黜龍 第九十五章 荷戈行(19)
進入大河與濟水盡頭的登州境內后,黜龍軍其實并未大動干戈,所謂只是荷戈踏靴,但卻硬生生產生了一種侵略如火的強勢感。
這主要是進展太快了,臨淄、益都、北海,都是一等一的大城、名城,駐守的部隊、頭領也都是兩支河北義軍的大人物,如徐平朗,之前是跟單通海齊名的黑道大豪,如崔元遜,清河崔氏出身,而且倆人修為都快摸到凝丹了,卻連人帶城只如紙湖的一般被黜龍軍給摧枯拉朽的碾過去了。
再加上數不清的逃兵,真真假假的謠言,登州要是不慌就怪了。
而人只要一慌,什么丑態、愚態,都將顯露出來,破綻也都百出。
可即便如此,張行得知王厚率領兩萬余知世軍老底子出城往北海而來后還是有些蒙圈……他想了很久都想不通,王厚為什么要自投羅網?
這位知世郎是覺得自己能打贏還是怎么樣?
便是自己給安排了內應,也沒理由這么給力吧?
七月廿日,上午時分,抵達北海的張行得到前方具體軍報,晚間便收到了唐百仁的詳細匯報……他這時候才確信,王厚是真的出來了,而且帶著某種完全不可思議的僥幸心態來面對黜龍軍。唐百仁自己出主意的時候都還只想著讓王厚派一位大將出來分薄一下兵力,卻沒想到這位知世郎居然敢真的來,而且是近乎調集了登州州城周邊的大部分核心戰力。
七月廿一,做好心理建設的張行不等后方部隊匯集,便匆匆下令北海此地的兩萬余眾繼續東向,并在中午時分,于行軍路途上遭遇到了王厚的使者。
對方趕到的很及時,或者說,這批使者不得不迅速迎上,因為張行和黜龍軍距離前面的濰水只有七八里了……一旦過去,黜龍軍與暫時畏縮在濰水東側不敢再前進的知世軍之間便再無緩沖。
當然了,這只是一種一廂情愿的緩沖,單純心理上的安全感。
“知世郎什么條件?”
張行勒馬在道旁,只在紅底“黜”字旗下開門見山。
對方來人大約十余騎,此時只有一名為首者被允許獨自打馬上前,卻一面行禮一面又去看身側行軍不停的黜龍軍,待張行開口,復又強壓不安趕緊來應:
“不瞞張大龍頭,不光是知世軍,登州三家義軍都希望以和為貴。”
“怎么和?說清楚。”張行言辭干脆,絲毫不停,而且似乎并不在意登州三家義軍是否進退一致。
“希望黜龍幫的諸位暫停進軍,不要讓義軍之間自相殘殺。”來使明顯有些慌了。“否則,只會讓朝廷官軍坐收漁翁之利。”
“所以,知世郎的意思是,我們黜龍幫停下來?”張行追問不及。
“是。”來使愈發慌亂,卻又沒覺得哪里不對,趕緊應聲。
“那他王厚要做什么?還有你們知世軍又將如何做?登州又如何做?”張行依舊認真。“我們停下來,停在哪兒?為什么停下來?停下來軍資誰供應?登州的局面最終要怎么分劃我們殺了徐平朗和崔元遜,那兩家居然連個說法都無嗎?”
來使徹底無聲,甚至有些茫然。
“你叫什么名字?”張行嘆了口氣,反問回來。
“我叫房敬伯……”
“清河房氏?”
“早遷出來好幾代了,除了少數走得近的,本家那里基本沒什么聯系了……”
“在知世軍中做什么位置?”
“以前知世軍最盛的時候,也就是跟張須果交戰前做過九當家,后來兵敗,流落到瑯琊龜山,組建過龜山軍……”
“我記得你了。”張行一時恍然,復又看向一側一聲不吭的雄伯南。“因為唐百仁跑掉和泗水縣那個頭領被殺,直接逃往登州那個……本來不必殺的那個龜山軍大頭領,對不對?”
雄伯南點點頭。
“所以,房頭領。”張行認真盯著對方來問。“登州三大義軍居然只是讓我們平白無故停下來不動嗎?”
房敬伯沉默片刻,但報上姓名的他終于還是更改了態度:“恕在下直言,我家大當家只是覺得這個局面他得做點事情,怎么做,做什么,恐怕未必清楚,眼下也只是想著止戰罷了,至于登州那兩家,也只是有個默契,想看著我們大當家做事而已。”
很顯然,這位雖然沒有直接說實話,但態度已經很有意思了。
而張行也滿意的點點頭:“其實我們黜龍幫也想止戰……但是我們有幾個條件。”
房敬伯精神一振,有的說就不錯了。
“很簡單,第一,知世軍退出登州,我們可以將瑯琊郡南半部莒縣周邊劃給知世軍;第二,知世郎本人擔任黜龍幫頭領;第三,知世軍不得超過三千兵馬規模;第四;知世軍可以在莒縣自行其是,但不得欺壓百姓,不得擅自出兵,如有違背大義法度者,黜龍幫有權逮捕、審判;第五,知世軍撤離登州時,要將所有轄區、多余部眾、錢財、糧食、軍械移交給我們。”
張行脫口而出,儼然早有準備。
“這樣,知世軍跟黜龍幫便能以和為貴,避免相互殘殺了……至于說渤海軍與平原軍,那就是高士通和孫宣致兩位的事情了,我們自家去跟他們談。”
房敬伯聽到一半,就已經完全懵住,聽到最后,更是心下冰涼。
而張大龍頭說完之后,更是追問不停,絲毫不給對方多余時間:“房頭領以為如何?”
“若是拿這個條件回去,依著我們大當家的脾氣,怕是要當眾拎起馬鞭來抽我。”房敬伯有一說一。
“我是問你以為如何?”張行盯著對方笑了一下。“你房頭領個人覺得,我們黜龍幫這么給你們知世軍開條件,行不行?接受不接受?”
“知世郎對我恩重如山。”使者趕緊強調。
“你想多了。”張行說著,復又瞥向了身側依舊穿著六合靴扛著長戈行軍不停的大部隊。“我是在認真問你房敬伯房頭領,你覺得這個結果能接受嗎?普通知世軍的人能接受嗎?想清楚,公公道道的說。”
房敬伯隨著對方看向了長長且一直不停的軍列,一時頭皮發麻,但深呼吸數次后還是誠懇來答:“要是問我,我覺得不是不行……這世道,能留一條活路,就挺不錯了……但知世郎自家怕是有些難以接受。”
“那就行了。”張行嘆了口氣,終于說了實話。“其實,我的意思很簡單,你也應該聽出來了……那就是這東境的事情,從東郡到登州,全得黜龍幫說了算,全得我們做主,只要你們老老實實無條件投降,看在同屬義軍一脈和登州義軍數量的面子上,我們肯定會一層層降低處罰的標準,盡量給各家一條寬大的活路。”
“若是這般當然更好了。”房敬伯愈發苦笑不及。“但是張龍頭,義軍是義軍、頭領是頭領,個人的追求不一樣。如我這樣的,只想茍且于亂世的,既然知道黜龍幫戰力驚人、一家獨大,便只想活命;可有野心的,有能耐的,又會是什么想法呢?尤其是幾位大頭領,他們肯定是不甘心的。”
“都說了,這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不用你來操心。”張行當即在馬上寬慰。
房敬伯只是苦笑:“我回去便要被鞭笞。”
“我跟你一起回去。”張行立即再言。“他便不好打你了。”
“這肯定不會打了,可一起回去……一起回去?!”房敬伯忽然愣住。
實際上,非只是房敬伯,雄伯南以下,周圍幾個黜龍幫的大小頭領也紛紛怔住。
“沒錯,我隨你一起去見知世郎。”張行平靜以對。“當面告訴他我們黜龍幫的要求,說清楚,我們黜龍幫就是要做主,抗魏大業也要我們黜龍幫來抗,屆時要戰要和,都隨他意……”
“可……”
“你看。”張行忽然指向了一側大軍。“我明白告訴閣下,我們進軍是一刻不會停的,所以部隊半個時辰后就要開始過河,而如果知世郎不答應,過河后我們便要直接發起進攻的,今日下午,或戰或和,就要把這件事情解決……時間很緊迫,為了避免義軍相互殘殺,咱們就不要耽擱了。”
房敬伯沉默片刻,復又來問:“張公的安全誰來保證呢?倚天劍白女俠和紫面天王一起來嗎?我們不是沒有凝丹高手,而且還在大軍中……可白女俠與紫面天王若來,反倒是我們不敢應了。”
“就不讓這兩位隨行,我也算是勉強凝丹,再帶五十騎親衛裝樣子就足夠了。”張行扭頭與身側雄伯南等人輕松來笑。“況且,諸位幾位大頭領在后,都督諸軍過河,本身就是安全的最大保障,無所謂跟不跟上。”
白有思不在,雄伯南當仁不讓:“龍頭放心,但有我在,便是稍有距離,也必定能支援妥當,必然保龍頭全身進退。”
本就是親衛的王雄誕、賈閏士自然立即勒馬,無聲表態。
便是因為行軍,正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另一位大頭領單通海此時也打起精神,認真以對:“張龍頭放心向前,后面不會有半點拖沓。”
張行點點頭,復又來看使者:“既如此,房兄帶路吧!”
房敬伯一聲不吭,調轉馬頭,往東而去,張行也點了王雄誕,卻不是單純帶領親衛,而是以修行者隨員為主,外加部分精銳軍官和親衛,湊了五十騎出來。
眾人并未著重甲,少部分是皮甲,也有不少人是布衣,五十騎輕馳越眾,恰如當年白衣破敵一般,迅速便抵達濰水,卻見到此地居然還有一座浮橋——知世軍來到對岸居然并沒有任何看管和處置。
張行等人自然不愿意耽擱,直接便要上橋渡河。
而一直到此時,那位九當家方才又勉強提起勇氣說了句話:“張龍頭,在下雖然自不量力,但既然過河,必然傾力保你平安。”
張行微微一怔,旋即大笑:“說的好!正要仰仗閣下恩義!”
房敬伯也愣了一下,然后如釋重負,便帶頭踏上浮橋。
正如張行一開始始終難以相信王厚親自出城來送一樣,披著紅披風的王厚也始終難以相信張大龍頭居然只率五十騎渡河來見自己。而這位知世郎之前的種種驚疑、不安和迷惑,在親眼見到那面紅底“黜”字大旗來到自己跟下時非但沒有消除,反而達到了一種極致。
他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他不知道怎么辦,對方卻似乎目標明確。
正午陽光下,紅底“黜”字旗幟下那人早已經在九當家的帶領下徑直來到馬前,然后在周圍頭領、軍官、軍士的目瞪口呆中,也是在知世郎自己的目瞪口呆中直接伸出了雙手……好像很有禮貌的樣子。
王厚茫茫然,大概是覺得如果不回應的話不免顯得沒有禮貌,所以也伸出雙手來。
沒錯,濰水東岸,一雙來自北地農人,一雙來自東境鐵匠,兩雙有力的大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就是這些大略的條件。”
張行既握住對方雙手,便懇切來對,乃是將之前條件毫不客氣的重述了一遍,并追加了說明。“而且我不瞞知世郎,現在,我們黜龍幫的軍隊應該已經到濰水跟前了,如我所料不差,他們應該正在著甲、應該正要拿掉矛頭的護套;等一渡河,他們就會立即結陣,然后按照戰場的規制往此處進發而來……
“那么,如果閣下愿意接受這個條件,就什么都不要做,只是與我在這里并馬而立便可,等到大軍抵達,咱們更可以一起合兵往登州城下而去。屆時,什么事情不能成呢?
“而如果閣下不愿意接受,那就請現在動手,你有兩萬大軍,拽著我硬砍,也能將我在此處火并掉了,然后再揮師迎上……至于我本人只當是自取其辱,自送了性命的蠢貨便是,反正不耽誤黜龍幫橫掃東境。”
王厚花了很長時間方才回過神來,卻是面色漲的通紅,偏偏又不敢強行抽手,最后過了許久方才言語道:“可是條件也太苛刻了!一縣之地,一個頭領,怎么安置那么多兄弟呢?”
張行當即搖頭:“恕我直言,知世軍十萬之眾,不能當張須果一萬,而張須果全軍覆沒于我軍……我們又怎么可能將知世軍盡數平等接納呢?而且我剛剛已經說了,三千名額,換言之,其余人我們來處置。”
王厚怔了征,想了想,他很想問一句,這不是公然火并嗎?但對方輕身在自己大軍跟前,這話似乎又有點不對勁,而且說出來這話,豈不是便沒了回頭路嗎?
猶疑、憤怒和沮喪間,房敬伯在旁也鼓起勇氣來勸:“大當家,咱們委實不是黜龍軍對手,這才是實話,而張公親自過來,反而是天賜良機,千萬不要自誤。”
王厚便欲再說,但腦中委實一片混沌,既不敢戰,又不甘心,想發怒,卻心知黜龍軍大隊馬上就到;想服軟,但這個條件比他想象的實在是苛刻的多。
場面居然一時僵住。
與此同時,張行絲毫不急,場面僵住正好,因為時間平白流失,對他只會有益。
不過,又過了一會,情勢還是發生了意料之外的變化,一面是哨騎不斷自西面濰水方向過來,儼然是彼處黜龍軍開始大舉渡河;另一面,大概是聽聞到黜龍幫大龍頭張行親自過來……所以,許多原本分布在各處領軍的知世軍頭領軍官忽然間紛紛往此處聚集,想要看一看端倪,認一認張大龍頭。
而且很快,就因為共同的疑慮和恐慌形成了某種騷動,這也進一步引發了王厚本人及其親衛的躁動,弄得王雄誕等人同樣頗為緊張。
“張龍頭!大當家!”
果然,片刻后,有人終于忍耐不住了,就趁著張行握手,專在他身后的位置放聲來問。“有人說黜龍幫統一了東境就要殺掉其余所有義軍首領,還有人說只殺河北人,對東境人既往不咎,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都是真,都是假。”張行搶在要開口的王厚之前放聲回應,同時雙手握住身前人不動。“黜龍幫下定決心統一東境是真,誰攔著便要鏟除誰也是真……但這是因為全天下的義軍就屬我們黜龍幫最能打,最講規矩,最能救護百姓,東境的官軍也是我們親手覆滅的,這個責任我們不擔著,難道要交給其他人嗎?說句不好聽的,誰敢越過我們黜龍幫擔這個責任?!誰能攔住我們?大軍就在濰水,誰敢去攔?!”
周圍轟然一片,議論更加操切。
而張行則稍微用上了一點真氣手段,繼續揚聲來講:“至于說,拿下東境后如何處置諸位……我明白的說,是要看之前有沒有屠城、劫掠百姓的!有的話,無論如何都要懲戒!但至于說要不要殺人,怎么殺,卻是按罪責輕重來的!”
話到此處,周圍愈加沸騰,很顯然,這些頭領、軍官最擔心的就是這個,聽到這里,不免惶急、憤怒、驚恐交加一處,以至于議論紛紛,甚至有些騷動。
但張大龍頭絲毫不慌,只是繼續動用真氣,準備講解下去……他是真不慌,最壞能怎么樣?
當然,沒必要弄到最壞就是了。
可也就是此時,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忽然出現了:“張公!那是之前,現在我們知世軍出城來迎你,我們大當家跟你握手言歡,難道還要這般處置我們嗎?”
此言一出,周圍聲音明顯安靜了一個層次,披著紅披風的王厚抓住機會,再度清了下嗓子,便欲言語,但剛要說什么,卻又卡殼,似乎是忽然才想起來雙方沒有達成任何協議一般,不由扭頭看向張行。
而張行之前便循聲扭頭看去,早就一眼看到滿臉漲紅的唐百仁,此時窺見機會,更是當場笑問:“問話的是哪個好漢?大丈夫當面相對,難道還怕報上姓名嗎?”
唐百仁如釋重負,趕緊大聲報上姓名:“龜山唐百仁見過張公!”
且說,唐百仁剛剛過來,見到張行直接攬住了王厚雙手,便覺得空落落的……畢竟,他此番做間,在黜龍幫大勢跟這位大龍頭的親力親為面前,不說顯得毫無成績,最起碼也是乏善可陳,不免有些擔心會耽擱自己將來進步,所以才努力抓到機會,終于又稍微起了點作用。
“我曉得你,你是個被我們處罰劫掠之眾從魯郡嚇跑的。”張行面不改色。“你問的也極好,我也就直言不諱了……首先,知世郎與知世軍首義之功天下公認,如今知世郎既然親自出城來了,又遣了房頭領去尋我坦誠以對,我們本就樂意看在這兩位的面子上再進一步放寬對下面人的處置。不過,這只是人情小道,不是大的規矩所在!”
“什么是大規矩?”唐百仁迫不及待。
“真要講規矩,還是要看諸位好漢今日表現。”張行從容以對,聲音愈發宏亮。“舉例來說,如果知世軍此番出城,果真的是來迎接我們黜龍軍往登州去的,那就應當算是陣前起義,而不算做投降……既陣前起義,所有人就可以進一步統一赦免,具體到什么地步,我可以明白的說,只要沒有屠城屠村殺戮無辜,那么劫掠的罪過可以用戰功、府庫、士卒來沖抵,最起碼可以保證活命,白身禮送出境……這是最差的,如果本就沒有大惡,便給一些人黜龍幫頭領的位置,也是無妨的。”
唐百仁精神大振,便要繼續來對詞。
孰料,聽了張行講述,周圍大部分頭領軍官便已經如釋重負,許多人當眾歡呼雀躍起來,甚至有人忙不迭轉回軍中,相互告知。
而且,也不知道是如何傳的,軍中各處,居然有人開始迷迷瞪瞪直接轉向,乃是調轉馬頭、兵鋒,指向了東面登州州城方向。
這樣的部隊還越來越多。
唐百仁見狀,也毫不猶豫扔下了此地,轉身去帶領自己兵馬鼓動其他人跟自己一樣掉頭往東進發去了。
而此時,王厚依然被張行抓在手里。
軍隊呼啦啦轉向,遠處濰水方向,正午陽光下更是開始出現一道道煙塵,而且接連不斷,漸漸成列。與此同時,明顯是察覺到這里的異動,小股騎兵也開始往此處過來,幾道流光也忽的在半空中若隱若現。
張行朝王雄誕使了個眼色,后者早早遣人去迎上做說明,而周圍知世軍也無人阻攔。
見到大勢將定,張行便開始用強了——他松開一只手,只奮力拽著王厚一手,嘗試一起掉頭向東,周圍知世軍還是無人阻攔,房敬伯甚至擋在了王厚另一側,騰出了兩匹馬一起轉馬的空間。
王厚被拽的無奈,但心中始終不甘,也終于硬了一回,卻是用松開的那只手握住韁繩,努力壓住胯下戰馬,認真來問:
“張龍頭,我如今掉頭,怎么說也該給半個郡,一個大頭領吧?”
張行想了一想,看了一眼東面幾乎已經完全掉頭的知世軍,又看了一眼西面幾乎已經出現在視野中的自家大軍,卻是當場拽著對方一只手來笑:
“這事吧,得按規矩來,我們黜龍幫的大頭領是選上來的!當然,我本人是沒有意見的,知世郎三個字,外加閣下這大半個時辰沒有動半點真氣,足以當得起一個大頭領。至于地盤,我做主,再加一個東莞縣!”
王厚聞言怔了一時,然后忽然泄氣。
張行見狀直接再一拽,那邊房敬伯趕緊下馬,親自從大當家手里取過坐騎的韁繩,卻是終于將王厚的馬頭轉了一圈,對向了登州州城。
午后陽光下,秋風微起,煙塵更大。
黜龍 第九十五章 荷戈行(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