質,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不一樣。
鎖廠是他能力和興趣之外的事情。
茶廠就不一樣了。
論真正貴族喜歡的咖啡與茶,斐一班不敢說自己世界第一懂。
但怎么也有個一般一般世界第三的水平。
他是茶和咖啡慈善拍賣會上的常客,如假包換、童叟無欺,堪稱這方面的專家。
易家村白茶的故事,讓斐一班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魯瓦克咖啡。
在講故事和商業包裝上,魯瓦克咖啡無疑是非常成功的。
喝咖啡的人,不管能不能接受“貓屎咖啡”的本質,也不管會不會親自嘗試,基本都知道魯瓦克咖啡很貴。
動不動就這兒一個拍賣那兒一個拍賣。
但真要算起來,去原產地買魯瓦克咖啡,也只是比別的咖啡稍微貴一點點而已。
去多了慈善拍賣會,斐一班閑著無聊的時候,還問過拿魯瓦克咖啡過來拍賣的人。
做拍賣級別的魯瓦克咖啡,需不需要特別好的工廠,需不需要特別好的機器。
答案是,和別的沒什么兩樣,基本都是作坊,靠的主要都是人工。
作坊這種一聽就不會有很大規模的地方,能有個一百萬的投資,就已經算很好的了。
所以說,只要把故事講好了,其他的一切都不是問題。
故事足夠吸引“有愛心”的人,產品能夠進入慈善拍賣的序列,那后面的營銷,就很好做了。
在這方面,斐一班是絕對的專家。
他研究過很多很多的品牌,看過很多很多的案例。
還發現了好些有意思的營銷策略。
比如施華洛世奇。
明明只是人造玻璃,大家都說是水晶。
明明價格就一兩千,大部分人卻都覺得是頂級奢侈品。
施華洛世奇不僅故事講得好,還把門店全都選在了真正的奢侈品旁邊。
使得這個品牌的檔次,比實際價格高出一大截。
這就是品牌營銷的力量。
腦子君重新登基之后,斐一班忽然就有了點真正決策者的架勢。
“把你們之前簽的合同,拿出來給我看一看。”斐一班對易存章說。
十五年前的合同,簽得其實也沒有多詳細。
尤其是優先續約權。
只要有人出價比劉金洋高,哪怕高一塊錢,優先續約權就會失效。
合約在手,斐一班心里就更有底了一些。
他一邊看合同,一邊開始算賬:
“你們那會兒簽的合約,是按照一年九萬八的價格簽的,十五年一共147萬,這錢的總數也不多。”
“然后就是茶廠的基礎設施,水泥廠建的亂七八糟的,什么設備都沒進,廠房倒是勉強還能直接拿來用。”
“涉及食品安全的那些東西,比如有機認證什么的弄一弄,再加上制茶的設備,撐死了也就再加一百萬的預算。”
“再多加個三萬塊湊整,那也才250,沒多大點事兒。”
易茗不明白,斐一班好好地算著賬,為什么非要在247萬的基礎上加個三萬。
明明二四七比二五零要好聽,不是嗎?
正常人算賬,不是算到剛好二百五的時候,特地加一點或者減一點避開才對嗎?
怎么到了斐一班這兒,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的。
易存章雖然有些不可理解,但這肯定不是他現在會關心的細節。
易存章哭喪著臉:“那個天殺的劉金洋有優先續約權啊,您如果想要,他搞不好會哄抬價格,高到離譜、高到一點利潤都沒有。”
“這不是好事嗎?”斐一班用反問代替了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從易茗那里現學現賣來的。
“好事?”易存章很是有些不解。
“他隨便哄抬一下,我肯定是無所謂的。”斐一班說,“如果他哄抬到一個我出不起的天價,那你們村不就實際受益了嗎。”
“受益?”易存章表示不信。
“天價合約,等于茶商把自己的利潤都讓給茶農,這樣的合約為什么不簽?”斐一班讓村長自己想一想。
“那種無良奸商,不可能有一分錢的讓利!”易存章咬牙切齒地說。
“那也是好事,他要是沒有和我死磕到底的魄力,你們就等著我給你們推魯瓦克白茶。”斐一班一臉自信地說。
“斐,斐先生,這么大的事兒,您需要和考察團商量商量嗎?”易存章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易家村白茶,屬于一趟渾水。
他之所以一直首選開工廠,而不是找別的茶商接手易家村的白茶古樹,主要就是出于這方面的考慮。
易家村的茶,肯定是好茶,但是產量不高,也沒有什么名氣,自由品牌更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概念。
這些年,易存章也找過別的茶商。
都說易家村的茶,品質優良、價格合理。
感興趣的茶商自然不會少。
可是,一聽說必須一次性繳足十五年的產量預售款,還必須是在劉金洋的優先條款不能生效的前提下。
一個一個的,就都打了退堂鼓。
這么多年過去了,劉金洋早就從十里八鄉最成功的商人,變成了十里八鄉最臭名昭著的奸商。
像個狗皮膏藥似的。
不管是茶農還是茶商,誰沾上誰倒霉。
那些當年沒能請到劉金洋的“沒有臉面”的村,現在一個一個都找到了自己的發展方向。
一年一年的對比下來,易存章才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當眾崩潰的次數,也一年更比一年多。
“這種小事情,為什么要商量?”斐一班不解的問。
這一次,斐一班一點吹噓的成分都沒有。
別的不說。
因為他小時候在學校被嘲笑,最后鬧得必須要早早地一個人出去求學。
并不差錢的斐國琛和韓雨馨夫婦,怕斐一班在國外再遭一遍罪,每年打給他的生活費,少說也有300萬。
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去最貴的餐館買最貴的衣裳。
區區茶廠,整個下來,還不到他一年的生活費。
這點錢,提前要一下就行了,壓根算不得什么。
不像他心心念念的賽車,售價高達八位數,后面跟的單位還是美元或者英鎊。
“是!是!是!我看斐先生年輕,差點忘了,斐先生才是考察團的決策者。”易存章又有了專屬于他自己的獨到見解。
“這個……”斐一班想要解釋一下,又就覺得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
以“魯瓦克白茶”這件事情來說,他確實就是決策者。
就像他解決不了鎖廠的事情一樣,他的爸爸媽媽也不可能解決“魯瓦克白茶”的事情。
斐一班只是對鎖廠不感興趣,不是對經商沒有靈感。
等他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下意識地答應要幫易家村的忙,就發現自己并不僅僅只是出于單純的好心。
斐一班在腦子里面稍微畫了一個藍圖,就知道這件事情是真的可以做,而且也沒有那么難。
如果運營得好,說不定還能幫斐爸爸斐媽媽省下買賽車發動機的錢。
就算運營不好,怎么也能賺到一個賽車輪胎的錢。
斐大車神一想到和賽車有關的事情,哪怕只是一個零部件,都一樣會開始興奮。
“等到坑你們的茶商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再看看下一步要怎么合作。”斐一班直接拍板。
他甚至一點都不擔心,易家村會拿著他的創意,去找別的茶商合作。
易家村的白茶古樹就那么多,產量也就那么一點。
按照常規的推廣方式,除非村里本來就有礦,否則根本做不了品牌。
一般的茶商,也沒有可能花大力氣去推廣易家村的茶,多半都有自己長期合作的茶葉連鎖品牌。
就算真的有人,和他一樣,對易家村白茶的回甘有特別偏愛。
也不可能拿到參加慈善拍賣的機會。
在這方面,國內沒幾個人,有他那么多的資源。
慈善拍賣品類繁多,像他這種專攻茶和咖啡拍賣的,可謂少之又少。
“斐先生啊!我,我,我……”易存章又開始激動。
這一次,也不知道是要哭嚎還是要給他下跪,總之不管是那一種,斐一班都不想要看到。
在易存章情緒失控之前,斐一班趕緊給他來了一個心理降溫:
“合作方案和股權分配,回頭我會讓人擬好,這一次村長記得要找信得過的人,好好過一過合同,別一個坑還沒有出來,又進去另外一個。”
一直默默地聽著易存章和斐一班對話的易茗,在聽到這句話之后,轉頭把視線聚焦到了斐一班的臉上,很久都沒有離開。
眼神里有些茫然,更多的還是探究。
“不怕不怕。”村長直接就想撂挑子了,“這次我才不要參與這樣的事情,回頭我把合同交給茗娃子,你們年輕人搞搞清楚就可以了。”
斐一班看向易茗一眼,對上了她的視線。
沒有了茫然,沒有了探究,有的只是一如剛才的淺笑盈盈。
“我們茗娃子可厲害了,我那時候都頭腦發熱了,最后還能和大家說先不要簽合同,就是因為茗娃子對劉金洋有懷疑,要是沒有大家逼著我簽約的那個過程,我的脊梁骨肯定都被大家給戳碎了。”
易存章看著易茗,帶點詢問意味地說:“茗娃子,你那會兒也就才十歲,是不是?”
也不等易茗回答,易存章又接著說:“那么小,茗娃子就是我們村唯一一個清醒的人了,現在長大了更是厲害得不得了。”
這句話,易存章多半是對著斐一班說的。
斐一班不知道要怎么接。
現在的易茗,對他來說,和陌生人并沒有什么差別,非要扯關系的話,那也就一鞋面雞蛋液的關系。
“村長,您別取笑我,哪個厲害的年輕人,不過年不過節的,像我這樣往村里跑啊?”易茗在出現冷場之前淡淡地笑著回應。
聽完這個問題,易存章愣了愣,而后搖頭嘆息:“造孽啊。”
按照常理來說,兩人的這段對話,應該是足夠引起斐一班注意的。
可惜常理君今天請假沒來上班。
即便不再是審美對立面,易茗也完全沒有長在斐一班的興趣點上。
比起和超模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的女人,還是至少能夠幫他賺到一個賽車輪胎的白茶古樹,更能吸引斐一班的注意力。
斐大車神對易茗和易存章的對話興致缺缺。
干脆拿出了自己快要沒電的手機。
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手機君的電量,從3%降到只有1%,而后電量直接告罄。
手機君都沒和斐一班商量一下,就直接宣布,自己將在60秒之后自動關機。
韓女士恰好在這時候,又發來一條語音。
易存章和易茗都還在旁邊坐著,斐一班不方便直接把語音放出來,就點擊轉換成文字。
六十秒的時間,并不夠斐一班把韓女士發給她的二十秒語音完全轉換。
只看到前面幾秒轉換出來的一小部分:一一,爸爸媽媽不能去易家村接你了,你
關機前,斐一班注意到了這條消息的發布時間,和上一條,韓女士說自己和斐爸爸已經在來接斐一班路上,整整間隔了一個小時。
是什么讓他爸爸媽媽在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在早就已經上高速的情況下,又臨時改變主意不來了?
這既不符合韓女士的脾氣,也不符合斐廠長的性格。
斐一班的眼皮跳了跳,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生意 第十一章 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