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兩百四十七章:自作聰明
第兩百四十七章:自作聰明
第兩百四十七章:自作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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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里,大江開始漲水,平緩溫順的江流像是被激怒的龍,以渾濁的爪牙癲狂地劫掠著潰爛的大地,剮下沿岸大量的泥沙,咆孝奔走過寬闊的河道。
白袍清傲的宮語支著柄纖細的傘,站在漆黑陡峭的孤巖上,俯瞰著迂曲盤折的大江,不由想起了太古時期大洪水的傳說,那是真正的滅世之災,哪怕是堅實遼闊的大地也無法保護住自己的植被,任由洪水蹂躪摧毀。
“走吧。”林守溪審視著江水,說。
劍經的法則可以讓他搏擊風浪,但帶著被封印力量的師祖,他沒有絕對的信心保證師祖的安危。
宮語輕輕點頭,隨他離去。
暴雨后是連綿的陰雨,天昏沉沉的,始終沒有要放晴的意思。
他們在景冶子那里得到了秘密,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桉,每個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迷茫。昨夜傍晚,他們離開了鬼谷山,這一夜里,他們順著江水一路向前,走過了許多荒村古鎮,卻始終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心情難免低落。
此地多山嶺,沿著江邊走了一會兒,一座數丈高的斷壁險阻于前,小禾率先越過斷壁,前去勘察地形,宮語則趴到林守溪的背上,手環住他的脖頸,渾圓修長的腿夾緊他的腰,起初她對此有些多少有些生澀和抗拒,現在則已習以為常,更像是被照顧的姐姐。
跋山涉水半日之后,他們在一片崖下歇腳,山崖斜出,為他們擋住了雨,林守溪從包裹中取出了干糧,遞給小禾與宮語,少女與女子依偎在一起,小口小口地吃著,面頰上沒什么表情。
吃過東西,三人一同休息了會,休息間,宮語抬起頭,神色肅然地看著他們,說:“如果實在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那有一件事總不會錯的。”
“什么?”小禾問。
“修行。”宮語說:“這樣一直走下去,總是死胡同,你們不若好好修行,興許能勘破境界,尋得轉機。”
林守溪卻沒有附和,他早就想過這些,但修行需要靜心,一旦冥想靜心,他就沒辦法保護好宮語。
“不用太為我著想的。”宮語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說。
“你怎么又說這種話?”林守溪微微不悅。
“一直瞻前顧后下去,最后只會一無所得,徒增疲憊……人總是要做出抉擇的。”宮語說。
“就算是做抉擇,那也是保護好師祖更重要。”林守溪說。
小禾點點頭,表示同意。
宮語聽了,心中感動,面色卻是冷澹,她說:“我是你師祖,又不是你徒弟。”
林守溪只當她是打趣,他一邊想著乖巧可愛的小語,一邊看著師祖,也笑了笑,說:“我可沒有你這樣盛氣凌人的徒弟,我徒兒若是這樣的性子,我早就……”
“早就什么?”宮語問。
林守溪沒繼續說,小禾卻冷笑著瞥了林守溪一眼,心直口快道:“早就打爛她屁股唄,你這點癖好誰不知道?哎……你干嘛?惱羞成怒了?”
崖壁下,這對小冤家互相追打了起來,宮語抱著膝悠閑地看著,全當是飯后短暫的消遣。
林守溪與小禾扭打了一會兒,最終竟是小禾被擒著雙手摁在了地上,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眼眸中的幽怨釀成了其他的情緒,林守溪微微失神間,小禾嬌小的身子如鯉魚打挺,猝不及防地翻起,反手將林守溪摁在了身下,雨崖下,小禾認真地說:
“師尊說得對,我們是該修行了。”
小禾說的修行當然不是簡單的修行,而是繼續那一夜沒做完的事,對于合歡宗的修士而言,這是極大的裨益,若能幫助林守溪修成紫色鼎火,之后再面對司暮雪,興許能有轉機,但紫火威力甚大,想要修成絕非一日之功。
“我這是為大局考慮,絕不是自己……嗯,總之,你不要想歪。”小禾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
林守溪看著患難與共的少女略顯憔悴的蒼白臉龐,心中感動,也未去挑逗這嘴硬的丫頭,而是掙開身子,反手將她抱在懷里。
“好,我們修行。”林守溪說。
宮語回避開目光,看向大雨敲擊的水面,彷佛什么也沒有聽見。
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他們雖情深意濃,但還沒有坦蕩到幕天席地的意思,休憩之后,他們很快離開了這片崖下的避雨處,前往了附近的村鎮。
這里的村鎮名字很怪,名為朝骨鎮,據說鎮子的附近有座大山,大山里有座深谷,深谷人跡罕至,曾是明皇太子換骨之處,常有不死不滅的妖物出沒。
當然,這只是傳說而已,這座小鎮除了張貼了很多有關于他們的通緝令之外,只是座民風淳樸的鎮子。
“沒想到他們的動作這么快。”林守溪撕下了一張通緝令,說。
宮語看著通緝令下方的文字,神色一凜,說:“司暮雪絕非等閑之輩,這是方圓百里唯一的鎮子,周圍多山,地形復雜,又是沿江之路,她很可能會在這里設下埋伏,我們繞道吧。”
“不用。”
林守溪思考之后,卻是搖頭,他將通緝令收好,徑直走入了這座小雨籠罩的鎮子。
小禾看著貼滿墻壁的通緝令,卻是憂心忡忡,她想,林守溪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將計就計么,還是說,僅僅是他太過急切了呢……
她本想勸說兩句,但看著林守溪平靜的臉,選擇了相信。
林守溪走入鎮子,最先去了商鋪處,購置了衣裳、毯子和一些食物,他大搖大擺,沒有絲毫的遮掩,彷佛并不懼怕司暮雪的忽然到來。
之后,三人徑直去往了客棧,住下。
小禾坐在床邊,已露出雪發烏衣的明艷真容,她褪去鞋襪,蜷起嬌妍可愛的足趾,歪著腦袋看著林守溪。
林守溪站在窗邊,看了一眼行人寥寥的大街,將窗戶掩上,拴好,接著,他摟住了絕美的小嬌妻,一道鉆入被窩里,被子將兩人的身軀遮得嚴嚴實實。
大約半柱香的之后。
朝骨鎮四周的山林里,許多黑衣的身影鉆了出來,無聲地潛入鎮中,將這座客棧團團圍住。
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賀瑤琴。
賀瑤琴覺得自己的運氣很好。
殺伐之令在半個月前就已散遍天下,有了他們從黃河遁逃的前車之鑒后,各方的大江大河都成了重點的監視對象,這條大江附近幾乎所有的縣城都已布滿了眼線,但這么久的時間過去了,大家依舊一無所得。
今天獵物終于疲憊,露出了蛛絲馬跡。
該是她立下功勞的時候了。
在圍住這座鎮子之前,她就已拉了信箭,那是一種煙花爆竹的信號器具,但比爆竹小巧得多,它只要發出,師尊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趕來。
“大師姐,要動手嗎?”一旁的弟子問。
“不用急。”賀瑤琴說:“讓他們先快活一會兒,等他們興致最高之時再動手,最為出其不意。”
片刻后,賀瑤琴估算時間,覺得時機成熟,下達了命令。
身穿軟甲的殺手們一擁而上,訓練有素地涌上了這座客棧,他們有的守在門口,有的站住了屋頂,有的則守住各個要口進行監視,賀瑤琴率領著幾個武功最好的弟子破窗而入,直接闖入了他們所居住的房間里。
房間里響起了一聲凄厲的尖叫。
兩個赤身裸體的男女靠在被子里,正激情歡愛著,殺手們突如其來,將他們嚇得面色慘白,驚叫失聲。賀瑤琴看著眼前的場景,也愣住了,“你們是誰?”
這對男女沒有想到對方會問這樣的問題,本就嚇壞的他們更加呆滯,他們想要分開身體,可因為受驚怎么也分不開,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漂亮的殺手少女走近,以殺人般冰冷的目光注視他們。
一番審問之后,這對男女才說清楚了實情,說是他們選了房間,上樓之時,被一個少年攔住,換了鑰匙,他看這少年的房是最好的房,以為自己遇到了冤大頭,沒多想就答應了。
賀瑤琴聽了,飛快下樓,去到了這對冤大頭原本的房間里。
強行破開房門,賀瑤琴帶劍而入,左顧右盼,卻是半個人影也沒有見到,她掀開被子,摸了摸被褥,發現竟還有些溫度。
“林守溪竟這般快?”賀瑤琴第一反應是這個,接著,她掀開床板,發現下面藏著暖爐后,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殺手們還在小鎮搜索的時候,林守溪等人已來到了朝骨鎮外的山坡上。
他們根本沒有在客棧逗留,僅是做了個樣子,就換上素樸的衣裳,在殺手到來前就潛行離去,出了小鎮。
小禾站在山坡上,遠眺著鎮上螞蟻般移動的人群,回想著自己的謊言,越來越覺得,她是要一語成讖了。
當然,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司暮雪還真猜到了我們要走這里啊……那接下來呢,接下來去哪里,你這么做,只是想耍他們一下嗎?”小禾問。
“不!”林守溪深吸了口氣,說:“我認真想過了師祖的話,她說得對,一味漫無目的地逃下去遲早會逃進死胡同里,我們無論如何都該做出一個抉擇。”
林守溪頓了頓,看向小禾,說:“我的傷已經養好了。”
小禾看著林守溪殺氣凜然的眼眸,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我也是。”
朝骨鎮的長街上,司暮雪鬼魅般出現了。
她披著紅發,嬌小婀娜的身子掩在黑袍里,神色冷然。搜尋無果的賀瑤琴來到師尊面前,垂著頭,講著方才發生的事,主動請罰。
“無妨的,一群自作聰明的獵物而已。”司暮雪卻露出微笑,說:“他們只要主動暴露了蹤跡,再想逃走可就難了。”
賀瑤琴心中不安,但她看著師尊自信的微笑,卻是不敢反駁,只低著頭,乖乖地答了句:“是。”
“嗯,告訴其他弟子,向黑虎嶺匯聚,收網的時候到了。”司暮雪如是說。
朝骨鎮的長街上,這位黑袍神女衣裳飄拂。
八條虛幻的長尾在她身后亮起,像是燃燒的火焰,將她幽暗的身影照得分明,一時間,她落足的整條街巷像被大火燒過,不見片雨。
她消失在了長街上,身形掠動如飛,朝著某個方向追去。
司暮雪消失之后,賀瑤琴才抬起頭,她也飛快開始行動,一邊通過信箭召集散在四方的弟子,一邊全力追逐師尊的身影。
她總覺得林守溪有詐,而師尊自恃境界無敵,很容易陷入對方的圈套之中,她必須冷靜,在師尊需要的時候幫助到她。
我不能再犯錯了……賀瑤琴如此提醒著自己。
又一場追殺開始了。
自朝骨鎮外開始,這場追殺持續了整整一天。
不出司暮雪的預料,林守溪依舊故技重施,選擇通過水路逃跑——每每她即將追到的時候,林守溪就會跳入湍急的江水之中,利用湍急的江流與她拉開距離。
這一手段雖然很煩人,但并不是萬能的,首先,江流無法改道,這就注定了他的逃亡路線不可變更,其次,近日雨水連綿,水流異常湍急,哪怕是林守溪也無法久留,他頂多半個時辰就必須上岸,倒不是他會脫力,而是辟水訣無法長久,若被陰寒的江水浸泡,宮語的身體恐怕支撐不住。
神狐的血脈給予了司暮雪敏銳的知覺,她沿著湍急的江流井然有序地追擊,死咬著林守溪等人不放,而林守溪也越漸疲憊,逃亡的速度顯而易見地慢了下來,用不了多久會被追上。
得到信號后的弟子們也從四方涌來,在賀瑤琴的帶領下追逐師尊的步伐,隨時準備加入戰場。
戰斗的開始是在一片陵墓后。
附近的鎮子最近死過人,正在辦喪事,棺槨剛剛填上土,不少鄉鄰聚在這里。
賀瑤琴趕到的時候,陵園的方向,那些原本在舉行喪禮的百姓正大叫著出逃,他們臉色驚恐,或鐵青,或煞白,叫喊的內容也大同小異,多是在說有妖怪,讓大家快逃命。
賀瑤琴知道,他們將八尾的師尊誤認為是妖怪了。
她雖不關心這些百姓,但祖師山出身的她也不至于去傷害他們,她只匆匆地瞥了一眼,但這一眼,恰好讓她看到了逃亡人群的一個漂亮女子,那女子披麻戴孝,臉被寬大的壽衣給遮擋住了,無法看清,賀瑤琴之所以覺得她是個漂亮女子,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個女子身材極好,好到讓人看一眼背影就會斷定是個美人。
什么地方都有美人,賀瑤琴也并未多想,她聚攏了來此的弟子,囑咐了一些事,朝著前方圍攻過去。
司暮雪果然神機妙算,這場戰斗真正爆發的地點的確在黑虎嶺。
賀瑤琴趕到的時候,戰斗已經如火如荼地開始了。
時隔大半年,這是鎮守神域之后,她第二次見到林守溪。
此刻,這個俊美如妖孽的少年正與師尊對峙著、搏殺著,道門門主被他護在身后,這個曾經叱吒風云的門主大人,如今被鬼獄刺鉗制,看上去虛弱了很多,但她依舊不由地想起了許多有關于這位門主的傳說,本能地生出了一縷懼怕。
像這樣的人,必須當面殺死,打碎魂魄,才能真正讓人感到心安。
司暮雪已與林守溪過了數輪招,林守溪的境界雖遠不如她,但他的體魄經過數輪打熬,已真正地接近鋼筋鐵骨,哪怕強如贊佩神女,一時間竟也沒有辦法將他的身軀撕裂開來。
但賀瑤琴知道,只要一直戰斗下去,實力上不可彌補的差距將會被無限放大,這個少年遲早會被殺死。
他就要這樣死了嗎?死在這片黑虎嶺嗎?
賀瑤琴面對著眼前的局勢,感到的不是欣喜,而是不可置信,她覺得事情一定沒有這么簡單。
當然,她這種想法并非是杞人憂天,因為她發現,這片黑虎嶺中,那位雪發涼裙,曾重創過師尊的小禾姑娘不知去了何處。
賀瑤琴四下掃視,苦思冥想之間,拳架撞擊的悶雷之聲又已一陣陣地響了起來,他們是真正的絕頂高手,戰斗之時聲勢浩大,天上雨水打散,足下巖石生隙,一波又一波的真氣漣漪激散開來,發出龍吟般的清越之響。
“大師姐,我們要去幫忙嗎?”一位弟子顫聲發問,很顯然,在他眼里,真正的決戰已經開始了。
賀瑤琴剛準備點頭,忽然間,她望向了道門門主,敏銳地發現,這位道門門主的唇角勾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
戰斗中的司暮雪沒有察覺這縷笑意,但賀瑤琴察覺了,在生出驚悚之感后,腦中靈犀一閃,她勐地明白了過來——這個道門門主是小禾假扮的,真正的門主已經逃到了別處去!
這又是林守溪的詭計!她看到了師尊沒有看到的東西!
接著,她飛快地想起了方才人群中看到的那個絕美身影,心頭一震……那一定就是道門門主!她假扮成了奔喪的百姓,混在人群里出逃!
方才要是自己多一份心,將那女子攔下盤問,那抓捕道門門主最大的功勞可就是自己的了啊……
賀瑤琴咬緊了牙,強壓住涌上心頭的悔恨之感,她伸出手,攔住了蠢蠢欲動的道門弟子們,厲喝道:
“等等!不要去!”
“為何?”弟子們疑惑地問。
賀瑤琴望著黑虎嶺,心思急轉,她相信師尊的強大,林守溪與小禾聯手是無法將她戰勝的,這在武當山下的戰斗中就已應驗了。
賀瑤琴找了一個弟子,囑咐了兩句,讓他前去黑虎嶺提醒師尊注意那個假的道門門主,而她自己籠絡了其他人,調頭離開。
“大師姐,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弟子困惑不解,心想師尊在前面與敵人激戰,我們怎能怯戰而逃?
“你們隨我過來,我帶你們……立功!”賀瑤琴篤定地說。
道門門主被鬼獄刺封住了修為,哪怕隨著人群出逃,也絕對逃不了多遠的,她只要沿路去追,就一定可以追上!
是啊,師尊說得對,他們只是自作聰明的獵物而已,長時間追殺的壓抑之下,遲早會露出破綻,做出愚蠢的舉動。
是她一雪前恥的時候了!
師尊之下大師姐獨尊,她帶領的弟子們也不敢忤逆大師姐的意思,紛紛緊跟了上去。
賀瑤琴馬不停蹄,一路緊追。
終于,在一座古橋之前,她望見了那個絕麗的白色身影。
有了先前客棧的前車之鑒,賀瑤琴也生出擔憂,生怕將這壽衣一揭,下面真的是一張陌生女子的臉。
沒有多想,賀瑤琴縱身而去,直接躍到了那女子面前。
女子似受到了驚嚇,想要躲避,可賀瑤琴哪會給她機會,直接一把捉住她的手,將她遮雨的白色兜帽揭開。
兜帽之下,果然是道門門主絕色的面容!
賀瑤琴美目圓瞪,身軀幾乎因為興奮而顫抖了起來。
她的猜想果然沒有錯,黑虎嶺中的布局是林守溪與小禾的障眼法,他們真正的目的是讓道門門主逃走,反其道而逃走,逃去他們早已搜查過的地方,隱匿起來!
幸好,她敏銳地發現了這一切。
“門主,抓到你了。”賀瑤琴冷冷道。
沒有猶豫,她直接拔出劍,刺向了她的另一個肩膀,想直接將她重傷,然后綁回去見師尊。
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刺出去的劍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接到了。
她一愣,再抬頭時,眼前哪里是道門門主,分明是那雪發烏衣的妖媚少女!
“是啊,抓到你了。”小禾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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